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李建国搓着那双在工厂里磨出厚茧的手,局促地看着对面两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我就是个普通工人,老实本分一辈子,从来没做过违法的事!我……”
“李建国,是吧?”其中一位警察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
他冷静地从桌上拿起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轻轻放在李建国面前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李建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袋子里的东西,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像墙壁一样煞白。
“这……这东西……你们怎么会有?这不可能!”
01
六月的风吹在潍坊的街道上,带着一股子烤焦的柏油味儿。空气是黏稠的,粘在人的皮肤上,让人喘不过气。
李建国的家里,空气比外面的街道还要凝重。
女儿李小雨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分数离本科线差着一大截,只够得上一个没人愿意去的专科。
李小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已经两天没怎么出来吃饭了。门板隔绝了世界,也隔绝了父亲的关心。
李建国蹲在女儿的房门口,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他想敲门,手抬起来,又放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显得苍白,责备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今年四十五岁,是本地一家柴油机厂的普通工人。他的半辈子都和那些冰冷的钢铁零件打交道,手上全是洗不掉的油污和伤疤。他的人生就像厂里那条固定的流水线,按部就班,没什么波澜。唯一的希望和光亮,就是女儿李小雨。
他总觉得亏欠女儿。自己没本事,给不了她富裕的生活,唯一的指望就是她能考上好大学,跳出这个小地方,去过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现在,这个指望好像也破灭了。
屋子里,妻子王秀兰的叹气声一阵接着一阵。她是个过日子精打细算的女人,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次为了女儿高考,她几个月没买新衣服,现在这个结果,让她比谁都失望。
“吃饭吧。”王秀兰把一盘炒土豆丝放在桌上,声音里带着疲惫。
李建国从女儿门口走过来,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却没有胃口。他看着妻子布满愁容的脸,心里堵得更慌了。
“孩子不吃饭,怎么行?”他低声说。
“由她去吧,让她自己好好想想。”王秀L兰说,“这下好了,复读一年的钱从哪里来?补习班不要钱吗?”
李建国沉默着,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米饭是硬的,硌着他的喉咙。
晚上,李建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看着窗外那点微弱的月光,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去外面闯一闯,可最后还是留在了这个小城,守着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
他不能让女儿也这样。
一个念头,像一颗火星,突然在他脑子里亮了一下。他记得厂里的一个年轻同事,前年开车去了西藏,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天天把“净化心灵”挂在嘴边。
去西藏。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他想,或许换个环境,让女儿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些壮丽的风景,心里的结就能打开了。
第二天一早,李建国破天荒地没有去上早班,而是请了假。他敲响了女儿的房门。
“小雨,开门,爸跟你说个事。”
里面没有回应。
“小雨,爸带你出去走走吧,咱们……咱们去西藏。”
门里传来一声东西被碰倒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李小雨站在门口,眼睛又红又肿,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和不解的表情。
“你说什么?”
“我说,爸开车带你去西藏。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布达拉宫吗?”李建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李小雨愣住了,她没想到父亲会提出这样一个疯狂的建议。西藏,那是一个遥远得像梦一样的地方。
这个提议,像一道光,瞬间照进了她灰暗的世界。
王秀兰听到这话,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李建国,你疯了!去西藏?你知道那要花多少钱吗?来回几千公里,油钱、过路费、吃住,你算过没有?家里的存款是留着给小雨复读的!”
“钱没了可以再挣。”李建国梗着脖子,这是他几十年来少有的强硬,“孩子的心情要是坏了,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你这是打肿脸充胖子!”王秀兰气得脸都红了,“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我呢?就靠着那个小卖部,一天能挣几个钱?”
