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市郊那座臭名昭著的“烟雨山庄”被查抄时,调查记者顾言,是第一个跟着特警冲进去的媒体人。
山庄内部的奢靡与罪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地下三层一个铺着天鹅绒的暗房里,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巴洛克风格的金色鸟笼。
一个女孩,就赤着脚,蜷缩在鸟笼的角落里。
她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头发像海藻一样铺散开来,露出一张美得令人心惊的脸。只是那双本该灵动生辉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顾言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认得她。
“婉清……”他试探着,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叫出了那个他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徐婉清?”
女孩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却不是人类的语言。
而是一连串,模仿着某种雀鸟的、轻柔而又诡异的……啾鸣。
这一切,都要从一年前,那场发生在艺术中心、看似偶然的邂逅说起。
01
一年前的徐婉清,是临江艺术学院最耀眼的白天鹅。
她十九岁,是舞蹈系公认的校花。身段玲珑,面容清丽,尤其是一双眼睛,干净得像山间的清泉。当她踮起脚尖,在练功房的镜子前旋转时,美得就像一首会呼吸的诗。
但“白天鹅”的生活,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无忧无虑。
徐婉清的家境很差。她来自临江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光是吃药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母亲在老家做着好几份零工,才勉强供她来市里念书。
她深知自己承载着全家的希望。
在学校里,她比任何人都努力。每天天不亮就第一个到练功房,压腿、下腰,练到浑身是伤,也从不叫一声苦。别的女孩买新衣服、谈恋爱的时候,她不是在练功,就是在去做兼职的路上。
食堂里,她总是打最便宜的素菜。每个月,她都会把省下来的生活费和兼职挣来的钱,一分不差地寄回家里。
给母亲打电话时,她总说自己过得很好。
“妈,我在这边吃得好睡得好,老师和同学都对我可好了。你别担心我,好好照顾爸就行。”
室友张萌不止一次心疼地跟她说:“婉清,你对自己也太狠了。你看看你那双脚,都磨成什么样了。”
徐婉清只是笑笑,用纱布把新磨破的水泡缠好,穿上舞鞋,继续练习。
她的梦想,是毕业后能考进临江市最好的“星光舞团”。她听说,那里的首席舞者,一个月能挣好几万。
有了那些钱,她就可以给爸爸换最好的药,让妈妈不再那么辛苦,甚至,还可以在临江市,给他们买一套小小的房子。
这个梦想,是支撑她熬过所有艰难困苦的,唯一的光。
02
改变命运的那个晚上,来得毫无征兆。
徐婉清接了一个商业晚宴的舞蹈表演兼职。报酬很高,有两千块。有了这笔钱,下个月给爸爸买药的钱就凑够了。
晚宴的地点,在临江市最顶级的艺术中心。台下坐着的,都是她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
徐婉清有些紧张,但当悠扬的音乐响起时,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她跳的是一支古典舞,身姿翩跹,步履轻盈,像一只误入凡间的仙子。
就在舞蹈进行到一半,气氛正热烈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不知被谁绊了一下,整杯红酒不偏不倚地泼在了旁边的音响设备上。
“刺啦——”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后,音乐,戛然而止。
全场一片哗然。
徐婉清一个漂亮的旋转后,僵在了舞台中央。没有了音乐,她的动作显得那么尴尬和突兀。
她站在聚光灯下,感受着台下几百道目光,窘迫得脸颊发烫,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优雅的钢琴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一个坐在第一排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舞台的另一侧。他坐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弹奏出的,正是刚才中断的那段旋律。
琴声悠扬,完美地衔接上了音乐,甚至比录音更多了几分现场演奏的感染力。
徐婉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身体的本能,让她跟着琴声,继续跳了起来。
她跳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投入。那琴声,像一只温柔的手,托举着她的每一个舞步,安抚了她所有的紧张和窘迫。
一曲舞毕,台下掌声雷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徐婉清提着裙摆,和那位为她解围的男士,并排站着,向台下鞠躬。
回到后台,男人微笑着找到了她。
他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手工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眼神温和,气质儒雅。
“徐小姐,你的舞蹈很美。”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醇厚,“配得上更好的舞台和音乐。”
“谢谢您,先生。”徐婉清的脸还有些红,“今晚,真的太谢谢您了。”
“举手之劳而已。”男人递上一张名片,“我叫萧承宇,是个艺术品投资人。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欣赏到徐小姐的表演。”
徐婉清接过那张质感厚重、散发着淡淡檀木香的名片,看着上面那个名字,心里,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03
那晚的邂逅,像一场美丽的梦。徐婉清本以为,自己和萧承宇这样的大人物,不过是萍水相逢,再不会有交集。
可一周后,家里打来的一个电话,却让她再次想起了这个名字。
“闺女!大喜事啊!”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激动得都在发抖,“你爸的手术费,有着落了!”
原来,市里医院的一个慈善基金会,突然接到了一笔“匿名善款”,指定要资助徐婉清的父亲,承担他全部的手术和后期康复费用。
足足二十万!
