“听说了没?西头那个五十多岁还打光棍的,上个月领回来一个女娃!”
“啥?他那穷得叮当响的破屋,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养个娃?”
翠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斜着眼,吐出的瓜子皮精准地落在垃圾桶里,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儿:“一个老旱地,突然盼着下雨,谁知道他是想浇地,还是想解渴呢?”
01.
清晨,鸡鸣山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村里的药农赵老蔫,背着背篓,哼着小曲,正准备上山采几味草药。刚走到半山腰一处叫“野狼沟”的地方,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娘的,又是哪个挨千刀的二狗子,在这儿下套子打到野猪了?”
他骂骂咧咧地循着味儿找过去,拨开一人多高的草丛,下一秒,他嘴里的旱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死……死人啦!”
半小时后,接到报警的县刑警队队长陈建国,带着队员封锁了现场。
陈建国,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刑警,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草丛深处,躺着一具小小的身体。是一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惊恐,一只小手紧紧地攥着,手心里,好像还捏着什么东西。
法医初步勘察后,脸色凝重地对陈建国说:“陈队,情况不太好。孩子后脑有致命伤,是钝器所致。但……她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和拖拽的痕迹,裙子也被撕破了……细节惨不忍睹,必须带回去做进一步尸检。”
“惨不忍睹”四个字,让在场的所有警察都倒吸一口凉气。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如此毒手,简直是丧尽天良!
“被害人身份确定了吗?” 陈建国声音沙哑地问。
村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了一眼,老泪纵横:“是……是马老三家新收养的那个女娃,叫……叫小橘子。”
“马老三?” 陈建国眉头一皱,“就是住在村西头,那个五十四岁的老光棍?”
“对,就是他!” 村长擦了把眼泪,愤愤地说,“警察同志,这事儿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我们全村人都可以作证,他昨天晚上还满村子嚷嚷,说孩子不听话,跑丢了呢!”
陈建国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铁。
“小王,带人去村西头,把马老三给我带回来!”
02.
马老三的家,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随时可能倒塌的窝棚。
两间破败的土坯房,院子里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牲口的骚味和长年不散的霉味。
警察找到马老三的时候,他正蹲在院子里,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神情木然,看到警察,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并没有反抗,任由冰冷的手铐锁住了他那双粗糙干瘦的手腕。
审讯室里,马老三坐立不安,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姓名?”
“马……马建军,村里人都叫我马老三。”
“死者小橘子,是你收养的女儿,对吗?”
“是……是……”
“她是怎么死的?” 陈建国单刀直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马老三浑身一哆嗦,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道:“不是我!警察同志,真不是我杀的!她……她是自己跑丢的!”
“跑丢的?” 陈建国冷笑一声,“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她为什么会死在离你家几里地外的野狼沟?为什么身上有那么多伤?你昨天晚上,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没做什么……” 马老三眼神躲闪,结结巴巴地开始讲述。
据他所说,小橘子虽然刚来一个月,但性子很野,不听管教。昨天晚上,他养的那只老母山羊刚下了奶,他挤了一碗,想给孩子补补身子。可小橘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就是不肯喝,还把碗给打碎了。
“我当时就火了,骂了她几句,还……还打了她屁股两下。谁知道她脾气那么犟,一转眼就跑出去了。” 马老三的声音越来越小。
“跑出去了?几点?”
“大概……大概晚上九点多吧。”
“她跑出去了,你为什么不追?” 年轻的警员小王忍不住质问道。
“我……我以为她就是闹脾气,在村里转转就回来了。” 马老三低着头,不敢看警察的眼睛,“我就自己在家喝了点闷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今天一早醒来,看她还没回来,我才着急,满村子找人……”
他的说辞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面对不听话的孩子,一时生气没控制住情绪。
但陈建国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疑点。
“你说,你让她喝羊奶,她不喝,还打碎了碗?”
