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死一般地寂静。
空调的冷风嘶嘶地吹着,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每个人的领口。
人力资源总监清了清嗓子,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打开面前的红色文件夹。
“根据集团总部的最终批复,以及本次竞聘的综合评定……”
他每说一个字,常建国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的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那条为了竞聘演讲特意穿上的西裤,此刻感觉像砂纸一样粗糙。
坐在他对面的马志明,则显得轻松许多。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在会议室里飘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常建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挑衅。
“……经研究决定,现任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常建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咚、咚、咚”的心跳声,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
“马志明同志,为我们岚庆市分公司,业务部新任主管!”
“哗——”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了起来,像是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干瘪而尴尬。
常建国感觉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涌上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看到马志明“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那张总是泛着油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周围不停地拱手作揖,像个唱戏的。
“感谢领导信任!感谢同事们支持!我马志明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常建国低下头,看着自己桌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水面上浮着几片茶叶梗,像一艘艘沉没的小船。
他缓缓地,将桌下的拳头握紧,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而他更不会想到,仅仅三个月后,他会为今天的落选,而感到万分庆幸。
01
会议一结束,马志明就被一群人簇拥着,像众星捧月一般。
“恭喜马主管!不,现在应该叫马总了!”
“马总年轻有为,这次高升,实至名归啊!”
恭维声此起彼伏。
马志明满面春风地应酬着,眼神却像一把锥子,时不时地往常建国这边瞟。
常建国没理会他,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和水杯,在一片嘈杂中,他像个局外人。
有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老同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常,别往心里去。”
“就是,谁不知道你才是干活的那个,唉……”
一声叹息,饱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常建国对他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穿过人群,走出会议室,感觉背后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回家的路,不过短短二十几分钟,常建国却开得格外漫长。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岚庆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但这一切的繁华都与他无关。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竞聘演讲时的画面。
自己的方案,每一条数据都有出处,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反复推敲,务实、稳健。
而马志明的方案,华丽的词藻堆砌着空洞的许诺,PPT做得像电影海报,里面全是“打造”“赋能”“闭环”这样的时髦词汇,可具体怎么做,一问三不知。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赢了。
车子停在楼下,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抽了两根烟,才拖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楼。
一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妻子陈慧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她看到常建国脸色的那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陈慧没问结果,只是默默地接过他的公文包,轻声说:“回来了?快去洗手,饭马上好了。”
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都是他爱吃的。
陈慧给他盛了一大碗米饭。
“今天听邻居说,菜市场的排骨不错,我特意去买的,你尝尝。”
常建国扒拉着碗里的饭,味同嚼蜡。
“我没选上。”他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陈慧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把一块排骨夹到他碗里。
“没事。”
![]()
她看着丈夫那张写满疲惫和不甘的脸,柔声说:“选不上就选不上吧,多大点事儿。凭你的本事,在哪都饿不着。大不了,咱不伺候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常建国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瞬间有些松弛。
他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大口地吃着饭,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的失态。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正在省城读大学的儿子常博打来的。
“喂,爸!”儿子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告诉您个好消息,我之前投简历的那家大公司,通知我去实习了!”
“是吗?那太好了!”常建国挤出一点笑容。
“不过……爸,公司说要先交五千块的‘岗前培训保证金’,说是为了防止实习生随便跑路,等实习结束了会退的。您看……”
常建国的心,又沉了下去。
五千块,不多,但也不少。
如果今天升职了,这点钱眼睛都不用眨一下。可现在……
他看了一眼妻子,陈慧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忧虑。
“好,知道了。我明天转给你。”常建国对着电话,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挂了电话,饭桌上的气氛更加沉闷了。
那碗热腾腾的红烧排骨,仿佛也失去了温度。
02
第二天上班,公司里的空气都变了。
业务部的门口,破天荒地摆上了一盆硕大的发财树,油绿的叶子上还系着红绸带。
马志明来得很早,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活像一只刚刚打鸣的公鸡。
他一到办公室,就把所有人叫过去开早会。
“同志们,从今天起,我们业务部要换个活法!”
马志明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踱步,唾沫横飞。
“过去的模式,太陈旧,太保守!我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首先,就是人员的分工要重新优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听下文。
常建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马志明话锋一转,看向了他。
“建国啊,”他亲热地叫着,仿佛昨天的竞争对手是另一个人,“你是咱们部门的老同志了,技术最扎实,经验最丰富。”
他先是戴上一顶高帽。
“所以,我考虑再三,决定把咱们部门最重要的一块工作交给你。”
![]()
马志明停顿了一下,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悬念。
“以后,部门所有项目的历史数据整理、归档、还有技术支持,就全权由你负责了。这个岗位,责任重大,需要的就是你这样坐得住、靠得住的老师傅来把关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这是明升暗降。
所谓的数据整理和技术支持,说白了,就是把常建国从所有核心项目里踢出去,让他去管仓库、看资料,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闲人。
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被派去守粮草了。
这比直接骂他一顿还难受。
几个年轻同事同情地看着常建国,而有两三个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对着马志明点头哈腰。
“马总这招高啊!人尽其才!”
