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操你妈的,找死啊!不知道这是谁的车吗?滚开!”
手下的咆哮隔着车窗玻璃传进来,闷闷的。乔四嘴里叼着烟,笑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整个城市都像一条被他驯服的狗,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跳蚤,蹦出来给他解闷。
他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发紧:
“四哥,他……他不动。”
乔四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把烟从嘴里取下来,用手指弹了弹烟灰,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了前方那辆顽固的黑色奥迪上。
“在这哈尔滨,”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让车里的空气都冷了三分,“还没有我乔四叫不开的路,更没有我敲不开的骨头。”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想亲眼看看,是怎样一张不长眼的脸,敢在这座属于他的城市里,拦住他的去路。
但他不知道,他即将敲开的,不是一扇车窗,而是自己的棺材板...
01
乔四不喜欢过生日,总是嫌自己的生日晦气。
但他娘的生日不一样,得大办,得办得让松花江的水都跟着热乎起来。
地方选在当时哈尔滨最扎眼的“国际饭店”,顶层旋转餐厅,整个哈尔滨的灯火都在脚底下,像踩着一地碎钻。
乔四提前三天就让人把地方盘了下来,不对外营业。
门口挂的牌子不是“内部装修”,是“私人宴会”,这四个字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分量。
宴会这天,天刚擦黑,饭店门口就没了寻常百姓的影子。
一辆接一辆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过来,有挂着特殊号段牌照的奥迪,也有沾着泥点的丰田。
车门打开,下来的人要么穿着板正的干部服,要么是揣着大哥大、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江湖人。
他们身份各异,但表情如出一辙——谦卑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谄媚。
乔四就坐在一进门最显眼的一张太师椅上,那是他特意让人从自己家里搬来的,黄花梨的,据说前朝王爷坐过。
他没穿西装,就一件黑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胸口盘踞的鹰头文身的一角。
在他脚上蹬着一双布鞋,手里盘着两颗核桃,咯咯作响。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满场的嘈杂。
他娘,一个瘦小的老太太,被安排在主桌最尊贵的位置,局促不安地摆弄着面前的象牙筷子。她一辈子没见过这阵仗,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妈,高兴不?”
乔四侧过头,声音不大,但旁边的人都自觉地停下了交谈。
“高兴,高兴……”老太太嘴上说着,手却把筷子捏得更紧了。
“高兴就多吃点。今天这桌菜,厨子是从广东请的,一条鱼顶咱们这普通人家一年的嚼谷。”乔四说着,夹了一筷子清蒸石斑鱼最嫩的肚肉,放进老太太碗里。
一个穿着夹克、耳朵后面有道刀疤的男人凑了过来,是乔四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人称“小克”。他俯下身,在乔四耳边低语:
“四哥,道里区那几个钉子户,平了。按您的吩咐,没留一砖一瓦。”
乔四盘核桃的手停了一下,眼皮都没抬:“人呢?”
“都客客气气地‘请’出去了。有两家想多要点,兄弟们跟他们‘聊’了聊,他们就想通了。医药费,咱们也包了。”小克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嗯。”乔四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说:“今天是我妈大寿,见血不好。你做得不错。去,跟门口的财务说,这个月,跟着你的兄弟,多发五百。”
“谢四哥!”小克脸上乐开了花,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
整个大厅里,人声鼎沸。商人们端着酒杯,排着队给乔四敬酒,每一句祝酒词都绞尽脑汁,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好词都用上。
几个穿着制服、但把帽子和外衣留在了车里的“公家人”,则坐在稍远一点的桌子,看似在闲聊,眼睛的余光却时刻没离开那张太师椅。
他们不主动上前,但只要乔四的目光扫过来,他们就会立刻举起酒杯,远远地示意一下,笑容谦恭而疏远。
乔四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看这些平时在外面人五人六的角色,在他面前变得像温顺的猫。
金钱和暴力,是他焊在手里的两把刀,一把用来开路,一把用来断后。在这座城市里,这两把刀所向披靡。
一个脑满肠肥的开发商凑过来,几乎是跪在了乔-四的脚边,双手递上一把车钥匙:
“四哥,听说您喜欢车。这是我刚从德国弄来的一辆虎头奔,S600,防弹的。一点小意思,给老太太贺寿。”
乔四的目光在钥匙上停了两秒,没接,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个马仔。
马仔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收下了钥匙。
“你有心了。”乔四淡淡地说。
那开发商如蒙大赦,激动得满脸通红:“四哥看得上,是我的福气!以后有什么事,您一句话!”
