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地名人名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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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二十万,一个月。”一个声音在门板的缝隙里闷闷地响,带着一股子空调冷气的味道。
“他以为他是谁?齐天大圣吗?”另一个声音,清脆些,像玻璃杯沿的碰撞,“别急,陈总就喜欢这样的。等着吧,陈总有的是法子让他把尾巴收回去。”
门外,林砚站着,听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又被走廊尽头的灯光切断。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尖上倒映着的,是一张模糊而又平静的脸。
01
林砚离开上一家公司的时候,动静不大。没有摔杯子,也没有骂娘,他只是把他那盆养了三年的文竹搬走了。那盆文竹长得不好,叶子黄了一半,歪歪扭扭地伸着脖子,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他的直属上司,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挺着肚子站在他办公桌前说:“小林啊,不是我说你,你那些想法,都太悬了。公司要的是什么?是能跑起来的代码,是能交差的报表。你那个智能语义识别在古籍文献中的应用,能当饭吃吗?”
林砚没说话,他只是把文竹小心地放进一个纸箱里,然后把桌上最后一点属于他的东西,一个旧的U盘,揣进了兜里。他走的时候,整个部门的人都埋头在自己的格子里,敲着键盘,键盘声像一阵密集的雨,把他离开的脚步声彻底淹没了。
他裸辞了。在三十岁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像一艘船,自己砍断了缆绳,驶进了一片没有航标的海。
他投了“智创未来”,行业里那座灯火最亮的塔。他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码头,他要的是船坞总管的位置——AI研发总监。简历发过去,像一颗石子投进深潭,但响声比他预料的要大。他在简历的最后一栏,期望薪资那一格,清清楚楚地填了“20万/月”。
这个数字,让他在“智创未来”的HR部门里先出了名。有人在茶水间里撇嘴,说现在的博士,心气比天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有人说,简历我看过,是有点东西,三个国家级项目,五项发明专利,清华的博士,履历确实亮。但二十万,这个价码,在公司里除了几个VP,就只有陈总自己了。这是一个傲慢的数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挑衅。
电话还是来了。第一轮技术面,对面是三个头发稀疏但眼神锐利的技术官。他们从深度学习的卷积神经网络聊到最新的AIGC模型伦理,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像是用探针在试探他脑子的每一条褶皱。
林砚没觉得被冒犯,他反而兴奋起来,像一把许久未曾出鞘的刀,终于遇到了磨刀石。他讲得很快,但不乱,思维像一条清晰的河流,把那些复杂的技术概念串联成一挂晶莹剔T透的珠子。三个面试官后来没话了,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有种棋逢对手的欣赏。
第二轮HR面,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妆容精致,说话滴水不漏。她没问技术,只问他为什么裸辞,问他对加班的看法,问他如何处理与下属的矛盾。那些问题都像是棉花里藏着针,林砚一一化解了。他没说前公司的坏话,只说自己的职业规划和公司的发展方向出现了偏差。他没说自己讨厌加班,只说高效的工作应该在八小时内完成,而不是依靠无意义的时间堆砌。
“最后一个问题,林先生,”HR总监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指甲上豆沙色的蔻丹泛着柔和的光,“您期望的月薪是二十万,能和我们说一下这个数字的依据吗?”
“我的价值。”林砚回答得简单。
“价值这个词,很虚。”
“那换个说法,”林砚身体微微前倾,“我能为公司带来的,不止二十万的价值。我过去主导的项目,为前公司带来了超过五千万的年利润增长。我的专利,解决了行业内两个长期存在的壁垒。我不是来找一份工作的,我是来解决问题,创造价值的。我的薪水,是我对自己能创造的价值的一个预估。”
HR总监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说:“您的专业能力我们非常认可。但是薪资这块,确实超出了常规范畴,需要我们CEO最终来定夺。”
这句话,像一个悬而未决的尾音,吊了林砚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他住在那间租来的公寓里,窗外是上海永不熄灭的灯火,像一片流动的岩浆。
他没有焦虑,也没有过多的期盼,只是每天照常看论文,写代码,把那盆半死不活的文竹搬到阳台上,浇水,晒太阳。他知道,自己已经把刀递出去了,至于对方是接,还是扔,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最终面试的通知来得突然,就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周三下午。电话里的女声告诉他,陈总明天上午十点有时间。
“智创未来”的总部在黄浦江边,一座玻璃幕墙的大楼,像一把锋利的剑,插在城市的心脏。顶层的CEO办公室大得有些空旷,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窗外是灰蒙蒙的江水和对岸林立的楼群。
陈铭,这个在财经杂志上出现过无数次的名字,真人看起来比照片上要瘦削,也更显年轻。他没坐在那张巨大的老板台后面,而是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坐在窗边的茶台旁,亲自在摆弄一套紫砂茶具。
“林博士,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声音很温和,听不出一点老板的架子。他给林砚倒了一杯茶,茶是普洱,汤色红浓,一股陈年的香气在冷气过剩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林砚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他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关于公司战略、行业未来的宏大叙事,或者是一场关于他那二十万月薪的艰难博弈。他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说辞和数据。
但陈铭没有。他把玩着手里那个小小的茶杯,笑着,像是在聊家常。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茶杯的袅袅热气,落在林砚脸上。
“我们不聊技术,也不聊管理。”陈铭说,“我问你个问题。如果唐僧师-徒四个人,要从团队里辞掉一个,只能留三个继续去西天取经,你会辞掉谁?为什么?”