“就是,常工经验丰富,做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常建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想发作,想把手里的杯子直接摔在地上。
但他忍住了。
他看到马志明眼神里的得意和快感,知道对方正等着自己失控。
不能让他得逞。
“好,我服从安排。”
常建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面无表情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整天,马志明都在“改革”。
他把自己带来的一个亲信提成了小组长,把之前跟着常建国做的几个核心客户,强行划给了那个亲信。
办公室里,电话声、马屁声、还有马志明意气风发的指令声,响成一片。
常建国默默地把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一点点整理出来,搬到了角落里那个空置已久的位置上。
那里靠近储藏室,头顶的灯管还坏了一根,一闪一闪的,晃得人心烦。
下午,妻子陈慧发来一条微信。
“儿子打电话来说钱收到了,让你别太累,注意身体。”
看着这条消息,常建国心里五味杂陈。
他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中年男人的世界,没有资格任性。
为了这个家,再大的委屈,也得自己咽下去。
03
马志明上任的第三周,一把“大火”烧来了。
集团总部下发了一个紧急项目,代号“新蓝海计划”。
这是一个与外资合作的项目,涉及到岚庆市一个全新的高新技术领域,合同金额巨大,利润诱人。
但同样的,风险也极高。
因为是新领域,很多政策法规都是模糊地带,稍有不慎,就可能踩到红线。
这项目就像一块滋滋冒油的肥肉,但也可能藏着钩子。
马志明把这看作是自己青云直上的绝佳跳板。
他拿到项目书的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全部门开动员大会,豪情万丈地宣布,要拿下“新蓝海”,作为自己上任后的第一份大礼。
会议上,他把项目吹得天花乱坠,闭口不谈其中的风险。
会后,即将退休的老主管王主任,悄悄把常建国拉到了楼梯间。
王主任递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
“建国,那个‘新蓝海’,你怎么看?”
“水深。”常建国言简意赅。
“你看出来了就好。”王主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忧虑,“马志明这个人,急功近利,眼睛里只看得到功劳,看不到风险。这个项目,你最好离远点,别往上凑。”
“他现在恨不得我天天待在档案室里,想凑也凑不上去。”常建国自嘲地笑了笑。
“那就好。你啊,踏实,稳重,就是太实在,不会来事。也好,有时候,不会来事能救命。”王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我的话,让他去折腾吧。”
常建国嘴上答应着,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这不仅是公司项目,更是他奋斗了半辈子的部门。真出了事,谁都跑不了。
晚上回到家,他破天荒地打开了公司内网,调出了“新蓝海”的项目资料。
马志明那份华而不实的计划书,他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边。
他凭借自己的经验,在网上查阅了大量相关的政策和案例,越看越心惊。
其中一个关于“跨境技术转让”的税务条款,马志明的方案里完全没有体现,而这恰恰是整个项目最大的雷区。
一旦处理不好,就不是罚款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涉及刑事责任。
第二天一早,常建国拿着自己打印出来的资料,敲开了马志明办公室的门。
“马总,关于‘新蓝海’项目,我发现一个问题……”
马志明正端着一杯上好的龙井,悠闲地看着报纸。
他抬了抬眼皮,接过资料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老常啊,我昨天不是说了嘛,让你专心负责后勤保障,一线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不是小事,马总,这个税务条款……”
“行了行了!”马志明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你经验丰富,但现在时代变了,要用新思路!你守着那些老黄历有什么用?总部的领导要看的是魄力,是决心!不是你这些畏首畏尾的条条框框!”
他把那几张纸“啪”地一下扔回给常建国。
“你要是真有心为部门做贡献,就把档案室里的那些旧资料再梳理梳理,看看有没有能给新项目‘赋能’的!别整天研究这些没用的!”
常建国拿着那几张写满标注的纸,站在办公室中央,手脚冰凉。
他看着马志明那张傲慢又无知的脸,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不光是坏,而且蠢。
而一个又坏又蠢的领导,破坏力是无穷的。
他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是热火朝天的业务部。
门内,是通往悬崖的快车道。
04
“新蓝海”项目,在马志明的一意孤行下,乱成了一锅粥。
他向客户许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交付时间,然后把压力全部转嫁到了部门员工身上。
一时间,业务部天天加班到深夜,灯火通明,人人脸上都写着疲惫和焦虑。
马志明不懂业务,指挥起来更是颠三倒四。
今天要求A方案,明天又觉得B方案更好,让下面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折腾。
出了问题,他就立刻找人背锅。
“这个数据是谁做的?怎么延迟了?不想干了是吗!”
“我昨天强调过的事情,为什么今天还会错?你们的耳朵是用来干嘛的!”
