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97年6月的那个雨夜，我永远不会忘记。
乌云压得极低，豆大的雨滴砸在瓜棚的塑料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昏暗的棚子里，苏小雅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眶红得发烫。
“大山，你能不能娶我回家？”她的声音颤得厉害，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求你了，只要你愿意...”
我愣在那里，心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这个从小就让全村男人魂牵梦萦的女孩，此刻却用这样绝望的语气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我想问她为什么，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我看见她眼中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那不是一个十八岁女孩该有的眼神，那是被逼到绝路的人才会有的绝望。
我知道，如果我今晚不答应她，她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站在我面前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01
我叫林大山，今年十九岁。
去年高考失利，没能考上大学，就在家里帮着种地。我们林家庄不大，三百多户人家，世世代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苏小雅比我小一岁，是我们村公认的村花。
她长得真的很美，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眼睛总是水汪汪的，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八岁的年纪，身材已经出落得婀娜多姿，走在村里，哪个男人不多看两眼？
可惜她命不好。
小雅八岁那年，她爹得了急病走了，留下她和她妈李秀兰相依为命。秀兰姨长得也不错，守寡两年后被村里的王大福盯上了。王大福这人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可他嘴皮子功夫厉害，硬是把秀兰姨哄到手了。
小雅十岁那年，她妈就改嫁了。
从那以后，小雅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王大福对她妈还算不错，毕竟是新娶的媳妇，可对小雅这个拖油瓶就没那么客气了。农忙时节，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玩，小雅却要下地干活。冬天没柴烧，也是小雅一个人去山上捡。
我从小就喜欢小雅。
准确地说，是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的。那天我在河边洗衣服，看见小雅蹲在下游，一个人洗着一大盆衣服。她的手都冻红了，可还是认认真真地搓着每一件衣裳。
我悄悄走过去，发现她在哭。
“小雅，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泪更凶了：“大山哥，我妈的衣服洗不干净，继父说要打我。”
我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上面有个很顽固的油污。我二话不说，拿过来用肥皂使劲搓，搓了好半天才洗干净。
“谢谢你，大山哥。”小雅破涕为笑，那一刻，我觉得全世界都亮了。
从那以后，我就暗暗发誓，要保护这个女孩。
可惜我家境一般，爹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我又不是读书的料，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小雅，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偶尔帮她干点活，说几句话就满足了。
小雅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上学，王大福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还不如在家帮忙。小雅很聪明，成绩一直很好，可她没有反抗，只是默默接受了这个安排。
这些年来，追求小雅的人不少。村里的李二狗，镇上开店的陈老板，甚至县里的公务员都托人来提过亲。可小雅一个都没同意，她说她还小，不想这么早嫁人。
其实我知道，她是在等。等一个真正疼她爱她的人出现。
我多希望那个人是我。
1997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
六月上旬，麦子就已经黄得发亮了。村里人都说今年是个丰收年，大家的心情都很好。我和我爹每天天不亮就下地，要赶在雨季之前把麦子收完。
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全靠人工。男人负责割麦，女人负责捆麦穗，然后再用架子车拉回家。虽然累，但看着金黄的麦浪，闻着麦香，心里还是很踏实的。
小雅也在地里帮忙。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的长裤，头上戴着草帽，手里拿着镰刀。虽然衣服普通，可穿在她身上就是好看。
我总是偷偷看她。
看她弯腰割麦时的侧影，看她擦汗时的动作，看她和其他妇女说话时的笑容。每次被她发现，我就赶紧低头干活，脸红得要命。
“大山，你今天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我爹拍了拍我的肩膀，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笑了，“小雅那丫头确实水灵，可人家是村花，你就别想了。”
我的脸更红了：“爹，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从小到大，你看小雅的眼神都不一样。”我爹叹了口气，“儿子，不是爹泼你冷水，咱家这条件，人家能看上咱吗？”
我没说话，心里却不服气。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小雅，可我就是喜欢她，这又能怎么办？
02
正说着，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我和我爹赶紧跑过去，发现小雅蹲在地上，右手捂着左手，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怎么回事？”我急忙蹲下来查看。
“镰刀太快了，我一不小心就割到了。”小雅的脸煞白，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了一眼伤口，割得不浅，血流得很凶。我二话不说，撕下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
“疼吗？”我一边包扎一边问。
小雅摇摇头：“不疼。”
可我看见她的手在抖。
“这样不行，得去找赤脚医生看看。”我站起身来，“我背你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小雅想要站起来，可刚一用力就差点摔倒。
我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背起她就往村里跑。小雅的身体很轻，可背在身上却让我觉得沉甸甸的。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她的体温，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大山，谢谢你。”小雅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赤脚医生姓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医术还算不错。他检查了小雅的伤口，说没伤到筋骨，上点药包扎好就行了。
处理完伤口，小雅要给医药费，陈大夫摆摆手：“不用，不用，就这点小伤，不要钱。”
