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真以为我傻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又陌生,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愣在原地,手机紧紧贴着耳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笔钱,你一分都别想独吞!”
“嘟...嘟...嘟...”
忙音响起,我还没来得及问是哪笔钱,只剩下满心的冰冷和错愕。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我从小背着长大的弟弟,怎么会变成这样?
01
我们家,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工薪家庭。
爸妈在工厂干了一辈子,省吃俭用把我和弟弟张伟拉扯大。
我叫张静,今年三十岁了,在一家小公司做着不好不坏的文员工作。
弟弟张伟,比我小四岁,刚刚大学毕业,有了个准备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全家的希望,似乎都寄托在这个即将成家立业的儿子身上。
家里的老房子,是父母单位分的,几十年的房龄,墙皮都有些脱落了。
就是这么个又老又旧的房子,前年突然被划进了拆迁范围。
这本是天大的喜事。
可拆迁政策一出来,全家人都沉默了。
按照户口和面积,我们家只能分到一套两居室的安置房,外加一点零零碎碎的补偿款。
一套房子,一家四口人。
我未嫁,弟未娶。
这套房子给谁,成了摆在饭桌上最现实,也最残忍的问题。
弟弟的女朋友小丽是个现实的姑娘,话挑得很明白。
“没婚房,就别想结婚。”
这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了我爸妈的心头。
他们去哪儿给儿子再变出一套房子来呢?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妈整宿整宿地叹气,爸的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弟弟也像霜打的茄子,整天垂头丧气,连话都少了很多。
一天晚上,爸妈把我叫到他们房间,欲言又止。
妈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开口:“静啊,你看......你弟弟这事......”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儿子要传宗接代,在老一辈眼里,终究是更重一些。
看着父母花白的头发和为难的眼神,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我笑着打断了妈的话:“妈,我知道您的意思。”
“这房子,就给小伟当婚房吧。”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爸妈的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愧疚,最后是满满的感动。
“那......那你怎么办啊?”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没事。”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胸脯,“我工作稳定,自己能挣钱,先租个房子住着,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在偌大的城市里没有自己的一个窝,就像飘在水上的浮萍。
可看着眼前为难的父母和婚事告急的弟弟,我别无选择。
亲情,总得有人做出牺牲。
很快,一场家庭会议召开了。
我当着全家人的面,正式宣布放弃这套安置房的所有权益。
弟弟张伟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半天憋出一句:“姐,我对不起你。”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
“傻小子,跟姐客气什么,你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未来的弟媳小丽,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嘴里甜甜地喊着“姐”。
为了让大家安心,我还主动提出,签一份书面的“自愿放弃产权声明书”。
那张纸,黑纸白字,我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我放弃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更是我前半生唯一的依靠和退路。
可看到家人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我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拿到新房钥匙那天,弟弟特别激动。
他拉着我的手,反复说着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我,给我养老。
我笑着说好。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出去。
几十年的家,我的东西塞满了各个角落。
我一边整理,一边回忆,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搬家的那天,是个阴天。
我叫了一辆小货车,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了上去。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我生活了三十年的家。
门上,已经贴上了弟弟和小丽大红的喜字。
我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对司机说:“师傅,走吧。”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十来平米的小单间。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晚上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嘈杂声,我常常会失眠。
我想念家里那张虽然老旧但宽敞的床,想念妈做的饭菜香。
但每次感到孤独和委屈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手机,看看家庭群里弟弟发来的新房装修照片。
看着那房子一天天从毛坯变成一个温馨的家,我又觉得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
起初,爸妈和弟弟还时常来看我,给我送些吃的用的。
弟弟会愧疚地说:“姐,委屈你了,挤在这么个小地方。”
我总是笑着摆摆手:“挺好的,离公司近,方便。”
后来,他们忙着装修,筹备婚礼,来的次数就渐渐少了。
电话也从一天一个,变成几天一个。
我知道他们忙,没有多想。
我只是默默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努力工作,应付着陡然增加的房租和生活开销。
我以为,我的忍让和付出,会换来家庭的和睦与弟弟的幸福。
我以为,血浓于水,亲情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东西。
可我错了,错得离谱。
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它告诉我,在利益和猜忌面前,亲情,有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
02
日子就像白开水,平淡无味地过着。
租房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艰难。
以前在家,水电煤气不用我操心,回家就有热饭热菜。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工资扣掉房租和日常开销,每个月都剩不下几个钱。
我不敢生病,不敢请假,更不敢有任何额外的消费。
有一次,我发高烧,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浑身滚烫,头痛欲裂。
我挣扎着想给自己倒杯水,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那一刻,孤独和无助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拿出手机,想给妈打个电话,可看到屏幕上弟弟发来的又一张装修效果图,我又默默地放下了。
他们正高兴着呢,我何必去给他们添堵。
我咬着牙,自己爬起来找药,喝了口凉水撑了过去。
弟弟的婚房装修得差不多了,准备通风晾味。
周末,一家人约好了一起去看看。
我也去了。
房子装修得很漂亮,是小丽喜欢的简约风格。
家具家电也都是全新的。
爸妈脸上笑开了花,拉着亲家不停地夸赞着。
弟弟和小丽,则以主人的姿态,热情地招待着一众亲戚。
我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这里,本该有我的一半。
可现在,我却像个局外人。
我去阳台透气,无意间听到了几个亲戚在背后窃窃私语。
一个舅妈压低了声音说:“你们说,张静这孩子是不是傻?这么大一套房子,说让就让了?”