乔四不置可否,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换。他提供的“保护”和“方便”,远比一辆奔驰车值钱。他建立的这个地下秩序,有时候比台面上的法律还好使。
宴会进行到一半,旋转餐厅的灯光忽然全暗了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知道正戏要上演。
落地窗外,哈尔滨的夜空突然被一朵朵巨大的烟花照亮,轰鸣声隔着厚厚的玻璃传进来,闷闷的,像心跳。
乔四站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窗外的火树银花。他没有回头,但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乔四,从小就是个穷小子,烂命一条。是这个时代,是各位朋友,给了我今天。我没什么文化,就认一个理: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如刀,缓缓扫过全场。
“今天,我妈在这儿。我把话也放这儿。在哈尔滨这块地上,谁要是在座各位的买卖上使绊子,就是跟我乔四过不去。谁要是动了在座各位一根汗毛,我就扒他一层皮。”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血腥气。
“干杯!”他举起酒杯。
满场的人,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都立刻起立,高高举起酒杯,声音汇成一股洪流:
“祝四哥万事如意!祝老太太福寿安康!”
乔四仰头,将杯中茅台一饮而尽。窗外,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炸开,短暂地将他的脸映成一片金色,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神像。
02
乔四的发迹,是从拆迁工地开始的。
那时的哈尔滨,像个急着换新衣裳的半大姑娘,到处都在扒掉旧的,盖起新的。
有油水的地方,就有苍蝇,也有饿狼。乔四就是那头最饿、最狠的狼。
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风光的。
八十年代初,他还是个泥瓦工,每天混迹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挣点力气钱。
他个子不高,但结实,眼神里总带着一股不服气的劲儿。
工地上干活,工头拖欠工资是常事。别人要么忍了,要么就去求爷爷告奶奶。
可乔四不,他直接拎了把瓦刀,堵在工头家门口。
工头叫了七八个地痞流氓来“教训”他。乔四没废话,瓦刀往自己大腿上就是一下,血当时就喷了出来。他龇着牙,像头受伤的野兽,吼道:
“今天你们谁敢上来,我就敢跟他换命!我烂命一条,你们谁想跟我一起上路?”
那帮地痞被他这股不要命的疯劲镇住了。工头也怕了,乖乖把钱结了。
这件事让乔四在圈子里出了名。他发现,拳头比道理好用,凶狠比哀求管用。
他开始不满足于当一个泥瓦工了,于是纠集了一帮和他一样,觉得“命不值钱,钱才值钱”的年轻人,成立了最早的“拆迁队”。
他们的第一单“生意”,是道外区的一片老平房。
开发商许诺,只要能让住户在一个月内搬走,就给他们五万块钱。
那时候,五万块是个天文数字。
乔四带着他那帮“兄弟”,开着一辆破解放卡车就去了。
他们没跟住户谈条件,直接动手。
白天,他们往人家院子里扔死猫死狗,往玻璃上泼油漆;晚上,就用石头砸窗户,用大喇叭放哀乐。
有户人家是硬骨头,家里三个儿子,都是屠宰场干活的,膀大腰圆。他们把乔四的两个手下给打了。
当天晚上,乔四亲自带队。他没带多少人,就五六个,但人手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他们没敲门,直接一脚踹开。
那家三兄弟拎着杀猪刀冲出来,两边人就在院子里干了起来。
那晚的月光很冷,刀光映在人脸上,惨白惨白的。
乔四下手最狠,他不管对方砍向哪,他的刀就直奔对方的脸和手去。他要的不是胜利,是恐惧。
最后,那三兄弟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不是被砍倒的,是被吓倒的。
乔四踩着一个人的手,把菜刀架在他脖子上,一字一句地说:
“房子和命,你们选一个。我数三声。”
“一。”
“二。”
“我们搬……我们搬!”