林砚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在发出低沉的嗡鸣。他能感觉到,站在陈铭身后不远处那个像是助理的年轻人,目光像两枚图钉,钉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知道,这杯茶,不好喝。这个问题,比他之前回答过的所有技术难题,都要烫手。他看到陈铭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一种猫捉老鼠的笑,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他知道,真正的面试,现在才开始。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的雨声都像是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那杯普洱的热气在林砚眼前盘旋、消散,像一个无声的倒计时。
陈铭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喝着自己的茶,仿佛抛出的那个问题,不过是饭后的一个闲谈。但他越是这样,那问题就越是沉重,像一块石头,压在林\_砚的心口。
林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将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茶汤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一股奇异的沉香,让他有些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他想起了那些关于陈铭的传闻,说他看人,从不看简历,只看饭桌上的一场酒,或者牌桌上的一圈牌。今天,这杯茶,这个关于唐僧师徒的问题,就是他的酒,他的牌。
他放下茶杯,抬起头,迎上陈铭的目光。那目光平静,但深不见底。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下陈总,”林砚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却很清晰,“您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倾向性的答案?或者说,在您之前听到的答案里,哪一个出现的频率最高?”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反问,把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既是试探,也是为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陈铭似乎对他的反问并不意外,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有意思。大部分人,都会选猪八戒。理由很简单,好吃懒做,意志不坚定,一遇到困难就嚷嚷着要回高老庄。团队里有这么一个负能量的家伙,肯定要第一个被优化掉。”
他顿了顿,又给自己添了些茶水,继续说:“也有人选沙和尚。觉得他没有存在感,能力平庸,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台词:‘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除了挑担子,好像没什么别的用,可替代性太强。”
陈铭端起茶杯,看着林砚,眼神里带着一丝考究的意味,“甚至,还有个更有趣的答案。有个应聘产品经理的小伙子,他说应该辞掉唐僧。他说唐僧人妖不分,固执己见,毫无业务能力,只会念紧箍咒,是个无能的领导。留着他,只会拖累整个团队。”
听完这几个答案,林砚缓缓地摇了摇头。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他这个摇头的动作,而再次变得微妙起来。陈铭身后的助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似乎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唐僧不能辞。”林砚说,语气很坚定。
“他是这个团队存在的核心。取经,是他的目标,是他的执念。没有了唐僧,取经这件事本身就失去了意义和合法性。孙悟空再能打,猪八戒再会插科打诨,沙和尚再能负重,他们凑在一起,就只是一个草台班子,而不是一个有使命的团队。一个团队,可以没有超级明星,但不能没有目标和灵魂。”
“猪八戒也不能辞。”他继续说道,“陈总您刚才说他负能量,但在我看来,他恰恰是团队的润滑剂和气氛调节者。孙悟空是个爆脾气,一点就着,唐僧是个老古板,絮絮叨叨。这两个人经常闹矛盾,每次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是谁在中间和稀泥?是猪八戒。他用他的插科打诨,他的装傻充愣,把那些尖锐的矛盾给钝化了。而且,别看他懒,关键时刻他从不掉链子。大战黄袍怪那一回,孙悟空被气走了,是猪八戒硬着头皮去花果山,用激将法把大师兄请回来的。没有他,唐僧可能早就被吃掉了。一个团队里,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他能让大家在紧张和枯燥的路上,笑一笑,喘口气。”
“至于沙和尚,就更不能辞了。”林砚的语速不快,但逻辑像一条严密的锁链,一环扣一环。“您说他没存在感,可替代性强。但一个团队里,总要有人干那些琐碎、重复,但又必不可少的脏活累活。挑担子,照顾师父的饮食起居,化缘,看守行李。这些事情,孙悟空不屑于干,猪八戒懒得干,唐僧干不了。只有沙和尚,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他是整个团队的后勤部长,是团队能够稳定运行的基石。如果把他辞了,孙悟空去打妖怪了,谁来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僧?猪八戒去巡山了,谁来看管随时可能被小妖偷走的行李?一个高效的团队,不能所有人都去冲锋陷阵,必须有一个稳固的后方。”
林砚一口气说完了这三点。他没有停下来喝茶,只是看着陈铭。他知道,他已经把所有常规的、看似合理的选项都堵死了。现在,压力又回到了他这边。他必须给出一个全新的,又能自圆其说的答案。
陈铭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挑了挑眉毛,身体也坐直了一些。他不再是那副闲聊的姿态,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鹰一样。
“说得很好。”陈铭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把他们三个都保了下来。那么,按照你的逻辑,唐僧是目标,猪八戒是协调,沙和尚是后勤。看起来,这已经是一个非常稳定和互补的结构了。那么,林博士,你的答案呢?”
02
整个办公室安静到了极点。窗外,江面上的一艘货轮拉响了悠长的汽笛,那声音穿透玻璃,微弱地传进来,却像是从另一个遥远时空发出的回响。
林砚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看着陈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足以让所有人震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