办公室里,他的咆哮声几乎没停过。
而常建国,则被彻底边缘化了。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旧档案,给新来的实习生讲讲公司的规章制度,像个提前退休的老干部。
一开始,他心里还憋着一股劲,觉得屈辱。
但渐渐地,看着外面那片混乱,他心里反而有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起码,他不用再为那些朝令夕改的愚蠢指令而心力交瘁。
这天下午,马志明火急火燎地让亲信把常建国叫了过去。
“老常,你赶紧去档案室,把五年前那个‘西城物流园’的项目资料给我找出来!全部!客户那边急着要一份数据!”马志明的语气充满了命令。
“西城物流园”是常建国亲手带过的项目,但后续的一些收尾工作,正好是他休年假的时候,由当时还是他副手的马志明处理的。
常建国没多说,转身去了档案室。
档案室里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他在积满灰尘的铁皮柜里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
打开袋子,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他快速地翻阅着里面的文件,寻找马志明需要的数据。
翻到一份补充合同的时候,他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份关于设备尾款的支付协议,上面的审批人签名,正是马志明。
只是那个签名,和他平时那种龙飞凤舞、刻意夸张的字体不太一样,显得有些潦草和心虚。
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协议后面用回形针别着一张没有抬头的小纸条。
纸条上用圆珠筆写着一行字:“技术服务费,二十万,已处理。”
字迹歪歪扭扭。
常建国皱起了眉头。
“技术服务费”?他不记得项目里有这笔开销。而且这种没有正规发票的纸条,根本不符合财务规定。
当时自己休假回来,马志明只说一切都处理妥当了,他也就没再细问。
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他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半天,心里有些犯嘀咕。
是马志明当时业务不熟,处理得不规范?还是……
就在这时,马志明的亲信在门口催促:“常工,找到了没有?马总等着呢!”
“就来!”
常建国回过神来,把那份奇怪的协议和纸条重新塞回档案袋,拿着需要的数据走了出去。
他当时只觉得这是马志明过去工作中的又一个疏漏,并没有把这件事和眼前的“新蓝海”联系起来。
他只是隐隐觉得,马志明这个人,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和不干净。
他把这个疑问,连同那个积满灰尘的档案袋一起,暂时封存进了记忆的角落。
05
三个月,转瞬即逝。
业务部已经彻底成了马志明的“一言堂”。
“新蓝海”项目像一个巨大的泥潭,越陷越深。据说客户那边已经发了好几次律师函,而马志明还在想尽办法捂盖子,对上报喜不报忧。
整个部门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几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悄悄地投简历找出路了。
常建国彻底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每天准时上下班,整理档案,看书喝茶,马志明也懒得再找他的麻烦,仿佛已经将他遗忘。
有时看着马志明焦头烂额、到处救火的样子,常建国心里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好好一个部门,被折腾成了这样。
这天下午,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
常建国正在帮一个实习生修改报告格式,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进来了两个穿着深色西装的陌生男人,表情严肃,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公司的人。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马志明的亲信立刻迎了上去:“请问两位找谁?”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没有理他,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像雷达一样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常建国。
他径直走了过来,身后的人紧随其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们移动。
常建国心里一“咯噔”,停下了手里的活。
“你是常建国同志吧?”中年男人站在他桌前,居高临下地问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是。”常建国站了起来。
中年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抽出一份文件,直接递到他面前。
“我们是集团监察部的。”他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快得让人看不清,“这份文件,你看一下。”
常建国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文件上。
标题是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关于“西城物流园”项目补充协议的调查函》。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薄薄的几页纸,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补充协议复印件,和他三个月前在档案室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而第二页,是一张银行转账记录的影印件。
收款方是一个陌生的个人账户,金额,赫然是二十万!
最致命的是,在那份补充协议的签名栏上,签的不是马志明潦草的字迹,而是三个端端正正的楷书——
常建国。
笔迹和他自己的,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轰”的一声,常建国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他手一抖,那几页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越过监察部人员的肩膀,望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的主管办公室大门。
阳光透过玻璃,在那扇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一瞬间,震惊、愤怒、恐惧……无数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滚,但在这片混乱的尽头,竟然不可思议地升起了一丝……后怕与解脱。
监察部的人看着他煞白的脸,语气愈发冰冷。
“常建国同志,这份补充协议上有你的签名。我们核对过,‘西城物流园’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项目负责人都是你。”
他向前逼近一步,死死地盯着常建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请你解释一下,这笔二十万的‘技术服务费’,究竟是怎么回事?”
06
常建国的大脑在经历了最初的轰鸣之后,反而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灰尘与墨香的空气,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半分。
恐惧依然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但他知道,此刻,慌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他不能慌。
他抬起头,直视着监察部人员那双审视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份协议,我没见过。这个字,不是我签的。”
“常同志,推卸责任是没用的。我们有专业的笔迹鉴定专家。”对方的语气依旧冰冷,显然,这样的否认他们听得太多了。
“我请求进行笔迹鉴定。”常建国毫不退缩,“我以我二十多年的党龄和职业生涯担保,我绝没有签过这份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让办公室里所有竖着耳朵的同事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常建国话锋一转,他的记忆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三个月前的那个下午,“如果我没记错,这份协议的审批人,应该是当时代理我工作的马志明同志。为什么上面会是我的名字?这不合规矩。”
他没有直接指控,只是冷静地提出了疑点。
监察部为首的那人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常建国知道,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