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我这个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妇狼狈不堪。雨点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我的脸上,我一手护着肚子,一手举着一个早已湿透的塑料袋,试图给自己一点可怜的遮挡。
"表嫂家就在前面那个单元楼,先去避避雨吧。"我咬咬牙,朝着不远处那栋我并不常去的楼房跑去。
我和表嫂李丽并不亲近,她嫁给我表哥已有五年,但一直对我们家人爱答不理。表哥在城里有份体面的工作,而表嫂则是城里人,骨子里带着对我们农村人的那点轻视。平时家里有事,她总是找借口不来,过年过节送的东西也都挑剔嫌弃。但此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当我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敲开表嫂家的门时,李丽那张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擦地的拖把,显然正在打扫卫生。
"小芸,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热情。
"表嫂,外面下大雨了,我刚好路过,能在你这儿避避雨吗?"我颤抖着问道,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地动了动。
李丽的目光从我湿透的衣服移到我滴水的鞋子,再到我身后形成的一小滩水渍。她皱起眉头,似乎在权衡什么。
"你就站在门口吧,我刚拖完地。"她最终说道,语气生硬。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浑身湿透,却只能站在门口?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不知是因为湿冷的衣服,还是心里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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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站在表嫂家的门口,像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或者说,根本不算是客人。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我的双腿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开始发酸,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适,不安地踢着我。
"小芸,你肚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到处跑啊?"李丽站在客厅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却没有任何要递给我的意思。
"我去医院做产检,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我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不想让她看出我的委屈。
"哦,那你老公呢?怎么不接你?"她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睛却盯着我湿漉漉的鞋子,生怕我往里面迈一步。
"他出差了,下周才回来。"我轻声回答,感觉一阵头晕袭来,不得不扶住门框稳住身体。
李丽看见了,却只是皱了皱眉:"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叫个出租车?"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我的防线。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避避雨,却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我强忍着眼泪,摇摇头:"不用了,雨小点我就走。"
就在这时,邻居王阿姨上楼经过,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立刻关切地问道:"小芸,你这是怎么了?浑身都湿透了!"
李丽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她干笑两声:"我正要让她进来换件衣服呢。"
王阿姨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丽和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就拉住我的手:"走,到我家去。我给你弄条毛巾,再换身干衣服。"
就这样,我被热心的王阿姨领进了她家。她给我找来干净的衣服,帮我擦干头发,还给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傻孩子,怀着孕呢,淋雨多危险啊!"王阿姨心疼地说,"你表嫂那人我知道,城里人,眼高于顶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份陌生人的善意,对比表嫂的冷漠,让我心里五味杂陈。
雨停后,我向王阿姨道谢离开。路过表嫂家时,门紧闭着,似乎那一幕从未发生过。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我妈气得不行,想去找表哥评理,但被我拦住了。
"妈,算了吧。她就那样,咱们少来往就是。"我劝道。
我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心太软。不过也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日后她自有报应。"
我没想到,这个"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三个月后,我顺利生下了一个胖小子,全家人都高兴坏了。更让我惊讶的是,我老公因为在公司表现出色,被提拔为了部门经理,还负责了一个新项目。
正当我们沉浸在喜悦中时,表嫂突然上门拜访,手里还提着昂贵的补品和婴儿用品。她脸上堆满笑容,跟变了个人似的。
"小芸,听说你生了个大胖小子,我特意来看看!"她热情地说,把礼物放在桌上,"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希望你喜欢。"
我礼貌地道谢,心里却纳闷她突然的转变。不过很快,她的来意就显露无遗。
"对了,听说你老公在XX公司当经理了?"她状似随意地问道,"我表哥最近正想找工作呢,你看能不能..."
原来,表哥因为公司重组失去了工作,已经失业两个月了。而我丈夫的公司正好在招人,李丽打听到这个消息,就来找我帮忙了。
看着她殷勤的样子,我脑海中不断闪现那天站在门口的画面。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肚子里的宝宝不安地踢动...那种被冷落的感觉,那种不被尊重的痛苦,仿佛就在眼前。
"表嫂,你记得那天暴雨吗?"我平静地问。
她脸色一僵,随即讪笑道:"什么暴雨?我不记得了。"
"就是我怀孕八个月,浑身湿透去你家避雨,你让我站在门口那次。"我直视她的眼睛。
李丽的脸瞬间涨红,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那、那天我刚拖完地...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怀孕那么辛苦..."
我打断她:"表嫂,我不是小气的人。如果我丈夫公司真的适合表哥,我会帮忙推荐的。但是,我想先问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她紧张地问。
"如果今天我还是那个站在你家门口、无处可去的孕妇,你会怎么做?"
李丽低下了头,沉默良久。我看着她,心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释然。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不是在顺境中表现出来的,而是在逆境中自然流露的。
"每个人都有落魄的时候,"我轻声说道,"希望下次你看到需要帮助的人时,能想起自己今天的处境。"
后来,我还是帮表哥联系了面试机会。不是为了李丽的面子,而是因为我知道,善良不应该有条件。或许这就是生活给我们的课题:在遭遇不公时学会坚强,在拥有能力时学会宽容。
如今,每当我抱着孩子,看着窗外的风雨,我都会想起那个雨天。那不仅是一次伤心的经历,更是让我明白了一个朴素的道理:人心凉暖自知,善恶终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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