徐婉清拿着电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父亲的病有救了。
那天晚上,徐婉清高兴得睡不着。她跑到学校附近的一家24小时书店,想买本新出的舞蹈杂志。
就在书店的艺术区,她又“偶遇”了萧承宇。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羊绒衫,正安静地翻阅着一本画册,身上那股儒雅的气质,和周围的书香气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萧先生?这么巧。”徐婉清又惊又喜。
“徐小姐。”萧承宇看到她,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看来我们对艺术的品味,很相似。”
两人很自然地聊了起来。
萧承宇问起了她的近况,徐婉清便把父亲得到资助的喜讯,激动地告诉了他。
“真是太好了。”萧承宇听完,由衷地为她高兴,眼神里满是欣赏,“我就说,善良又努力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徐婉清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那个猜测,几乎要脱口而出。
“萧先生,那笔钱……是不是您……”
萧承宇却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把话题岔开,“我只是个普通的生意人。能帮助你父亲的,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慈善家。”
他越是否认,徐婉清心里,就越是认定。
她觉得,萧先生,就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真正的君子。
她对他的好感,在这一刻,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崇拜和感激。
04
父亲的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
了却了最大心事的徐婉清,把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舞蹈中。
机会,也在这时悄然而至。
临江市最顶尖的“星光舞团”,突然宣布,要为舞团的年度大戏《天鹅湖》,公开招募一位新的女主角。
这个消息,在整个临江舞蹈界,都引起了轰动。
这不仅是所有年轻舞者梦寐以求的机会,更是一步登天的阶梯。
徐婉清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她知道,自己的基本功很扎实,但唯一的劣势,是缺乏大赛经验。而且,这次选拔的主评委,是舞团里以严苛和守旧著称的副团长,据说,他一向不喜欢艺术学院里那些“花拳绣腿”的学生。
海选那天,徐婉清在后台,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轮到她上场时,她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
当她抬头望向评委席时,却意外地,在评委席后方的观摩席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萧承宇。
他正坐在舞团的团长旁边,两人似乎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看到徐婉清望过来,萧承宇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一瞬间,徐婉清所有的紧张,都烟消云散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她跳得淋漓尽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自信和激情。
表演结束后,那位严苛的副团长,果然还是挑剔地指出了她好几个“过于炫技”的细节。
就在徐婉清心都凉了半截时,一直没说话的团长,却突然拍板了。
“我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灵气和生命力。这正是我们新版《天鹅湖》需要的。”团长微笑着说,“我宣布,女主角,就是她了。”
徐婉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巨大的喜悦,让她冲下台,激动地哭了出来。
室友张萌,比她还激动。
“婉清!你听说了吗?”张萌神秘兮兮地跟她说,“我听我表姐说,‘星光舞团’最近拉到了一笔上千万的巨额赞助!赞助商,就是临江市最大的艺术品投资公司,‘承宇集团’!那个老板,就姓萧!”
徐婉清的心,又一次,因为那个名字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是巧合吗?
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只觉得,萧承宇,就像是上天派来守护她的天使,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一种最温柔、最不动声色的方式,为她扫清所有障碍。
她对他的感情,也从最初的感激和崇拜,渐渐地,发酵成了一种更复杂、更炙热的……爱慕。
05
为了庆祝徐婉清成功当选女主角,萧承宇提出,要为她举办一个私人的庆祝晚宴。
地点,就在他位于临江市郊半山腰的私人宅邸——“烟雨山庄”。
“舞团的团长,和几位圈内知名的舞蹈评论家,我都会请来。”萧承宇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婉清,这对你未来的发展,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
徐婉清没有丝毫的怀疑。
她觉得,这是萧先生在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前途铺路。
她婉拒了张萌要陪她一起去的好意,她想独自去赴这个重要的约会。
那天,她特意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一条白色长裙,还化了淡妆。
烟雨山庄,比她想象中还要奢华。巨大的铁门缓缓打开,车子沿着私家车道,穿过一片精心修剪过的园林,停在了一栋欧式风格的古堡建筑前。
然而,当徐婉清走进那座金碧辉煌、却又安静得有些诡异的大厅时,却没有看到任何别的客人。
只有萧承宇,穿着一身深紫色的丝绸睡袍,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萧先生?团长他们……”徐婉清有些疑惑。
“他们路上有点事,耽搁了。”萧承宇站起身,微笑着朝她走来,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灼热的占有欲,“我们先喝一杯,边喝边等。”
他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槟,为徐婉清倒了一杯。
酒杯里,粉红色的液体,冒着细腻的气泡。
徐婉清有些犹豫,她不太会喝酒。
“尝尝吧,”萧承宇把酒杯递到她面前,声音温柔得不容抗拒,“82年的绝版桃红香槟,为了庆祝你的成功,我特意开的。”
徐婉清不好再推辞,只好接过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酒的味道,香甜甘醇。
可是,喝下没多久,她就感觉一阵奇异的热量,从小腹升起,迅速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的大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出现重影。
她看到萧承宇那张儒雅的脸,在灯光下,笑容变得有些狰狞和扭曲。
他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婉清,”他的声音,像魔鬼的耳语,在她耳边响起,“真正的舞台,可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今晚,我先教你第一个动作。”
他伸出手,一把将浑身无力的徐婉清,打横抱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徐婉清被重重地扔在了一张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大床上。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到萧承宇那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样,压了下来,彻底笼罩了她。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只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一种冰冷又兴奋的、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的声音,轻声说:
“看来,不给你来点实际的,你永远学不会这个圈子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