三天之内,那片平房区再没有一户人家。乔四拿到了他的第一桶金。
他用这笔钱,买了一辆二手吉普,给兄弟们换了统一的黑色夹克,又用剩下的钱,去打点派出所和街道办的一些小干部。
他开始明白,光有暴力是不够的,暴力需要“保护”。
他的名声像病毒一样在哈尔滨的地下世界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开发商开始找他“解决问题”。
他的“拆迁队”也越来越大,从“菜刀队”升级成了“枪刺队”,装备越来越好,手段也越来越“专业”。他们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开始承包整个区域的拆迁工程。
有一次,一个背景很深的北京开发商想在哈尔滨拿块地,但被本地一个老牌帮派给搅黄了。
那个帮派的老大,人称“地头蛇”,在当地经营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
开发商找到了乔四,可乔四没直接动手,他先是请“地头蛇”吃饭。
在酒桌上,他客客气气,一口一个“大哥”,姿态放得很低。
酒过三巡,“地头蛇”已经有些飘飘然,觉得乔四不过是个后起之秀,不足为惧。
饭局结束,乔四笑着说:“大哥,我送你回家。”
车开到半路,在一个僻静的路口,突然从两边冲出几辆卡车,把“地头蛇”的车死死夹在中间。几十个手持长枪短炮的马仔围了上来。
“地头蛇”脸都白了。乔四仍然坐在他旁边,慢悠悠地点了根烟,说:
“大哥,哈尔滨的天,要变了。这块地,你让出来,以后你还是我大哥。你不让,今天这儿,就是你的坟地。”
“地头蛇”看着窗外黑洞洞的枪口,他知道乔四不是在开玩笑。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四……四爷,”他声音都发颤了,“我让,我让……”
从此,哈尔滨的地下世界,只有一个声音。乔四不再是那头饿狼,他成了狼王。
他开始涉足各种能来钱的行当:垄断娱乐场所,控制建材市场,甚至开办自己的运输公司。
他的黑色奔驰车队,像移动的乌云,飘到哪里,哪里的天就得阴下来。
他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完成了资本的积累,也为自己挖掘了最深、最黑暗的坟墓。
03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乔四已经吃上了瘾。
当他在哈尔滨的地面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敢于对他说“不”的人时,他的狂妄便如野草般疯长,再也看不到边界。
他的车队是这座城市里最独特的风景线。五辆,有时是八辆,清一色的黑色奔驰,打头和收尾的都是最新款的S级。车牌号是连着的,从00001一直排下去。
这支车队在街上行驶,从来不看红绿灯,永远占据着马路正中间的快车道。
所有的车辆,无论是拉货的卡车,还是载着干部的轿车,都会自觉地提前减速、靠边,像避让皇帝的仪仗。
交警们对这支车队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只要远远看到那个黑色的影子,他们会立刻放下手里的所有工作,清空前方的道路,甚至会主动上前,用标准的姿势敬一个礼,不是出于尊敬,而是源于深入骨髓的恐惧。
有一次,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交警,不懂规矩,试图上前拦下超速的车队。
结果,车没停,直接从他身边擦了过去。带头的车里下来一个马仔,走到他面前。
没说话,只是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声音清脆。
“长眼了吗?”马仔轻蔑地说完,转身上了车。
年轻交警捂着脸,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队绝尘而去。
旁边的老交警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记住了,这城里,有两种车不能惹。一种是军车,一种是乔四的车。”
乔四本人,则越来越享受这种帝王般的待遇。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
“在哈尔滨,没有我平不了的事。这儿的白天是政府的,晚上就是我乔四的。”
后来,他觉得这句话还不够过瘾,又添了一句:“有时候,白天也是我的。”
他开始公开挑战一些台面上的规则。
市政府规划的一个公园项目,他看中了那块地,想盖一个哈尔滨最大的夜总会。
他没有走任何招投标程序,直接让手下带着推土机,一夜之间就把公园的工地给推平了。
主管城建的副市长第二天知道了,气得拍了桌子,说要严查。
当天晚上,他家里的门被敲响。
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黑衣大汉,手里拎着一个麻袋。
他们没进屋,把麻袋往地上一扔,说:“四爷让我们给您送点‘土特产’。”
副市长打开麻袋一看,里面是一条被砍下来的人腿,血还没干透。旁边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他挡了我的路。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提过公园项目的事。
那片土地上,很快就建起了一座金碧辉煌、名为“夜宴”的销金窟。
乔四的控制欲也延伸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喜欢一个当红的女歌星,直接派人去北京,把正在演出的歌星“请”到了哈尔滨,陪他一个人唱歌。
他看上了一栋别墅,不管主人是谁,直接把一箱现金扔在门口,限对方二十四小时内搬走。
他的母亲偶尔会劝他:“四儿,收敛点吧。树大招风。”
乔四总是满不在乎地笑:“妈,你怕啥?在这哈尔滨,我就是天。天还怕风吹?”
