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2019 年夏天,我揣着娘给的五百块钱,坐了八个小时绿皮火车,终于到了东莞塘厦镇的盛达电子厂。 HR 领着我往宿舍走时,空气里飘着一股焊锡味混着汗臭,车间的机器声 “轰隆” 响,震得我耳朵发疼。宿舍在工厂后院,三层小楼,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楼道里堆着没人要的旧纸箱,老鼠 “嗖” 地从脚边窜过。
“302,以后你住这儿。”HR 把钥匙递给我,“里面都是老员工,有不懂的问王哥,他住下铺。”
推开门,四张上下铺占了大半间屋,靠窗的下铺躺着个穿蓝工装的男人,正拿着手机刷短视频,听见动静抬头看我:“新来的?叫啥名?”
“王磊。” 我把帆布包往空床上一放,床板 “吱呀” 响了一声。
“我叫王建军,你喊我王哥就行。” 他坐起来,指了指对面的空铺,“那是老张的,他今天上夜班,晚上才回来。”
我刚把行李打开,就听见隔壁宿舍门 “吱呀” 开了,一个女人端着盆走出来,盆里堆着几件男人的脏衣服。她看着三十出头,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头发用皮筋随便扎着,露出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看见我,她愣了一下,脸颊慢慢红了,赶紧低下头往楼道尽头的水龙头走。
“哟,林秀又来洗衣服啊?” 王哥探出头,笑着喊了一声。
女人没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我纳闷:“王哥,宿舍里咋还住女人啊?”
王哥 “嗤” 了一声,放下手机坐起来:“你刚来不知道,她是张彪的老婆,跟张彪住 301,就隔一堵墙。”
“那工厂不管吗?” 我想起老家的工厂,男女宿舍分得清清楚楚,别说住一起,连串门都不让。
王哥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管?张彪跟保安队长拜把子,谁敢管?再说了……” 他挤了挤眼,“这林秀啊,可不是光来洗衣服的。”
我没明白,还想再问,楼下传来 “张彪,打牌了!” 的喊声。王哥一拍大腿:“我先下去玩两把,你收拾完自己熟悉熟悉,晚饭去食堂吃,刷这个卡。” 他扔给我一张蓝色饭卡,趿着拖鞋跑了。
我收拾完行李,想去水房洗脸,刚走到 301 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笑:“张彪,今晚轮到我了吧?上次你说新来的优先,这都好几天了。”
“急啥?” 一个粗嗓门响起来,应该是张彪,“五十块一次,先交钱,规矩你懂。”
“懂懂懂!” 那人笑着递钱,“林秀呢?让她出来跟我打个招呼呗。”
“躲屋里呢,害羞啥?又不是第一次了。” 张彪的声音带着戏谑,“进去吧,别超过半小时,后面还有人等着。”
我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加快脚步往水房走。水龙头的水冰凉,我泼了把脸,还是觉得发烫 —— 王哥刚才的话,现在全明白了。
晚上吃饭时,我又碰到了林秀。她端着个空碗,站在食堂角落,张彪跟几个男人坐在桌子旁喝酒,喊她:“愣着干啥?去打碗米饭,再买个猪头肉。”
林秀低着头走过去,打了米饭,又买了块猪头肉,小心翼翼地放在张彪面前。有个男人笑着拍张彪的肩膀:“张彪,你这老婆娶得值,又能干活又能挣钱,比我们这些光棍强多了。”
张彪得意地笑:“那是,不然我养她干啥?”
林秀端着米饭,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一口一口慢慢吃,连块肉都没夹。我看着难受,想过去跟她说句话,又怕惹麻烦,只能匆匆扒完饭回了宿舍。
半夜,我被隔壁的动静吵醒。墙不隔音,能清楚听见女人的啜泣和男人的呵斥:“哭啥哭?嫌丢人?要不是你男人我没本事,用得着让你干这个?”
“我不是嫌丢人,” 林秀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李哥他…… 他掐我胳膊,都青了。”
“青了咋了?他给钱了!” 张彪的声音更凶了,“明天要是再敢跟我哭,我就把你送回老家,让你娘看看你干的好事!”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我想起林秀白天端着空碗的样子,想起她红着脸躲着我的样子,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
第二天我上早班,在流水线上拧螺丝,胳膊都酸了。中午休息时,我去水房喝水,看见林秀蹲在地上,捂着脚腕,旁边的盆翻了,衣服撒了一地,沾了不少灰。
“你咋了?” 我赶紧走过去。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我,眼睛红红的:“没事,脚滑了……”
“都肿了,还说没事。” 我看见她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赶紧扶她起来,“我扶你回宿舍吧。”
她想拒绝,可刚一站起来就疼得皱眉,只能任由我扶着。301 的门没关,屋里乱七八糟的,地上扔着酒瓶和烟蒂,床上的被子没叠。我把她扶到床边,想找个凳子,却看见床底下堆着几个空药盒,都是活血化瘀的。
“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打盆凉水敷敷。” 我转身要走,林秀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别…… 别麻烦了,张彪要是回来看见,会生气的。”
“他生气咋了?你都伤成这样了。” 我挣开她的手,去水房打了盆凉水,又找了条干净毛巾,递给她,“敷着能好点。”
她接过毛巾,小声说:“谢谢你,王磊。”
我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名字?”