我知道陈大夫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家和他家是邻居，关系一直不错。
回去的路上，小雅的手还在疼，我就慢慢地陪她走。
“大山，我妈说你是个好人。”小雅突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说的？”
“上次我生病，你送药过来的时候。她说你从小就善良，将来肯定有出息。”小雅看了我一眼，“我也觉得你是个好人。”
我的心里暖暖的，可又有些苦涩。好人？好人就能和她在一起吗？
“小雅，你的手还疼吗？”我岔开话题。
“不疼了，你包扎得很好。”小雅笑了笑，“想不到你还会包扎呢。”
“小时候经常受伤，包扎得多了就会了。”我挠挠头，“以后你干活小心点，别再伤到了。”
“嗯，我知道了。”
我们慢慢走着，谁也没再说话。可我觉得这种安静很舒服，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小雅手上的伤好了以后，麦收也接近尾声了。
可是这段时间，我总觉得小雅有些不对劲。她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发呆，眼神里也多了一种我看不懂的忧虑。
“小雅最近怎么了？”我忍不住问她妈。
秀兰姨叹了口气：“还不是她继父的事。最近老是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小雅担心得很。”
我心里一紧。王大福这个人我了解，游手好闲，还爱赌博。前年就因为欠债被人堵在家门口要钱，闹得满村皆知。
“姨，王叔叔是不是又去赌钱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秀兰姨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别告诉别人，他这次欠的不是小数目。前几天有人来要债，说要是再不还钱，就把我们家的房子拆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王大福这是又闯大祸了。
“那怎么办？”我问。
“能怎么办？我一个女人，哪有什么办法。”秀兰姨的眼圈都红了，“小雅倒是想出去打工赚钱，可她一个姑娘家，我哪放心让她出远门。”
我想安慰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这种事情，外人确实帮不了什么忙。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经常看见小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她的眼神越来越黯淡，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我想过去安慰她，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我听见了村里的传言。
“听说王大福欠了五万块钱的债，债主说要是还不上，就把小雅抵债。”
“啥？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那些放高利贷的什么事干不出来？况且小雅长得那么漂亮，抵债多划算。”
“王大福也真是的，自己欠债凭什么让闺女承担？”
“那又不是他亲闺女，他能心疼吗？”
我站在墙角，听着这些议论，心里涌起一阵愤怒。这些人说得轻松，可小雅该怎么办？她才十八岁，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想去找王大福理论，可我爹拦住了我。
“大山，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我爹严肃地说，“况且王大福那些债主也不是善茬，你别惹上麻烦。”
“可是小雅...”我急得要命。
“小雅有她妈呢，轮不到你操心。”我爹拍拍我的肩膀，“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可善良不能当饭吃，明白吗？”
我明白我爹的意思，可我就是放不下。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小雅。可她家的院门紧闭，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声。
“小雅一家昨天夜里就跑了。”邻居王婶告诉我，“估计是躲债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小雅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一等就是三天。
第四天的早上，我正在地里干活，就看见小雅一个人从村口走了回来。她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我扔下农具就跑了过去。
“小雅！你回来了！你们这几天去哪了？”我急切地问。
小雅看见我，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大山哥，我们去投靠我二舅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二舅说家里困难，住不下我们。我妈只好带着我回来了。”小雅哭得梨花带雨，“大山哥，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心如刀绞。我想说我来保护你，可我拿什么保护她？我想说我们一起逃走，可能逃到哪里去？
“小雅，别哭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我安慰她，可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
小雅摇摇头：“没有办法的。王大福说了，要是三天内还不上钱，就把我交给债主。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的心猛地一颤：“他怎么敢！”
“他当然敢，反正我又不是他亲女儿。”小雅的声音透着绝望，“大山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她这样，我恨不得冲到王大福面前狠狠揍他一顿。可我知道，这解决不了问题。小雅需要的不是我的愤怒，而是真正的帮助。
可我能给她什么帮助呢？
小雅回村的第二天，王大福也回来了。
我远远看见他从村口走过来，脸色阴沉得要命。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完了，那些债主来了。”村里人纷纷躲进自己家里，生怕惹上麻烦。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天下午，小雅家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我在自己家院子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妈，你别求他了！”这是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雅，求求你，就跟叔叔们走一趟吧。等妈想办法凑到钱，马上就赎你回来。”这是秀兰姨的声音，已经哭得不成声了。
“凑钱？你拿什么凑？”王大福的声音很冷，“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借遍了所有的人，都借不到钱。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
“我不去！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去！”小雅的声音透着决绝。
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然后是小雅的哭声。
我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院门就要冲过去。可我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
“大山，你冷静点！”我爹死死拽着我，“你现在过去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雅被糟蹋！”我挣脱开我爹的手，“我要去救她！”
