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衣柜外,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根针扎进我的耳朵里:“他明天就回来了,你那边……想好怎么动手了吗?”
父亲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再开口时,声音冷硬得像一块石头:“别再犹豫了,必须动手。”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我精心策划的惊喜。
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场为我准备的葬礼。
而这一切,都要从我决定提前回家的那一刻说起。
01
我叫钱程,今年二十八岁。
在滨海市这座钢铁森林里,我像一棵努力生长的树,拼命地把根扎深,把枝叶伸向更高的地方,渴望能触碰到那片名为“成功”的阳光。
支撑着我所有疲惫和孤单的,是我那个远在老家的、被我视为全世界最完美的家庭。
我的父亲钱建国,是个典型的中国式父亲。
他沉默寡言,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机器打交道,粗糙的双手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背也因为常年的劳作微微有些佝偻。
他不善言辞,爱都藏在行动里。
我至今还记得,我上初中那年,学校里开始流行电脑,我羡慕地跟家里提了一嘴,没敢说要买。
那时候家里穷,一台电脑要五千多,是父母大半年的收入。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一个月后,父亲从外面回来,扔给我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五千块钱,有零有整。
他说:“去,买你想要的那个电脑。”
我当时激动得说不出话,后来才从母亲那儿知道,那一个月,父亲下班后,偷偷跑到码头像年轻人一样去做搬运工,硬是靠着一袋一袋的水泥,给我扛回了一台电脑。
那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哭得泣不成声。
我的母亲刘淑芬,则是那个年代最温柔贤惠的女人。
她嗓门不大,说话总是细声细语,做得一手好菜,整个家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
我的童年记忆里,充满了母亲的味道。
是夏天傍晚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是冬天深夜里她端来的一碗热腾腾的汤圆,是我身上那件带着淡淡皂角香味、由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毛衣。
她总是把我当成她的骄傲。
从我考上大学,到我留在滨海市工作,每一次和亲戚邻居聊天,她都会把我的事情拿出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自豪说:“我们家小程啊,有出息。”
他们是我生命里最温暖的光,是我奋斗的全部意义。
我无数次在加班到深夜、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人吃着冰冷外卖的时候告诉自己:钱程,你要努力,要再努力一点。
你要让爸妈早点过上好日子,让他们为你骄傲。
你要成为他们最坚实的依靠,就像他们曾经为你撑起整片天空一样。
七年了,从我大学毕业留在滨海市,已经整整七年了。
这七年里,我从一个职场菜鸟,一路摸爬滚打,做到了部门主管的位置。
我有了还算可观的薪水,有了一点积蓄,虽然还不足以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买房,但至少,我终于有能力,给他们一份像样的礼物了。
下周三是父亲六十岁的生日。
我早就计划好了,要提前回家,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02
为了这个惊喜,我准备了整整一个月。
我用工作以来攒下的最大一笔奖金,给父亲买了一块他念叨了很久的全自动机械手表。
每次在商场里路过,他都会趴在柜台前看很久,眼神里满是喜爱,但一看到价签,就立马拉着我走开,嘴里说着:“华而不实,没用没用。”
我知道他喜欢。
我还给母亲买了一条她绝对舍不得买的珍珠项链。
母亲爱俏,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只是被岁月和生活磨平了棱角。
我记得她有一次看着电视里的女明星,羡慕地说:“你看人家戴的那个项链,真好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串温润洁白的珍珠项链。
我把这两份礼物,用最精致的礼盒包装好,藏在了我的行李箱最深处。
除了礼物,我还特地去银行取了五万块钱现金,用一个大红包包好。
我知道,给他们再多名贵的东西,也不如实实在在的钞票让他们安心。
出发前一天晚上,我照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母亲接的,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小程啊,工作忙不忙?这个月项目是不是特别紧?”
我笑着说:“是啊妈,特别忙,估计下周都没法休息了,得一直加班。”
这是我为了惊喜撒的谎。
电话那头的母亲立刻心疼起来:“哎哟,那你可得注意身体,别太累了,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最重要。要按时吃饭,别老吃外卖,没营养。”
“知道了妈,我这边都挺好的,你们呢?”
