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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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像个警察吗?”
“不像,倒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鬼。”
两个年轻的门卫缩在岗亭里,对着那个走进市公安局大院的背影窃窃私语。男人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在初秋的风里像一片枯叶。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锁链。他的目的地很明确,是那栋灰色的办公楼,但他似乎并不急着抵达,仿佛那栋楼本身,就是一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谜。
01
那件旧外套是八年前出发时穿上的,现在它紧紧贴在林辰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硝烟的混合气息。
他站在市公安局那栋褪色的灰色大楼前,阳光照在头顶的警徽上,有些晃眼。八年了,他像一颗被丢进深海的石子,如今终于被冲回岸边,身上却裹满了湿冷的沙。
门口的警卫拦住了他,眼神里满是审视。
“找谁?”
“我叫林辰,来报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生了锈的铁片在摩擦。
警卫打了个电话,嘟囔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
大厅里人来人往,没有人多看他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办公用品和淡淡烟草混合的味道,这种属于体制内的、安稳的气味,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按照电话里的指示,上了三楼,找到了政治处。
接待他的是一个头发微秃的中年男人,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张立军”。老张推了推眼镜,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打量着林辰。
“林辰?”
“是。”
“哦,等你好久了。手续都办好了,你先去档案室吧,那边缺人手,就当是熟悉下环境。”老张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他递过来一张表,“填一下,然后去领把钥匙。”
“档案室?”林辰重复了一句。
“对,档案室。”老张的目光又回到了文件上,头也不抬地说,“B座地下室,别走错了。小刘会带你过去。”
一个叫小刘的年轻警察领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各种表彰照片,红底金字,每一张脸都笑得格外灿烂。林辰的目光扫过那些笑脸,没有任何停留。地下室的楼梯又暗又长,弥漫着一股纸张腐朽的气味。
“就是这儿了。”小刘打开一扇沉重的铁门,指了指里面堆积如山的卷宗,“张主任说,让你先把前三年的旧案卷宗重新归类整理一下。”
“好。”林辰点点头。
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些沉默的卷宗。他脱下那件旧外套,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开始动手。他干得很沉默,很有条理,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灰尘呛得他直咳嗽,但他没有停。八年来,他做过码头工人,做过赌场马仔,做过毒贩的司机,他早就习惯了在任何环境下沉默地做事。
一周就这么过去了。林辰每天第一个到档案室,最后一个离开。中午,他会去食堂吃饭。食堂里总是很热闹,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他习惯找一个角落,安静地吃饭。
“听说了吗?赵凯要升了。”
“早该升了!上次那个横跨三省的大案,不就是他带队破的吗?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是啊,报纸上都登了,‘禁毒先锋’!我听说省里都挂了号,这次是禁毒支队的副支队长,下一步就是支队长了。”
“人家那是拿命换来的,听说抓捕的时候,子弹就从他耳边飞过去。”
林辰握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零点五秒,随后又稳稳地夹起一块豆腐,放进嘴里。豆腐是凉的,没什么味道。
他能清晰地回忆起那颗子弹,它不是从赵凯的耳边飞过,而是擦着他自己的脸颊,在墙上留下一个滚烫的弹孔。当时他正把最后一个线人的位置信息,用藏在烟盒里的微型发报机传出去。而赵凯,那个时候应该正坐在市局的办公室里,对着地图,等待着他的信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完饭,他把餐盘放回指定位置,转身又走进了那个昏暗的地下室。
档案室的空气永远是凝滞的。林辰在整理2017年的禁毒案卷时,指尖触到了一份熟悉的编号。他抽了出来,正是他卧底八年最终收网的那个案子。卷宗做得非常漂亮,图文并茂,逻辑清晰。主犯的照片,缴获的毒品,抓捕现场的部署图,一应俱全。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翻得很慢。
报告的末尾,行动总指挥的名字是赵凯。报告里详细描述了赵凯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分析线报,如何制定抓捕方案,最终将毒贩一网打尽。
整个报告里,没有一个字提到“卧底”。那些由他传递出来的,用鲜血和危险换来的关键信息,在报告里被模糊地称为“技术手段获取的可靠线报”。他制定的那条精确到秒的抓捕路线,成了赵凯“反复推演的完美方案”。
林辰合上卷宗,把它放回原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他没有立刻开始整理下一份,而是走到窗边,地下室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开在墙壁的顶端,能看到外面走过的人的脚踝。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想点上,又想起了这里的规定,最后只是夹在手指间,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些晃动的脚踝。
02
又过了几天,局里开禁毒工作后续规划的部门会议,档案室也要派人参加,做会议记录。小刘不想去,就把这个差事推给了林辰。
“林哥,你去呗,反正你整理东西也累了,去坐着听听,换换脑子。”
林辰没说什么,拿着本子和笔就去了。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烟雾缭绕。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席台侧面的赵凯。赵凯穿着崭新的警服,肩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正意气风发地向与会者介绍着经验。
“……当时的情况非常复杂,毒贩的交易地点临时更换了三次。但是,我们凭借着对他们组织架构的深入了解,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我当时就跟同志们说,不要慌,他们一定会去三号码头。为什么?因为那里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也是我们的绝路。我们就是要断了他们的退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背水一战!”