“我不管,这件事我决定了。”李建国看着女儿眼中重新燃起的一点点光芒,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那几天,家里的气氛很紧张。夫妻俩的争吵从没停过。李建国铁了心,他先是去银行取出了家里大部分的积蓄,又跟厂里的几个好哥们儿借了一圈钱。
然后,他去二手车市场,买了一辆车况还算不错的国产SUV。车是银灰色的,有些年头了,但发动机的声音听起来还算结实。李建国围着车转了好几圈,用手拍了拍车顶,像是检阅自己的士兵。
出发那天,王秀兰没有出来送他们。她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李建国知道妻子的脾气,她不是不爱女儿,只是生活把她磨得太现实了。
李小雨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街道,心里五味杂陈。她看了一眼身旁专心开车的父亲,他的侧脸在晨光下显得有些苍老,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爸,要不……我们算了吧。”她小声说。
李建国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语气坚定地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走,爸带你去看全世界最蓝的天。”
那辆半旧的SUV,载着一个朴实的父亲和一个迷茫的女儿,就这样驶出了潍坊,驶向了那条通往世界屋脊的路。
02
车子驶出山东,穿过平原,一路向西。窗外的景色从熟悉的绿色田野,逐渐变成了黄色的土地。
旅途的开始并不顺利。
进入山区后,李小雨开始出现高原反应。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恶心,浑身无力。她蜷缩在座位上,脸色苍白。
李建国急坏了。他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氧气瓶,笨拙地帮女儿戴上吸氧管。他不停地用那双粗糙的手抚摸女儿的额头,嘴里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吸点氧就好了。”
他自己其实也难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胸口闷得慌。但他必须撑着,他是女儿唯一的依靠。
看着父亲焦急的样子,李小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也很任性。为了自己,让父亲这么辛苦。
“爸,我没事。”她拿下吸氧管,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不习惯,我们歇会儿再走吧。”
父女俩坐在路边,分着吃一个干硬的饼。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天空蓝得像一块巨大的宝石。李小雨第一次发现,原来和父亲这样静静地待着,也并不那么难熬。
除了高原反应,车子也开始闹脾气。在一段盘山公路上,右后轮突然爆胎了。
李建国把车停稳,下车一看,轮胎已经瘪了下去。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完了,这下麻烦了。”李建国皱起了眉头。
“后备箱里不是有备胎吗?”李小雨也下了车。
“有是有,但我没换过这种SUV的轮胎。”李建国有些尴尬。他一辈子都在和柴油机打交道,对小汽车的构造却不怎么懂。
他拿出工具,对着说明书研究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滴在滚烫的地面上。
李小雨看着父亲满头大汗的样子,第一次觉得,父亲也不是万能的。她拿出手机,趁着有信号的时候,搜索“如何更换SUV轮胎”的视频。
“爸,你来看,这里说要先把这个螺丝松开。”她举着手机,像个小老师一样指挥起来。
一个教,一个学。父女俩围着那个轮胎,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把备胎换了上去。李建国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身都是灰尘,手上也沾满了油污。
李小雨递给他一瓶水,说:“爸,你真厉害。”
李建国嘿嘿地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他觉得这句夸奖比厂里发的奖状还让他高兴。
经过这件事,父女之间的隔阂好像被这共同的困境给融化了。
李小雨不再是那个只会顶嘴的叛逆少女,她开始学着照顾父亲,提醒他按时吃药,帮他看导航。
李建国也发现,女儿其实很懂事,只是以前自己没有找到和她沟通的正确方式。
他们在旅途中聊了很多。聊李小雨的小学趣事,聊李建国年轻时在工厂的经历。
李小雨第一次知道,父亲年轻时也曾是厂里的技术标兵,还差点被提拔成车间主任。
“那后来怎么没当上?”
“那时候你刚出生,身体不好,我天天往医院跑,工作上就分心了。后来机会就给别人了。”李建国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李小雨的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
在进入藏区前的一段路上,他们拐错了一个路口,开进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手机彻底没了信号,导航成了一块废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里的汽油也快见底了。一种恐慌开始在狭小的车厢里蔓延。
“爸,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李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瞎说!”李建国呵斥了一句,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打开车灯,希望能找到一丝人烟的迹象。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远处出现了几点灯光。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祈祷。
李建国精神一振,朝着灯光的方向开了过去。
灯光来自一个临时营地,几顶帐篷,几辆越野车。一群穿着冲锋衣的“驴友”正围着篝火在聊天。
看到李建国的车子摇摇晃晃地开过来,他们都很热情。一个看起来是领队的男人走过来,递给他们热水和食物。
李建国千恩万谢,说明了自己迷路的情况。
“嗨,没事儿,常有的事。”领队笑着说,“今晚就在这儿凑合一宿吧,明天我们带你们出去。”
在这群驴友中,有一个男人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他大概三十多岁,身材清瘦,皮肤是那种长期在户外暴晒下形成的古铜色。他不怎么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篝火的角落里,默默地擦拭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相机。大家都叫他“峰哥”。
李小雨对他很好奇,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03
第二天一早,大家准备出发。峰哥的车却发动不起来了。他打开引擎盖检查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估计是电路问题,这里修不了。”
领队有些为难,他们有自己的行程,不能为了他一个人耽搁。
峰哥看出了领队的为难,他走到李建国面前,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大哥,看你们也是往拉萨方向去,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李建国是个热心肠,别人有困难,他总是不忍心拒绝。
“我车上有个箱子,是我给拉萨一个寺庙的朋友带的。里面是些经文和本地的特产,挺重要的。”峰哥指了指自己车后座一个用布包裹着的木箱子,“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它捎到拉萨?到了拉萨我朋友会联系你们来取。我留在这里等救援,修好车再过去。”
李建国看了一眼那个箱子,不算太大,但看起来挺沉的。他没多想,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
“行,没问题,你把地址和联系方式给我。”
“太感谢了,大哥!”峰哥显得很激动,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要塞给李建国作为酬劳。
李建国连忙推辞:“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钱我不能要。”