“我们都好着呢,你爸身体硬朗着,天天去公园跟人下棋,一待就是大半天。”母亲笑着说,“家里没什么事,你安心工作。”
我又和父亲聊了几句,他的话还是那么少,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嗯。”
“挺好。”
“你注意身体。”
“缺钱就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暖洋洋的。
这就是我的家,平凡,普通,却充满了最真挚的爱。
我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当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脸上那惊喜又带着点嗔怪的表情。
母亲可能会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念叨着:“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父亲大概会愣在原地,然后别扭地转过头,偷偷用手背抹一下泛红的眼角。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觉得这七年来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第二天下午,我坐上了回家的动车。
靠在窗边,看着飞速倒退的城市和风景,我的心里充满了归心似箭的急切和期待。
滨海市的繁华和喧嚣,在这一刻都离我远去。
我的心里,只剩下那个温馨的小家,和家里那两个我最爱的人。
03
动车在黄昏时分,准时抵达了我们那座熟悉的小城。
我没有通知任何亲戚朋友,拉着行李箱,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我们家住在城西的一个老小区,楼是九十年代建的,没有电梯,楼道里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墙壁也有些斑驳。
可是在我眼里,这里的一切都无比亲切。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我付了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楼下王阿姨家炖排骨的香味,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有树上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
这就是家的味道,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放轻了脚步,像一个即将潜入敌营的特工,拉着行李箱,悄悄地走到了自己家那栋楼的楼下。
我们家在三楼。
我抬头望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窗户里,亮着温暖的橘色灯光。
我知道,爸妈肯定都在家,或许正在看电视,或许正在准备晚饭。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让我的手心都有些出汗。
我一步一步,踩着老旧的水泥楼梯,慢慢往上走。
楼梯的声控灯坏了,我摸着黑,凭借着记忆,精准地避开了二楼李叔叔家门口的腌菜坛子。
终于,我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前。
那扇深红色的防盗门,门上的春联已经有些褪色,还是过年时我亲手贴上去的。
我从口袋里,轻轻地掏出钥匙。
这个时刻,我演练了无数遍。
我要悄悄地打开门,把行李箱放在玄关,然后躲进客厅入口旁边的大衣柜里。
那个衣柜是爸妈结婚时打的,年纪比我还大,是我从小捉迷藏最喜欢躲的地方。
等他们不经意间路过时,我再猛地跳出来,大喊一声:“Surprise!”
这个计划,我觉得完美无缺。
我将钥匙轻轻插进锁孔,一点一点地,缓慢地转动。
“咔哒。”
一声轻响,门开了。
我侧着身子,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将门带上,没有反锁。
客厅里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是他们最喜欢看的那个年代剧。
一切都和我预想的一样。
我把行李箱和买的礼物,小心翼翼地靠墙放在玄关的阴影里,然后脱掉鞋子,赤着脚,踮着脚尖,朝着客厅的方向挪去。
04
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光带。
我能听到电视剧里演员的对白,还能听到父亲偶尔的咳嗽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日常,那么的温馨。
我心中的兴奋感越来越强烈。
通往客厅的过道旁,就是那个老式的大衣柜。
衣柜的门虚掩着,我屏住呼吸,轻轻拉开一道缝隙,闪身躲了进去。
衣柜里充满了樟脑丸和阳光的味道,是我从小就熟悉的气息。
我蹲下身,透过衣柜门的缝隙,刚好可以看到客厅的沙发。
父亲和母亲,并排坐在沙发上。
父亲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但眼神却盯着电视。
母亲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在用水果刀慢慢地削着皮。
他们的神情专注,完全没有发现家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我蹲在黑暗的衣柜里,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几乎要笑出声来。
我看着他们鬓边不知不觉间生出的白发,看着他们脸上被岁月刻下的皱纹,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和暖意。
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为我付出了全部,现在,轮到我来守护他们了。
我准备再等一等,等到电视剧广告的时候,那是最好的时机。
母亲削好了苹果,她没有自己吃,而是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牙签插好,放进一个小盘子里,推到了父亲面前。
父亲自然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还盯着电视。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这么恩爱。
我正沉浸在这种幸福的感动中,电视里的电视剧,正好一集播放完毕,进入了广告时间。
客厅里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
时机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推开柜门跳出去。
就在这时,我听到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这个叹气,打破了客厅里温馨的氛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父亲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摘掉了老花镜,揉了揉眉心。
“还在想那件事?”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
母亲“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说:“能不想吗?眼看着日子就到了。”
我愣住了,推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什么事?
什么日子到了?
我怎么从来没听他们提起过?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05
我蹲在衣柜里,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只听到父亲沉声说:“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不掉。”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和不安:“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
“能有什么岔子?”父亲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事情都安排好了,一步一步照着做就行了。”
“我就是怕……”母亲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电视广告里传来的夸张的音乐声。
我的心,却随着这份沉默,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直觉告诉我,他们在谈论一件非常重要,而且是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这不像是在商量给谁过生日,也不像是在讨论去哪儿旅游。
他们的语气,太沉重,太严肃了。
我甚至能从那简短的对话里,听出一丝……决绝。
几秒钟后,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根冰冷的针,一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扎进了我的心脏。
她说:“他明天就回来了,你那边……想好怎么动手了吗?”
衣柜里一片死寂。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
动手?
动什么手?
我拼命地告诉自己,是我想多了,是巧合,他们说的肯定不是我。
或许是家里进了老鼠,他们商量着怎么“动手”抓老鼠?
或许是院子里的那棵树长歪了,他们准备“动手”把它砍掉?
无数个荒唐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但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因为紧接着,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那声音冷硬得像一块从未被捂热过的石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他说:“别再犹豫了,必须动手。”
母亲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却同样坚定得可怕。
“我知道……为了咱们的家,只能这么做了。”
我浑身僵硬地缩在衣柜的角落,连呼吸都停滞了。
外面那两个我最熟悉、最敬爱的声音,此刻却像来自地狱的审判,让我从头到脚一片冰凉,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们说的“明天就回来”的,是谁?
他们要对谁“动手”?
我不敢想下去,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他们口中那个要回来的“儿子”,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