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生活有时候就像一盘磨得不细的玉米糊糊,看着平淡,咽下去的时候才觉得剌嗓子。林晚这几年的日子就是这样,她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像个光鲜的设计样板间,一丝不苟,没有半点烟火气。
她以为把过去的痕迹都清扫干净了,但心里那个落满灰尘的角落,总会在某个下雨天,不受控制地泛起潮来,让她想起一些人,一些事,还有那笔她发誓要烂在银行里的钱。
01
这场秋雨下得没完没了,跟老天爷漏了个窟窿一样。雨点子噼里啪哩地打在林晚工作室的落地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把窗外的世界弄得模糊不清。林晚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发愁,一个客户临时要改方案,要求苛刻,预算又抠门。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端起桌上那杯早就凉透了的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她直皱眉头。
两年了,她就是靠着这股子苦味撑过来的。离开陈则,离开那座让她伤心的城市,她一头扎进了这个陌生的海滨小城。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跟家里借了一些,开了这间小小的室内设计工作室。名字很简单,就叫“晚来设计”。她想告诉自己,也想告诉那个他,虽然晚了一点,但属于她的好日子,终究会来的。没有他,她不但能活,还能活得更好。
工作室的生意不好不坏,勉强够她一个人吃穿用度。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支队伍,一个人跑业务,一个人画图,一个人盯工地。累得像条狗的时候,她就回到自己租住的那间小公寓,煮一碗泡面,然后倒头就睡。她刻意不去想陈则,把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封存了起来。唯独那张银行卡,像一个黑色的嘲讽,被她扔在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角落。那里面有五万块钱,是他们离婚的时候,陈则给她的“分手费”。她把它看作是耻辱的烙印,发过誓,这辈子就算去要饭,也不会动里面的一分钱。
人的记性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你越想忘记的事情,它就越是清晰地刻在脑子里。窗外的雨声,把林晚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回了离婚那天。那天也下着雨,比今天的还要大。民政局门口,陈则把那张卡递给她,脸上的表情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里面有五万块,密码是你生日。我们夫妻一场,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他,这个她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觉得那么陌生。她多想冲他吼,问他是不是觉得用这五万块钱,就能买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就能打发掉一个曾经跟他同床共枕的女人?可她没有。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让她挺直了腰杆,从他手里抽走了那张卡,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进了雨幕里。她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那五万块,对他们当时的家底来说,不多不少。他们结婚三年,两个人都很努力地在工作。陈则是软件工程师,工资不低。林晚自己做设计,收入也还算可观。他们本来计划着再攒两年钱,就付个首付,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连小区的名字都看好了,叫“幸福里”。现在想起来,真是讽刺。
02
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在离婚前的一个月。那段时间,林晚发现陈则变得很不对劲。他常常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有好几次,她半夜醒来,都发现身边是空的,陈则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满屋子都是烟味。他还开始频繁地接到一些神秘的电话,每次都躲着她去听,然后就抓起车钥匙匆匆出门,一去就是大半夜。
林晚问他怎么了,他总是说公司忙,项目紧。可林晚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失控。她查了家里的共同账户,发现有一笔不小的钱被转走了。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恐慌。她开始偷偷留意陈则的行踪。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跟踪陈则的车,一路来到了一家看起来就很贵的私立医院。她把车停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没过多久,她就看见陈则从医院大楼里走了出来,他的身边,还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孩。那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整个人都好像没什么力气,虚弱地靠在陈则身上。陈则的脸上,是林晚从未见过的焦急和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替女孩打开车门,还细心地用手护着车门顶,生怕她碰到头。
那一瞬间,林晚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她坐在车里,手脚冰凉,浑身发抖。所有的猜测,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答案。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等陈则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等他。她没有开灯,就像一座没有温度的雕像。
陈则推开门,看到她这个样子,愣了一下。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林晚没有给他机会。她冲上去,把下午在医院门口用手机拍下的那张模糊的照片摔在他脸上,声嘶力竭地质问他那个女孩是谁。
陈则看着照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没有像林晚预想的那样惊慌失措,也没有急着辩解。他只是弯腰捡起手机,看着屏幕,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的脸上满是疲惫,那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疲惫。最后,他抬起头,看着林晚通红的眼睛,沙哑着嗓子说:“你别闹了,我们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谈?”林晚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谈的?陈则,我们离婚吧。”
她以为他会挽留,会解释。可他没有。他只是那么站着,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就是这个“好”字,彻底击碎了林晚心里最后一点念想。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原来,他早就等着她说出这句话。所有的爱,所有的怨,最终都凝结成了那张存有五万块钱的银行卡,和一句冰冷的“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03
“铃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林晚的回忆。她从那股酸楚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是她妈打来的。
“晚晚啊,你爸……你爸出事了!”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慌张又无助。
林晚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妈,你慢慢说,爸怎么了?”
“你爸今天下午去楼顶收被子,下楼梯的时候没踩稳,从楼梯上滚下来了!现在人送到医院了,医生说大腿骨折了,得马上做手术!不然以后走路都成问题!”
林晚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她急忙问:“严重吗?哪个医院?手术费要多少钱?”