另一个姑姑接话道:“傻?我看精明着呢!你们不知道吧,我听拆迁办的人说,他们家这次拆迁,现金补偿款可不少,有好几十万呢!”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肯定是她爸妈觉得亏待了闺女,把钱都给她了。不然你以为她那么好心?这年头,谁不为自己打算。”
“就是,拿了几十万,再装装可怜,名声和钱都有了,这算盘打得精着呢!”
那些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善意和牺牲,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样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
我更没想到,所谓的现金补偿,一共也就十来万。
这笔钱,一拿到手,爸妈就做主分了。
一部分给了他们自己,说是养老钱。
另一部分,都投进了这套房子的装修里。
这些事情,家里人都一清二楚。
可为什么到了亲戚嘴里,就变成了我独吞了几十万?
我当时很想冲出去,跟她们对质。
可看着客厅里,爸妈和弟弟那一张张笑脸,我把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吧,只要我家里人信我,就够了。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像病毒一样,会无声无息地传染,甚至会侵蚀最亲密的关系。
从那次聚会之后,我明显感觉到,弟弟和小丽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我打探钱的事情。
“姐,你一个人在外面花销大,钱够用吗?”
“听说你们公司效益不错,年底奖金应该不少吧?”
“姐,咱家拆迁那笔钱,最后到底给了多少啊?我这装修超了预算,手头有点紧。”
我每次都坦诚地告诉他,那笔钱早就用完了,我自己也是月光族。
可张伟听了,总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探究和疏远。
小丽更是旁敲侧击。
有一次,她拿着手机,给我看一个新闻。
新闻里说的是一个姐姐为了争夺拆迁款,把弟弟告上法庭的事。
她状似无意地说:“哎呀,你看现在这人,为了钱,连亲姐弟都能翻脸。还是我们家好,姐姐最通情达理了。”
我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
我只能安慰自己,他们是听了外面的闲话,一时糊涂。
等这阵风过去了,误会解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依旧像往常一样,关心着他们。
天冷了,会提醒他们多穿衣服。
看到有什么好吃的,也会买一份给他们送过去。
可我的示好,换来的却是越来越深的隔阂。
我送过去的东西,小丽常常放到一边,转头就忘了。
我打过去的电话,张伟也总是匆匆几句就挂断,说在忙。
那种感觉,就像你用尽全力去捂一块冰,不但没能把它捂热,反而把自己的手冻得生疼。
我心里很失落,也很困惑。
我们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姐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生分了?
直到那天,一个快递员的电话,彻底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和自我安慰。
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我刚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十平米的出租屋。
天已经黑了。
我打开楼道的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我的房门。
门上,用胶带贴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是一张快递取件通知单。
奇怪,我最近没有网购。
我拿起单子看了看,寄件方写着——市人民法院。
法院?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我遵纪守法,安分守己,怎么会收到法院的信函?
是诈骗吗?
还是寄错了?
一整个晚上,我辗转反侧,心里充满了各种猜测和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我揣着那张单子,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快递点。
工作人员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了我。
文件袋很厚,沉甸甸的。
封口处,盖着鲜红的法院印章。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抱着那个文件袋,失魂落魄地走回我的出租屋。
屋子里很冷,没有一丝暖气。
我坐在床边,手指颤抖着,好几次都撕不开那个文件袋的封口。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也许只是什么乌龙事件。
终于,我用尽全力,撕开了那道封口。
我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
最上面的一张,赫然印着三个大字——“传票”。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移。
当我看清“原告”那一栏上,清清楚楚地印着的那个名字时,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全部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