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当特警撞开那扇焊死的铁门时,一股混合着生石灰、硫磺和绝望的恶臭扑面而来。
在湘西深山那座废弃的石灰窑里,刑警队长方震看到了一群在监工皮鞭下蠕动的“影子”,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而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那双如枯井般的眼睛,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他绝不会想到,这个被摧残到失语的女人,竟是五年前轰动全城,在最璀璨的舞台上离奇失踪的“白天鹅”……
01
那股味道,是方震从警二十年来闻过的,最接近地狱的气息。
刺鼻的生石灰粉尘,混合着硫磺燃烧不尽的余味,还有数十具肮脏躯体上,汗液和脓血发酵后的酸臭。
这里是湘西腹地,一座早已废弃的石灰窑。
几十个看不清面目的“工人”,正像蚂蚁一样,在监工的嘶吼和皮鞭下,搬运着足以烫掉一层皮的石灰块。
他们浑身漆黑,只有眼白在黑暗中偶尔闪过一丝混沌的光。
他们不像人,更像一群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基本生理机能的,人形牲口。
在解救行动的一片混乱中,一个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身影,像磁石一样吸住了刑警队长方震的视线。
那是个女人。
头发被剃得像狗啃过一样,斑驳的头皮上结着血痂。
身上裹着一条破麻袋,两条细得像枯柴的腿蜷在胸前,整个人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疤、烫痕,以及正在溃烂流脓的疮口。
她一动不动,对周围的枪声、喊叫声、重获自由的哭嚎声,恍若未闻。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地面上的一块石头,眼神里没有任何东西。
不是悲伤,不是恐惧,甚至不是绝望。
是一片死寂的,黑色的虚空。
方震缓缓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轻柔。
“别怕,我们是警察。”
“你安全了,我们来救你了。”
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方震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见过太多血腥的现场,面对过最穷凶极恶的歹徒,但眼前这双眼睛,这口看不见底的枯井,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一个人。
这是一个,被彻底碾碎后,又被胡乱拼凑起来的灵魂的残骸。
五年前。
南城戏剧学院的年度汇演,聚光灯如月光般皎洁。
一个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女孩,踮着脚尖,在舞台中央优雅地旋转。
她叫林沫,二十一岁,芭蕾舞系最耀眼的天才。
身高一米七五,天鹅颈,一张未经雕琢却惊心动魄的脸。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生命力和圣洁的美感。
她是那一届当之无愧的“白天鹅”,还没毕业,就已经被国家顶级的芭蕾舞团预定为首席领舞。
光芒万丈的未来,就在她脚尖所指的方向。
方震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失踪案的档案照片里。
照片上的女孩,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
他永远记得,来报案的是她那个当了一辈子物理老师的父亲,一个斯文儒雅的老人,当时却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我女儿,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的!”老人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死死抓住方震的胳膊,“她前一天晚上还给我打电话,说第二天要去参加一个海外舞团的终面,她说,那是她离梦想最近的一次,她绝对不会缺席的!”
可是,林沫没有出现在面试现场。
她像一滴露水,在南城这座两千万人口的巨大都市里,无声无息地蒸发了。
当年的调查,动用了几乎所有的警力。
他们把全市的监控录像翻了个底朝天,走访了她所有的师生、朋友,甚至把她那个爱而不得,有偏执倾向的追求者,反复审查了数遍。
结果,一无所获。
林沫失踪案,成了方震心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
一个如此鲜活,如此美好的生命,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凭空消失不见。
这个案子,是他从警生涯里,最不甘心的一个句号。
他做梦也想不到,五年后,他会在这样一个恶臭熏天的人间炼狱里,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与这个案子再度相逢。
02
女人被救护车用最快的速度,送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诊断结果一条条出来,每一条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办案人员的心上。
重度营养不良,多处陈旧性、未经过任何处理的骨折,全身大面积皮肤感染并伴有败血症症状……
以及,最致命的,是重度心理创伤导致的获得性失语症。
她像一个木偶,失去了所有关于语言、认知、记忆的功能。
当护士们用温水和消毒药棉,花了好几个小时,一层层剥开她身上那层硬壳般的污垢后,一张依稀能看出轮廓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虽然布满伤痕,虽然瘦到脱相,但那精致的骨相,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年轻的警员小李,用警务终端对她的面部进行了扫描比对。
几秒钟后,系统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屏幕上,一张明媚灿烂的笑脸,和一张布满创伤的麻木面孔,缓缓重叠在了一起。
看到那行跳出来的匹配信息,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和警察,都死死地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
方震接到电话时,正在审讯室里,盯着那个黑窑老板。
“方队……那个女人的身份,查到了。”
电话里,是他徒弟小李的声音,那种因为极致愤怒而变得扭曲的声线,“她……她就是林沫。五年前失踪的那个芭蕾舞系大学生,林沫。”
方震的大脑,有那么几秒钟,是完全空白的。
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样冲出审讯室,驱车狂奔向医院。
在ICU病房外,他撞见了刚刚结束会诊的妇产科张主任。
一个年过六旬,头发花白,在业内德高望重的女医生。
此刻,这位见惯了生死离别的老主任,眼圈红得吓人,捏着报告单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
她看到方震身上的警服,积压的情绪瞬间决堤,用一种近乎哭喊的尖利声音,对他吼道:
“我当了一辈子妇产科医生,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从来没有!子宫严重脱垂,宫腔内全是陈旧性的撕裂和疤痕……她的整个生育系统,都被毁了!被彻底毁了!”
