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他脸色煞白,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饭碗也差点打翻。
"妈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他颤抖着问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他身边。老公挂了电话,眼睛里已经含着泪水。
"妈走了,突发心梗。是吴叔打来的电话..."他喃喃道。
婆婆二十二年前改嫁给吴大伟,自那以后,和我们家的联系就少了。吴大伟有个儿子叫吴江,比老公小五岁。这些年,婆婆过得像变了个人似的,甚至把自己退休金都给了吴家。
老公抹了把眼泪,拿起手机开始查高铁票,"我得赶紧回老家奔丧。"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说。
"不用了,你看着孩子。对了,我得准备一万块钱。"老公边收拾行李边说。
"一万?给谁的?"
"给吴江啊,办丧事总要出点力。"
这句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我的怒气。"你疯了吧?那是你妈的继子,又不是你亲兄弟!她改嫁二十多年,哪年给过咱家一分钱?"
老公停下动作,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那也是我妈啊!"
"你妈二十多年对你不闻不问,现在去世了,丧礼都是吴江操办的,关你什么事?给钱?凭什么?"
争吵升级,我气得拿起结婚证扔到他面前:"要给钱就离婚!我不能跟一个傻子过日子!"
我们十五年的婚姻,就在这一刻似乎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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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说婆媳关系难处,可我和婆婆的矛盾,从未有过正面交锋。
婆婆年轻时是厂里的会计,我公公意外去世后,她独自拉扯老公长大。老公刚上大学那年,她认识了改行做生意的吴大伟。吴大伟妻子早逝,独自带着儿子吴江,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结了婚。
从那以后,婆婆就像变了个人。老公上大学的学费都是靠自己半工半读挣来的,婆婆再没管过他。而她的工资和后来的退休金,全都给了吴家。吴江上大学、工作、结婚,婆婆都慷慨解囊。
我和老公结婚那年,婆婆只来喝了杯茶就匆匆离开,连红包都没包。生孩子时,别人家的婆婆都来帮忙照顾月子,我婆婆却只在电话里说了句恭喜,甚至连孙子的面都没见过。
老公一直说理解婆婆的选择,毕竟人各有命。我却无法释怀,一个母亲怎能对亲生儿子如此冷漠?
这次老公要给吴江一万块钱,彻底点燃了我压抑多年的怨气。那天晚上,老公一个人坐高铁回老家了,我和他冷战,一句话都没说。
第二天,隔壁王婶来家串门,听说了这事,叹了口气:"你这想法不对啊。死者为大,那毕竟是你婆婆,是你老公亲娘啊!"
"可她这些年对我们家怎么样?"我反驳道。
王婶摇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老公孝顺,是好事。你想想,他妈妈走了,心里该多难受啊,你不支持也就罢了,还闹离婚,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王婶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晚上,老公发来信息,说婆婆的遗体第二天火化。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老公小时候的照片,那是婆婆和老公仅有的合影。照片里,婆婆牵着五岁的老公,笑得那么温柔。
第二天,我决定去老家。坐上高铁,心里还有些忐忑。到了殡仪馆,我远远地看见老公和吴江站在一起,两人都穿着黑色孝服,神情哀伤。
吴江比照片上显得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刻满了岁月。让我意外的是,他看到我后,主动走过来说:"谢谢你能来,阿姨一定在天上看到了。"
告别仪式上,我看到了婆婆的遗照。她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却笑得很平静。吴江在悼词中说:"感谢妈妈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虽然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老公坐在前排,肩膀不停地抖动。我走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火化后,吴江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老公:"这是妈妈留给你的。"
老公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存折和一封信。存折上有二十万存款,信中婆婆写道:"儿子,这些年对不住你。我知道你缺钱上大学时,我没能帮你;你结婚生子时,我也没尽到母亲的责任。这些钱是我这些年偷偷存的,本想等你孩子上学时给你,没想到等不到了。希望你不要怪我,我对吴大伟有感情,但我从未忘记过你是我的骨肉。"
老公看着信,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吴江在一旁解释:"妈妈生前经常偷偷看你的照片。每次你过生日,她都会默默难过好几天。她太要强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就这样拖了二十多年。"
回家路上,老公一直沉默不语。到家后,他把那一万块钱放进抽屉,说:"这钱我没给吴江,他拒绝了。他说婆婆走得突然,但丧事早有准备,不缺钱。"
我突然觉得很羞愧,抱住老公说:"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妈妈。"
老公轻轻拍着我的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选择。妈妈这辈子不容易,改嫁后可能觉得对不起我,才一直不敢面对。而我,只是想尽一个儿子最后的孝心。"
那天晚上,我们把孩子叫来,给他讲了关于他奶奶的故事。尽管他从未见过奶奶,但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切断的纽带。
婆婆的骨灰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和吴大伟的先人放在一起,另一部分和我公公合葬。这是吴江的提议,他说:"妈妈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平衡好两边的感情。让她在天上能安心吧。"
生活还要继续。老公用婆婆留下的钱,给孩子报了钢琴班,说这是奶奶的心意。有时候,他会站在窗前发呆,我知道他在想婆婆。
人生没有完美,亲情也是如此。理解和原谅,或许是我们能给逝者最好的告别。那张结婚证,我重新收了起来,夹在了相册里,和婆婆的那张唯一合影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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