他的狂妄,已经让他失去了对危险最基本的嗅觉。
他把所有人的顺从都当成了理所当然,把所有人的恐惧都视为了对他的崇拜。
他自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了一个巨大棋盘上,最显眼、也最孤立无援的棋子。
他正在亲手为自己的人生,拧上最后一颗定时炸弹的螺丝。
04
一趟从关内开来的绿皮火车,在傍晚时分,像一条疲惫的青虫,缓缓爬进了哈尔滨站。
人流从车厢里涌出,裹挟着南方的暖气和长途旅行的酸味。
一个穿着深灰色呢子大衣的男人,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清瘦,步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只见,他身边只跟着一个提着公文包的年轻人,两人之间没什么交谈,只用眼神做最简单的交流。
站台上没有迎接的队伍,也没有招展的横幅。
男人走出出站口,一辆极其普通的黑色奥迪A6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
年轻人拉开车门,他便坐了进去。
“先生,我们直接去招待所吗?”开车的年轻人低声问道。
男人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那些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的行人。
“不急,还没来过这呢,先在这城里随便转转。”
“好的,先生。”
车子汇入了黄昏时分的车流。男人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是看着窗外。
他看到了路边小贩们对着哈气搓手的样子,看到了墙上用白石灰刷的、已经斑驳的标语,也看到了崭新的大楼和旁边尚未清理干净的瓦砾堆。
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突然,一阵尖锐的喇叭声由远及近。
开车的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
一列纯黑色的奔驰车队,像一群横冲直撞的野牛,完全无视红灯的存在,从马路正中央呼啸而过。
执勤的交警像是没看见一样,反而迅速转身,拦住了其他方向准备启动的车辆,为车队让出了一条绝对通畅的道路。
车队驶过时,男人清晰地看到,其中一辆车的司机摇下车窗,朝路边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吐了口唾沫,脸上满是轻蔑。
他的视线跟着那列车队,直到它们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没有说话,但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接下来的两天,这辆奥迪车像个幽灵,出现在哈尔滨的各个角落。
男人去了烟火气最浓的菜市场,在嘈杂的人声中,他听到两个摊贩压低声音抱怨:“今天‘小克’的人又来收钱了,比上个月又多要了二十。”
“你敢不给?上次卖鱼的就多问了一句,摊子都给掀了。”
他也路过了一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夜总会,门口霓虹灯闪烁,门口站着一排穿着黑西装的壮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门楣上两个烫金大字——“夜宴”。
在一个街边的小饭馆,他安静地吃着一碗面。邻桌两个喝得满脸通红的男人正在高谈阔论。
“你是不知道,那个‘四爷’,现在就是哈尔滨的皇上!”
“可不是嘛。我听说上次有个外地老板不懂规矩,饭桌上跟他顶了一句,出门就被人给废了双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嘘……小点声!不要命了?这名字是能随便提的?”
男人吃面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垂着眼,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那碗面,他最终没有吃完。
05
离开哈尔滨的这天,天色阴沉,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奥迪车行驶在通往机场的主干道上,车里一如既往地安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喇叭声从车后方猛地响起,像一把锥子,狠狠刺破了车内的宁静。
开车的年轻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又是那列黑色的奔驰。它们回来了,这一次,就在他们车后,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正高速逼近。
年轻人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他下意识地就想向右打轮,把快车道让出来。
在哈尔滨,这几乎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别让。”后座上,那个清瘦的男人开口了。
声音不重,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水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年轻人一下子愣住了,脚在油门和刹车之间犹豫不决。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后方的奔驰车队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打头的车开始用刺眼的远光灯疯狂地闪烁,似乎要将这辆不识抬举的奥迪车闪出一个窟窿。
紧接着,一辆奔驰猛地加速,粗暴地挤到奥迪旁边。
车窗降下,一个剃着光头、脖子上有文身的马仔探出半个身子,冲这边歇斯底里地咆哮:
“操你妈的,聋了还是瞎了?找死是不是!给老子滚开!”