“为了防止她怀孕,影响干活,那群畜生……那群畜生甚至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给她做了输卵管结扎!没有麻药,没有消毒,就在那种肮脏的地方!”
老主任指着那扇紧闭的病房门,浑浊的眼泪喷涌而出。
“那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那就是一群活生生的魔鬼!魔鬼!”
魔鬼。
方震隔着探视窗,看着那个在宽大的病床上,只占了小小一团的身影,他把这两个字,在牙齿间,嚼得咯咯作响。
黑窑老板,外号陈老鬼,本地一个臭名昭著的地痞。
审讯室里,他像一头死猪,把所有看得见的罪名都扛了下来。
非法拘禁、强迫劳动、故意伤害……但他一口咬定,窑里所有的人,都是他从一个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廉价劳动力。
“那个女的,是四年前一个叫‘响尾蛇’的人卖给我的,两万块。”陈老鬼剔着牙,一副满不在乎的嘴脸,“我买来的时候,她就有点傻,不吭声。鬼知道她以前是干啥的。”
至于“响尾蛇”的真实身份,他一概不知,只说是外省的,手机单线联系,早就换号了。
很明显,陈老鬼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最低级的,也是最完美的替罪羊。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能被阳光照到的罪恶。
而他身后那张吃人的,贩卖、转运、奴役人口的巨大网络,依然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案子,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死胡同。
把陈老鬼这种人渣判一百次死刑,都无法告慰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
到底是谁,当年在那座繁华的都市里,折断了“白天鹅”的翅膀?
又是谁,亲手把她从云端,推下了这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才是方震,真正想要撕开的答案。
不把这条线上所有的毒蛇、蝎子,一只一只地捏碎,烧成灰,他这身警服,就算是白穿了。
03
方震亲自给林沫的父母,打了电话。
两位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以为是新型的电信诈骗。
当他们从电话里,听到方震沉重的声音,一遍遍地确认着信息时,那对靠着信念苦苦支撑了五年的老教师,在电话那头,发出了野兽哀鸣般的哭声。
病房里的重逢,让走廊上所有硬汉刑警,都默默地转过了头,眼圈发红。
他们记忆里那个骄傲、美丽、永远挺拔得像一株白杨的女儿,如今,变成了一个眼神空洞、瘦骨嶙峋、连亲生父母都无法辨认的“陌生人”。
母亲在看到女儿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时,当场就厥了过去。
而那位曾经温文尔雅的老父亲,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后,突然“扑通”一声,给方震跪下了。
他用额头,重重地磕在医院冰冷的地砖上。
“方警官,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把那些毁了我女儿的畜生,全部抓出来!我求求你了!”
方震一把将老人搀扶起来,看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一字一句地承诺。
“您放心!我用我这辈子的名誉担保。”
“这个案子不破,我誓不为人。”
他从档案室的铁柜最深处,搬出了那落满灰尘,已经微微泛黄的,关于林沫失踪案的全部卷宗。
他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三天三夜。
咖啡和烟,是他唯一的食粮。
他将五年前所有的证据、笔录、监控画面,每一个细节,都重新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过了一遍。
当年的侦查方向,主要有两个。一是激情犯罪,怀疑是求爱不成的报复。二是随机犯罪,怀疑是林沫夜间独行,被流窜的犯罪团伙盯上。
但两个方向,最终都因为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而不了了지。
五年后的今天,方震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关系图,看着林沫失踪前后的时间线,一个全新的,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后背发凉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
过去的全部调查,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林沫的失踪,是一场意外。
可如果……
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随机,不是意外呢?