“你拿什么救？你有钱替王大福还债吗？”我爹急得满头大汗，“大山，我知道你心疼小雅，可你得想清楚，这件事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我愣住了。是啊，我拿什么救小雅？我一个穷小子，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没有。就算我现在冲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04
可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雅被那些畜生带走吗？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最后传来一声门响，应该是那些债主走了。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传来秀兰姨的哭声。
我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这天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一遍遍地想，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救小雅。
借钱？我家哪有五万块钱？就算把房子卖了也不够。
报警？可王大福欠债是事实，那些人还没有真正伤害小雅，警察也管不了。
逃跑？可能逃到哪里去？况且小雅舍得丢下她妈吗？
我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第二天一早，我正准备去地里干活，就看见小雅从她家院子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有个巴掌印，眼睛红肿得厉害，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小雅！”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不是恐惧，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死灰一般的绝望。
“大山哥。”她轻声叫了我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想追上去和她说话，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听起来太假。鼓励的话？又显得太残忍。
我只能远远地跟着她，看着她一个人走向田野。
小雅在地里站了很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远方。风吹动她的衣角，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单薄，那么无助。
我多想走过去抱抱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我不敢，也没有资格。
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突然阴暗下来。西边聚集起厚厚的乌云，看样子要下大雨了。
我想提醒小雅赶紧回家，可一抬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我在田里找了一圈，终于在最东边的瓜棚附近找到了她。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肩膀在微微颤抖。
“小雅，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我小心翼翼地说。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里全是泪水。
“大山哥，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她问。
我的心猛地一跳：“你胡说什么！”
“我真的不想活了。”小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与其被那些人糟蹋，不如死了干净。”
“小雅，你别这样想！”我急忙蹲下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不能放弃！”
“解决的办法？”小雅苦笑了一声，“大山哥，你知道吗？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今晚王大福还不上钱，那些人就要把我带走。”
我的心往下一沉。时间真的不多了。
“小雅，你相信我吗？”我握住她的手，“如果你相信我，就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小雅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希望，可很快又黯淡下去：“大山哥，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说不出话来。是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掉。
“要下大雨了，我们先到瓜棚里避避。”我拉着小雅往瓜棚跑去。
雨来得很急，我和小雅刚跑进瓜棚，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瓜棚是村里老张头搭的，用几根木头撑起来，上面盖着塑料布。虽然简陋，但遮风挡雨还是没问题的。
棚子里很昏暗，只有透过塑料布的微弱光线。雨水打在棚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把我们的说话声都盖住了。
小雅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一声不吭。我能看见她的肩膀在轻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小雅，你冷吗？”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想给她披上。
她摇摇头，但没有拒绝我的外套。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雨声。我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05
过了一会儿，小雅突然开口了：“大山哥，你说人为什么活得这么累？”
我愣了一下：“小雅，你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小雅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疲惫，“我从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爹死得早，我妈改嫁，继父不待见我。我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可现在...”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的心疼得要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我从小到大虽然家境不好，但至少有爱我的父母，有温暖的家。可小雅呢？她什么都没有。
“小雅，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伸手替她擦掉眼泪，“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以后？”小雅苦笑了一声，“大山哥，我还有以后吗？”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刺在我心上。我想说有，可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
“小雅，你听我说...”我刚开口，她就打断了我。
“大山哥，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小雅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认真。
“你说。”
“从小到大，你是不是一直喜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