“张彪跟人聊天时说的,说 302 来了个新工友。” 她低下头,轻轻敷着脚腕,“你…… 你别跟张彪说你帮过我,他会打我的。”
我心里发酸:“他经常打你?”
林秀没说话,只是肩膀微微发抖。我还想再问,楼下传来张彪的声音:“林秀,买包烟回来!”
她赶紧站起来,把毛巾扔在盆里,踉跄着往外走:“我得去买烟了,谢谢你。”
看着她的背影,我攥紧了拳头 —— 我想起我娘,在家虽然也受我爹的气,可我爹从来没动手打过她,更别说把她当物件一样给人糟蹋。
从那以后,林秀偶尔会趁张彪不在,给我送点东西 —— 有时候是半个馒头,有时候是一小碟咸菜。每次她都匆匆放下就走,怕被人看见。我想跟她说不用,可看着她恳求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有次王哥看见林秀给我送咸菜,拉着我回宿舍:“王磊,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她走太近!”
“为啥?” 我不服气。
“为啥?” 王哥急了,“去年有个叫李军的,看林秀可怜,想带她跑,结果被张彪知道了,晚上带了几个人,把李军堵在巷子里,打断了两条腿,还割了舌头!现在李军还在老家瘫着呢!”
我吓了一跳:“这么狠?”
“狠?张彪以前在老家就是混社会的,砍过人,你跟他斗?” 王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听哥一句劝,少管闲事,咱们是来挣钱的,不是来惹麻烦的。”
我没说话,心里却不是滋味。那天晚上,我又被隔壁的动静吵醒,这次不是啜泣,而是 “哐当” 的摔东西声,还有林秀的惨叫:“别打了!我错了!我明天就去!”
“错了?” 张彪的声音像打雷,“让你跟刘老板去吃饭,你不去?刘老板能给我介绍活儿,你知道吗?”
“他…… 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林秀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对劲又咋了?你是啥身份,你不知道?” 张彪又踹了一脚,“明天要是不去,我打断你的腿!”
我躺在床上,听着林秀的哭声,心里像被针扎一样。我想起王哥说的李军,想起林秀肿着的脚踝,想起她给我送咸菜时的眼神—— 我不能再装看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林秀顶着黑眼圈,眼睛肿得像核桃,正给张彪收拾东西。张彪坐在床边抽烟,看见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看啥看?干活去!”
我赶紧走了,心里却有了个主意。中午吃饭时,我偷偷给老家的表姐打了个电话 —— 表姐在镇上的妇联上班,我想问问她能不能帮林秀。
表姐听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王磊,这事得林秀自己愿意才行,她要是不敢报警,我们也没办法。你先跟她说说,让她收集证据,比如张彪收钱的记录、被打的伤,我们才能帮她。”
挂了电话,我找了个机会,在水房拦住林秀:“林秀姐,我有个表姐在妇联上班,她能帮你摆脱张彪,你愿意吗?”
林秀愣了一下,手里的盆差点掉在地上:“帮我?真的能帮我?”
“真的,” 我赶紧说,“但你得自己愿意,还得收集证据,比如张彪让你‘接客’的钱,还有他打你的伤,拍下来给我,我发给我表姐。”
林秀的眼睛亮了,可很快又暗了下去:“我…… 我怕,张彪要是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他不敢!” 我握紧拳头,“只要你有证据,警察会抓他的,到时候他就不能欺负你了。”
林秀犹豫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试试,你…… 你别告诉别人。”
从那以后,林秀开始偷偷收集证据。她趁张彪睡觉,拍了他手机里的转账记录 —— 都是工友给的 “嫖资”;她还让我帮她拍了胳膊上、腿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吓人。我把这些都发给表姐,表姐说:“证据差不多了,让她找个机会跟我联系,我们安排人去接她。”
可还没等联系表姐,就出了事。那天晚上,张彪喝多了,回来就打林秀,嘴里喊着:“你是不是跟王磊有一腿?我看见他给你送东西!”
“没有!我们就是普通工友!” 林秀哭喊着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