如果,绑架她的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就是“芭蕾天才林沫”这个光环呢?
那整件案子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绑架案。
这是一场,为她量身定做的,处心积虑的,狩猎。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方震脑中所有的迷雾。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电话。
“小李,去查!查林沫失踪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那个所谓‘海外舞团’的面试官!”
04
方震找到了林沫当年的室友兼闺蜜,孟佳。
五年过去,孟佳已经从一个青涩的学生,变成了一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化着精致的妆容,浑身散发着干练的气场。
可一提到“林沫”这个名字,她的防备瞬间瓦解,眼圈立刻就红了。
“方警官,我……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跟我提她了。”
“我想请你,再仔仔细細地回忆一下。”方震的声音很沉稳,“林沫失踪前,关于那场决定她命运的终面,她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不一样的,或者说,让你觉得有点奇怪的细节?”
孟佳紧紧锁着眉,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办公室里,只剩下秒针走动的声音。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
“有一个细节,我当时就觉得有点怪,但沫沫当时太兴奋了,我没好意思多问。”
“当时那个舞团的初试和复试,都是在市歌剧院,公开透明地进行的,评委也都是行业里有名望的大师。”
“但是沫沫跟我说,最后的终面,也就是她失踪那天要去的那一场,地点很神秘。”
方震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神秘?”
“她说,地点不在市区,而是在郊外的一处私人温泉山庄里。而且,面试官不是之前的那些评委了,她说,是一个舞团的,非常重要的,神秘的‘投资人’,要亲自单独一个人去私下面试最后入围的几个人。”
私人山庄、神秘投资人、一对一私下面试。
这几个词让方震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这哪里是什么正规的艺术面试?
这分明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立刻让技术部门去查,五年前主办那场面试的,所谓的“海外舞团”的底细。
结果令人沮丧。
那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文化公司,五年前在南城声势浩大地办了几场活动,但就在那场面试会结束后不到一个月,就迅速注销,所有相关的负责人和联系方式,全部消失了。
线索,似乎再一次断了。
但方震眼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了。
公司是假的,但他们租用场地,雇佣工作人员,在国内进行的每一笔活动,都必然会产生资金流动。
他申请了最高权限,调取了那家空壳公司当年在中国境内所有对公账户的,全部银行流水。
同时,他让另一组经侦专家,去深挖那个黑窑老板陈老鬼,以及他供出的上线“响尾蛇”,背后那张人贩子网络的所有资金往来。
他要把这两张看起来永远不会相交的,一张代表着“上流社会”的奢靡,一张代表着“底层罪恶”的肮脏的金融网络,放在一起。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两张网,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节点上,必然有着血腥的重合。
这个数据比对和分析的工作,像大海捞针,整整持续了一周。
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下方震一个人。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如同毛细血管般复杂的资金流向图,眼睛酸涩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就在他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准备再灌一口的时候。
电脑屏幕上,那个一直在默默运行的数据筛选程序,突然“叮”的一声,弹出了一个刺目的,红色的高亮警报框。
一个匹配点,被找到了。
方震的心跳,在那一刻,骤然停止。
他看到,在五年前,那家空壳文化公司支付给“温泉山庄”的一笔高达七位数的“场地服务费”的收款记录里,有一笔三十万元的款项,被以“中介咨询费”的名义,转入了一个个人账户。
而这个个人账户的开户人信息,经过另一组数据的交叉比对,所有特征,都指向了那个人贩子头目,“响尾蛇”。
两条线,连上了。
那场奢华的“面试”,和这个吃人的黑窑,通过这笔肮脏的钱,被死死地钉在了一起。
而真正让方震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成冰的,是那笔七位数“场地服务费”的,最终付款审批人的电子签名。
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那个名字。
以及,与这个名字关联的,所有的个人信息、社会关系和高清照片。
方震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西装革履,笑容温文尔雅的男人。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无法呼吸。手中的咖啡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色的液体,像血一样,溅满了他的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