污言秽语像冰雹一样砸过来。年轻人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屈辱。
他再次看向后视镜,想从后座那位先生的脸上找到一丝指示,哪怕是一丝动摇。
但那个男人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开我们自己的。”
这五个字有种奇怪的魔力。年轻人心一横,索性不再理会旁边的叫骂,双手稳稳地扶住方向盘,保持着原有的车速,目视前方。
这种彻底的无视,对于乔四的车队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车队中央那辆加长的S600里,乔四正因为一件小事而心烦意乱。持续的喇叭声和手下的叫骂让他彻底没了耐性。
“前面怎么回事?办丧呢?”他睁开眼,声音冰冷。
开车的司机“老五”吓得一哆嗦,赶紧回头报告:
“四哥,前面有辆黑奥迪,不长眼,一直占着道,怎么晃他都不让。”
“不让?”乔四笑了,是被气笑的。他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向前方那辆顽固的奥迪。
在他的地盘上,居然有车敢不给他让路?这比有人当面指着他鼻子骂娘还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这是对他权威的公然挑战。
“有意思。”他从嘴里挤出两个字,然后对老五下令:“给我别停他。我今天还真想亲眼看看,是哪个活腻了的神仙,敢在哈尔滨这块地上拦我的道。”
“好嘞,四哥!”老五像是得了圣旨,兴奋得满脸放光。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S600庞大的车身像一把黑色的巨斧,恶狠狠地朝奥迪车头切了过去!
小王猛地一脚急刹,奥迪车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停了下来,车头距离奔驰的侧门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紧接着,后面的几辆奔驰也迅速跟上,呈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将奥迪车死死地困在了路中央。
车门接二连三地打开,十几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壮汉从车上跳了下来,个个神情凶悍,手里或拎着扳手,或抄着钢管。
他们迅速散开,将奥迪车围得水泄不通,路上的其他车辆纷纷惊恐地远远停下,没人敢靠近。
乔四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真丝衬衫,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由一个手下恭敬地点上。
只见,他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在一群马仔的簇拥下,踱着方步,走到了奥迪车的驾驶座旁。
他没有看里面的人,而是抬起脚,用昂贵的皮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奥迪的车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弯下腰,用指关节“笃笃笃”地敲了敲车窗玻璃,声音里充满了戏谑和居高临下的傲慢。
“喂,”他拖长了音调,像是在逗弄一只笼子里的耗子,“车里的是哪路神仙啊?出来让我瞧瞧。在哈尔滨这地面上,敢不给我乔四让路的,你还是头一个。胆子不小啊。”
车里,年轻人紧张得手心冒汗,身体都有些僵硬,随后看着后座上的男人。
只见他依旧安坐着,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男人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他按下了车窗的升降按钮。
黑色的车窗玻璃,在一片死寂和十几道凶狠目光的注视下,开始缓缓地、匀速地向下降去。每下降一厘米,外面的喧嚣和寒气就涌入一分。
乔四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他想看看,是怎样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06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男人平静而锐利的眼睛。乔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可能是一张因为过度惊吓而扭曲的脸,可能是一张强作镇定但眼神躲闪的脸,甚至可能是一张同样凶狠、准备跟他叫板的脸。
但都不是。
那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惊讶。
那双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像一个木匠在打量一块不听话的木头,锐利、审视,带着一种让他极其不舒服的穿透力。仿佛他所有的嚣张、他身后的十几个打手、他那引以为傲的车队,在这双眼睛里,都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对骂和反抗都更让乔四感到被冒犯。他的血液“嗡”地一下涌上了头顶。
“老东西,你挺横啊?”乔四往前凑了凑,几乎是贴着车窗,嘴里的烟气喷在那人的脸上,“我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哪个单位的?不说清楚,今天你这车,连人带铁,都得给我留在这儿。”
车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深深地看了乔四一眼,随后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在场人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