“医生说手术费加上后头住院、买药、做康复,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估摸着得个七八万块钱。咱家那点积蓄,前阵子给你弟娶媳妇都花得差不多了……晚晚,你那边……能不能先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林晚瘫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七八万,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工作室刚刚起步,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银行卡里剩下的那点流动资金,连付下个季度的房租都紧巴巴的。
她拿起手机,翻着通讯录,把可能借到钱的朋友都想了一遍。她硬着头皮打了一圈电话,可得到的答复都差不多。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有的刚买了房,每个月要还房贷;有的孩子刚上学,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能凑个三五千的,已经是极限了。
夜色越来越深,窗外的雨还在下。林晚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她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她遗忘在抽屉角落两年的木盒子上。那张银行卡,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去用那笔钱吗?那个代表着“羞辱”和“打发”的钱?林晚的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那是你应得的,是他对不起你,现在救父亲的命要紧。另一个说,你不是发过誓吗?用了这笔钱,你这两年的坚持和赌气,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她挣扎了很久,久到外面的天都开始泛起鱼肚白。最终,对父亲的担忧压倒了那点可怜的骄傲。她拉开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了那个盒子,打开,那张银行卡静静地躺在那里,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去他的骄傲,去他的赌气,现在,救爸爸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她决定,为了父亲,吞下这份骄傲和耻辱。
04
银行里开着冷气,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林晚捏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手心沁出了一层细汗。这张卡,她已经两年没有碰过了。她甚至已经想好了,今天把钱取出来之后,就立刻把这个账户销掉,彻底抹掉这段屈辱的记忆,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收过这笔钱。
她走到一台自动取款机前,深吸了一口气,把卡插了进去。屏幕亮起,提示她输入密码。密码是她的生日,那个她曾经以为他会记一辈子的数字。林晚的手指在按键上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一个一个地按了下去。
查询余额。
屏幕上的数字跳了出来。林晚盯着那个数字,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凑近了一点,又看了一遍。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余额:178.50元”。
一百七十八块五?
林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怎么可能?说好的五万块呢?她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愤怒,一股被欺骗、被戏耍的怒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竟然把钱转走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给了她希望,又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给了她这样致命的一击!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玩弄的傻子吗?
她感觉自己这两年的所谓赌气,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像个白痴一样,守着一张空卡,还自以为是地维护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巨大的羞辱感和被背叛的愤怒,让她浑身都开始发抖。
怒不可遏的林晚从ATM机里抽出银行卡,像一阵风一样冲到了银行柜台前。她把卡重重地拍在柜台上,对着里面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柜员说:“你好,我要查这张卡的交易流水,从开户到现在,所有的!马上!”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锐,引得旁边几个办理业务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柜员被她吓了一跳,但还是接过了卡,礼貌地说:“好的,女士,请您稍等。”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林晚的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她要看看陈则是什么时候,分多少次把这笔钱转走的。她要拿着这些白纸黑字的证据,去找他当面对质,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问他是不是觉得耍弄她很有意思!
没过多久,柜员把一叠打印出来的A4纸递给了她,纸还带着打印机温热的余温。“女士,这是您账户这两年全部的交易明细。”那叠纸不薄,看起来足足有十几页。
林晚一把抓过流水单,迫不及待地从第一页看起。她要找到证据,找到他把钱转走的记录。第一行,是开户信息,初始存款金额,确实是50000元整。时间,就是他们离婚那天。
她松了一口气,这证明她没有记错,钱确实是存进来了。她咬着牙,继续往下看。她想,接下来肯定就是一笔笔转出或者取现的记录了。
可是,没有。
流水单上,没有任何一笔是陈则取走或者转走的记录。她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眼睛瞪得老大,试图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里找到一丝线索。
05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某一处。那是离婚后的第二个月。在那个月的1号,账户里,凭空多了一笔钱。
摘要:存入。金额:20000元。
林晚愣住了。存入?谁会往这张卡里存钱?她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是存入,不是转出。
她心里带着巨大的疑惑,继续往下看。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这笔两万块钱存入的第二天,也就是那个月的2号,账户里又发生了一笔交易。
摘要:自动扣款。金额:19800元。
钱被划走了。收款方的名字很长,也很陌生:“上海嘉和瑞金医疗科技中心”。
林晚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她压下心里的困惑,继续翻看后面的流水。
接下来的记录,像复印机印出来的一样,精准得可怕。每个月的1号,都有一笔整整两万块钱的存款打进来。然后,在每个月的2号,都有一笔一万九千八百块钱的支出被划走。收款方永远是那个“上海嘉和瑞金医疗科技中心”。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两年……
林晚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她拿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两年,二十四个月,每个月都雷打不动。这个被她遗忘在抽屉里的账户,根本不是一个死账户。它像一个中转站,一个管道,每个月都有大量的资金从这里流过。
她粗略地算了一下,每个月两万,两年就是四十八万!将近五十万的资金,通过这张她以为装着“分手费”的卡,流向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五万块,根本不是给她的分手费!这只是这个“管道”的启动资金!是为了保证第一个月的扣款能够顺利进行!所以卡里的余额,才会是最初的五万,减去第一笔一万九千八百的扣款,再加上每个月存入和扣款剩下的那点零头,日积月累,最后只剩下一百七十八块五。
06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耳朵里嗡嗡作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则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医疗科技中心又是干什么的?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打转。那个在医院门口看到的脸色苍白的女孩,陈则脸上焦急又温柔的神情,离婚时他那句欲言又止的“我们谈谈”,他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所有这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碎片化的信息,在这一刻,疯狂地在她脑海中重组,拼接。
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但那个念头太过惊人,她不敢去想。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用手撑住了柜台才没有倒下去。她颤抖着,指着流水单上那个反复出现的收款方名字,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柜员:“你好……请问,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上海嘉和瑞金医疗科技中心’,是什么机构吗?”
那个年轻的柜员看她脸色惨白,吓了一跳,赶紧扶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