峰哥见他坚持,也没再勉强,只是用力地握了握李建国的手。“大哥,你真是个好人。到了拉萨,我一定请你喝酒。”
李建国和李小雨帮着把那个木箱子搬到了自己的后备箱。箱子是实木的,上面雕刻着一些看不懂的藏式花纹,很精致,也确实很重。
告别了驴友们,父女俩重新上路。在领队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有了这次经历,后面的路途顺利了许多。几天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拉萨城。
当雄伟的布达拉宫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李小雨激动地叫了起来。李建国也停下车,静静地看着那座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宫殿。一路上的辛苦和疲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们在拉萨待了三天。李建国带着女儿去了布达拉宫,去了大昭寺,看着那些虔诚的朝圣者,他的内心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李小雨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愁眉苦脸。她拿着相机,拍了很多照片,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
那个叫峰哥的人一直没有联系他们,他留下的那个电话也打不通。李建国想,或许他还在路上耽搁着。他按照峰哥留下的地址找过去,却发现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甜茶馆,老板说根本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李建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太往心里去。他想,也许是峰哥记错了地址。那个箱子就一直静静地躺在后备箱里。
临走前,李建国想,总不能把人家的东西一直拉着。他琢磨着,既然是给寺庙的,不如就直接送到寺庙去。他问了好几个人,最后把那个箱子送到了大昭寺的一个客堂,请那里的僧人代为转交。他觉得,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对别人的承诺。
完成了心愿之旅,父女俩踏上了回家的路。
04
回到潍坊,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那趟西藏之旅,像一场盛大而遥远的梦。梦醒了,人还在那个熟悉的小城里。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李小雨不再消沉。她把在西藏拍的照片洗了出来,贴满了自己的房间。照片上,有湛蓝的天空,有雄伟的雪山,还有她和父亲在布达拉宫前的合影。照片里的她,笑得无忧无虑。
她主动跟父母说,她决定复读。
“爸,妈,我想再试一次。这次,我是为自己学。”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王秀兰看着女儿的变化,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消了。她拉着女儿的手,眼眶有些湿润。
李建国最高兴。他觉得那趟西藏没白去,花的钱,受的累,都值了。他又回到了柴油机厂,每天和油污、噪音打交道。但他的心情是舒畅的,干活都比以前更有劲了。
家庭生活回归了平静,甚至比以前更加和睦。
晚饭后,一家三口会坐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李小雨会给父母讲路上的趣闻,讲那些壮丽的风景。李建国就在一旁补充,王秀兰就笑着听。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得像一碗没有波澜的水。
只是偶尔,李建国会接到一些奇怪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面总是不说话,只有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几秒钟后就挂断。有时候,对面会用一种很奇怪的口音问:“是李师傅吗?”
李建国回答“是”,对方就又挂了。
他以为是打错了的,或者是恶作剧,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一个普通工人,生活简单,没什么仇人,也没什么秘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六个月。冬天来了,潍坊下了第一场雪。
那天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三的早晨。王秀兰在厨房里做早饭,油条下锅的“滋啦”声和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李小雨已经去补习学校了。李建国刚洗漱完,正准备吃完早饭去上班。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不是那种熟悉的、街坊邻居的敲门声,而是短促而有力的三下。
“谁啊?”李建国一边擦着脸,一边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男人。两个穿着警服,一个穿着便衣,表情严肃。
李建国愣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想,是不是厂里出了什么事。
“你是李建国?”为首的便衣警察出示了证件。
“是,我是。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便衣警察的语气不容置疑。
王秀兰端着一盘油条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个阵仗,吓得手一抖,盘子差点掉在地上。“警察同志,这是……这是怎么了?俺们家建国他……”
“只是协助调查。”警察的目光从李建国有些慌乱的脸上扫过,“走吧。”
李建国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遵纪守法,连红灯都很少闯。他回头看了妻子一眼,想让她别担心,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5
他就这样,在邻居们探究的目光中,被带上了一辆警车。
警车开得很平稳,但李建国的心却在剧烈地跳动。他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审讯室的灯光是白色的,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墙壁是白色的,桌子是黑色的。李建国坐在椅子上,对面是两个警察。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反复告诉自己,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搓着那双在工厂里磨出厚茧的手,局促地看着对面两位穿着制服的年轻人,“我就是个普通工人,老实本分一辈子,从来没做过违法的事!我……”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察打断了他,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我们问,你答。”
“姓名?”
“李建国。”
“年龄?”
“四十五。”
“职业?”
“柴油机厂工人。”
一连串的例行问题,让李建国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想,可能真的是搞错了。
问话的警察突然停了下来,和身边的同事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透明的物证袋,封着口。
“李建国,你看看这个。”
李建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他的目光触及到袋子里的东西时,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瞬间僵住了。
他看到袋子里的东西,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开始哆嗦,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无法控制的恐惧。
“这……这东西……”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你们……你们怎么会有?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