赵凯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赢得了阵阵掌声。
林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手中的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三号码头,那个充满鱼腥味和柴油味的码头。他曾在那里被老大按在水里,差点淹死,只为了考验他的忠诚。赵凯口中的“背水一战”,是他用半条命换来的信任,才从毒贩口中套出来的最终交易地点。
他感觉身旁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他转过头,是坐在他旁边的李姐。李姐是局里的老人了,在户籍科工作,快退休了,人很和善。
“小林,你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白?”李姐低声问。
“没事,李姐,可能地下室待久了,有点闷。”林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姐看着他,又看了看台上的赵凯,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
会议结束后,林辰把会议记录交给小刘,一个人回了地下室。他拉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那份关于贩毒团伙的案卷正静静地躺在里面。他没有把它放回去,而是决定找个机会,去问问那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
市局家属院,两居室的旧房子,王局长正在阳台上给兰花浇水。林辰站在他身后,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八年前,就是眼前这个人,拍着他的肩膀说:“阿辰,组织相信你,等你回来,我亲自给你庆功。”
“王局。”林辰开口了,声音干涩。
王局长没有回头,继续用小喷壶给兰花叶子喷水。“回来了,就好好干。档案室的工作虽然枯燥,但能磨练心性。”
“王局,那个案子……”
“哪个案子?”王局长转过身,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
“就是我跟了八年的那个案子。”
“哦,那个案子啊。”王局长放下喷壶,用毛巾擦了擦手,“已经结了,很成功,省厅都发了嘉奖令。赵凯是个好苗子,有勇有谋。”
林辰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报告我看过了,里面没有……”
“林辰。”王局长打断了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事情已经过去了,要以大局为重。你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了解。组织上对你的付出是清楚的,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现在这个局面,稳定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
“大局?”林辰咀嚼着这个词,喉咙里一阵发苦,“我八年的大局,就这么结束了?”
“你的档案关系都转过来了,以后就是正式的在编警察,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这不好吗?”王局长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八年前的动作一模一样,但掌心的温度却冰冷刺骨,“不要再想过去了,向前看。组织上自有安排。”
林辰没有再说什么。他从王局长家里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像一个个虚假的梦。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个用八年青春去演了一场独角戏的小丑。
第二天,林辰向政治处递交了一份调职申请。他申请调去最偏远的那个山区的县城派出所。
老张看到申请的时候,愣了一下。“小林,你这……刚来就走?还是去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想换个环境。”林辰说。
“跟这儿的人处不来?”
“不是。”
“觉得档案室的工作屈才了?”
“也不是。”
老张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行吧,我给你交上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
林辰申请调走的消息很快就在办公室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档案室那个新来的,要调走了。”
“哪个?哦,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待了不到一个月就走,太奇怪了。”
“肯定是受不了基层的辛苦呗,以为当警察是坐办公室喝茶呢,结果被分去整理档案,有落差了。”
“我听说他申请去坪山县,那地方可是出了名的苦。”
“脑子有病吧。”
这些议论像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充耳不闻。下午,他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洗手,正好碰到了赵凯。赵凯刚从领导办公室出来,满面春风。
“小林啊。”赵凯主动跟他打招呼,笑容可掬,“听说你要调走?”
林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赵凯。那张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是。”
“怎么这么想不开?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要是有困难,可以跟我说,大家都是同事,我能帮的一定帮。”赵凯说着,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林辰感觉到胳膊上的那只手,仿佛一条冰冷的蛇。他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慢慢擦干手,然后转过身,正视着赵凯。
“谢谢赵队关心,没什么困难,就是个人选择。”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他看着赵凯虚伪的嘴脸,强压下心中的那团火。赵凯似乎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行,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那祝你前程似锦。”赵凯说完,便转身走了,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03
林辰以为,一份去偏远山区的调职申请,应该很快就会被批准。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离开的日子。然而,三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申请书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就在他以为事情被遗忘的时候,政治处的老张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地下室。
“林辰!林辰!快,你的电话!”老张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省厅打来的!让你立刻去一趟!”
林辰愣住了。省厅?他一个在市局档案室整理旧案卷的普通警员,省厅为什么会直接打电话找他?
“哪个部门?”s
“不知道,电话里没说,就说让你马上去省厅报到,有重要任命!”老张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林辰脑子里一片空白。重要任命?难道是调职申请出了什么岔子?他想不通,这根线无论如何也牵不到省厅去。
他走出档案室,准备去收拾东西。经过户籍科门口时,李姐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塞给他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然后又迅速回了办公室,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林辰捏着那张还有余温的纸条,走到无人的楼梯间,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娟秀而急促:“小心赵凯,他背后有人。”
林辰看着纸条,更加摸不着头脑。李姐为什么会提醒他?赵凯背后有人,这和他被省厅召见有什么关系?一个个谜团在他脑中盘旋,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深处,然后迈开步子,走向了那辆已经等在楼下的,挂着省厅牌照的黑色轿车。
车子一路疾驰,驶向省会。林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情就像是被抛入半空,悬而未决。省公安厅的大楼比市局的要宏伟得多,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警,气氛肃穆。
一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早已等在门口,看到他下车,立刻迎了上来。
“是林辰同志吧?”
“我是。”
“张总队长在等您,请跟我来。”
年轻人带着他穿过一尘不染的大厅,乘坐电梯直达顶楼。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两边的办公室门都紧闭着,只能偶尔听到里面传出压抑的电话铃声。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与市局截然不同的、令人敬畏的权力气息。
他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年轻人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林辰推门进去,一个身穿警服,肩膀上扛着耀眼肩章的男人正站在窗边。他约莫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
“张总队长。”林辰立正站好。
张总队长转过身,打量了他几秒钟,然后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坐吧,林辰同志。”
林辰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张总队长没有坐,而是走到办公桌后,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林辰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林辰低下头,目光落在文件的标题上。那一行黑色的宋体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