“是……是的。”
“那羊奶呢?” 陈建国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勘察过你家,厨房很乱,但并没有找到被打碎的碗,也没有任何羊奶的痕迹。你,在撒谎。”
马老三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我……我……我收拾了……我怕你们看到了,以为我虐待她……” 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陈建国将一份报告拍在桌子上:“村里人说,你家那只老母山羊,昨天根本就没下奶!你深夜逼着一个七岁的女孩喝的,到底是什么?”
马老三看着报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虽然他百般抵赖,但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他。一个五十四岁的老光棍,一个七岁的养女,一碗深夜里神秘的“奶”……这背后隐藏的真相,让所有办案人员都不寒而栗。
03.
为了搜集更多的证据,陈建国决定亲自带队,在村里进行走访。
这个叫“鸡鸣村”的村子,偏僻而落后,村里的大部分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人、孩子和一些闲汉。
走访的第一站,是村口那家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娘叫翠芬,三十出头,是个寡妇。男人前几年在工地上出事没了,留下她一个人守着这家小店。翠芬长得不赖,皮肤白,身段也丰腴,是村里这些闲汉们平日里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陈建国他们到的时候,翠芬正穿着一件紧身的旗袍,趴在柜台上算账。那旗袍的开衩很高,随着她的动作,一双浑圆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引得旁边的几个男人不住地吞口水。
“哟,这不是陈队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翠芬看到陈建国,立刻站直了身子,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不住地往年轻帅气的警员小王身上瞟。
陈建国开门见山:“我们来了解一下马老三的情况。你对他熟悉吗?”
“马老三?” 翠芬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一个老光棍,蔫坏蔫坏的。我们这些女人,平日里都躲着他走。他那双眼睛,看人就跟没穿衣服似的,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挺了挺胸,对小王抛了个媚眼:“还是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小哥哥,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
小王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陈建国咳嗽了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案发当晚,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或者,有没有看到马老三离开过家?”
“这个我倒没注意。” 翠芬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哦,对了!我想起来个事儿!”
“什么事?”
“大概晚上十点多吧,我准备关门睡觉了,村东头的刘二狗,急匆匆地从我这儿买了两瓶烈酒和一包花生米,说是要上山‘办点事’。我当时还纳闷,这大半夜的,他上山能办什么好事?不是去下套子,就是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二狗?” 陈建国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村里有名的混混,游手好闲,还有过偷窃的前科。
“对,就是他!” 翠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个刘二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跟马老三因为几分地的事,还打过架。而且啊,我可听说,这个刘二狗,手脚不干净,以前就爱偷看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洗澡……”
翠芬的话,虽然带着浓厚的个人偏见和八卦色彩,却为警方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一个深夜买酒上山的村庄混混,一个和嫌疑人有过节的地痞流氓。
这个刘二狗,在小橘子死亡的那个夜晚,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04.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刘二狗。
他正在村里的一个废弃牛棚里,和几个闲汉聚众赌博。看到警察突然出现,几个人吓得四散而逃,刘二狗跑得最快,但还是被小王一个饿虎扑食给按倒在地。
被带回审讯室的刘二狗,一脸的痞气,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
“警察同志,抓我干什么?赌博顶多也就拘留几天,罚点钱。你们这阵仗,也太看得起我刘二狗了吧?”
陈建国没有跟他废话,直接将一张小橘子尸体的照片放在他面前。
刘二狗脸上的痞笑瞬间凝固了,他看着照片,瞳孔猛地一缩,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马老三家那个女娃?她……她怎么……”
“她死了。” 陈建国盯着他的眼睛,“就死在你买酒上山的那天晚上。刘二狗,我问你,那天晚上十点以后,你在山上,到底干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刘二狗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了下来。他显然知道些什么,但又在极力掩饰。
“我……我没干什么!就是喝多了,上山吹吹风,醒醒酒!”
“吹风?吹风需要吹到野狼沟附近吗?” 陈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刘二狗,我提醒你,这可是人命案!你要是敢隐瞒不说,作伪证,罪加一等!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在陈建国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刘二狗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说!” 他瘫在椅子上,竹筒倒豆子一般,全交代了。
原来,他那天晚上根本不是去吹风,而是去查看自己前几天在山上下的捕兽夹。那是违法的,所以他才偷偷摸摸地去。
“我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远处有光!” 刘二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马灯的光!我当时还以为是护林员,吓得赶紧趴在草丛里不敢动。然后,我就看到……看到了马老三!”
“你确定是他?”
“确定!绝对是他!” 刘二狗斩钉截铁地说,“虽然离得远,看不清脸,但他那个罗锅背,还有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全村就他一个!他提着马灯,手里……手里好像还拖着个什么东西,像个麻袋一样,鬼鬼祟祟地就往野狼沟的方向去了!”
这个证词,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彻底推翻了马老三“在家喝酒睡着了”的口供!
“他拖着东西?你看清是什么了吗?”
“天太黑了,看不清。” 刘二狗摇了摇头,“我当时害怕被他发现我下套子,就没敢多看,等他走远了,我才赶紧溜了。”
刘二狗的出现,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既是关键证人,指证了马老三在深夜拖着“麻袋”走向案发现场。但同时,他自己也成了嫌疑人。他为什么会那么巧地出现在案发地附近?他有没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为了脱罪,故意栽赃给马老三?
两个嫌疑人,两条截然不同的口供,让整个案件,都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05.
法医的详细尸检报告出来了。
报告证实,小橘子死于颅脑严重损伤。更令人发指的是,法医在她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不属于她自己的皮肤组织,说明她在死前,曾和凶手有过激烈的抓挠。
而在她一直紧攥着的小手里,警方发现了一枚纽扣。
那是一枚非常普通的老式衬衫纽扣,呈深棕色,上面还有些磨损的痕迹。
警方立刻提取了马老三和刘二狗的DNA,并对他们当晚所穿的衣物进行了搜查。
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失所望。
从马老三和刘二狗身上,都没有找到与女孩指甲缝里皮肤组织相匹配的DNA。而在他们所有的衣服上,都没有找到与那枚关键纽扣相匹配的款式。
两条线索,全断了。
案件的调查,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马老三和刘二狗都被暂时收押,但两人都拒不认罪,互相攀咬,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出现,仅凭现有的线索,很难给任何一个人定罪。
县公安局的临时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陈建国把案情的所有细节在白板上又梳理了一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马老三在撒谎,这基本可以确定。但刘二狗的证词,我们也不能全信。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老刑警分析道。
“关键是那枚纽扣和皮肤组织。” 小王烦躁地抓着头发,“这两样东西,肯定来自同一个凶手。可我们把村里符合条件的男人都摸排了一遍,还是没找到来源。难道……凶手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一个外来人员,深夜跑到我们这偏僻的鸡鸣山杀人?动机是什么?”
讨论陷入了僵局,每个人都感到一阵无力。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就这么没了,他们这些当警察的,却连凶手是谁都找不到。
陈建国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砰”的一声猛地推开了。
一个年轻的警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数码相机,因为跑得太急,说话都有些结巴。
“陈……陈队!有……有新发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我们……我们根据翠芬提供的线索,走访了最近所有来过我们鸡鸣村的外地人!其中有一个,是一个星期前来的摄影爱好者!他说他为了拍山里的日出,案发当晚,在……在后山的一处高地上待了一整夜,拍了很多张夜景照片!”
年轻警察激动地将相机连接到投影仪上,一张张高清晰度的夜景星空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刚刚把所有原图都发给了我们,我……我刚才把这些照片放大到最高倍数,一张一张地排查,然后……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年轻警察指着屏幕上那个因为放大而变得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辨认的影像,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你们看!当时有人在深山里!这些照片里面……这里面,有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