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鹰愁沟,光听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子让人喘不过气的绝望。
老一辈的人说,连老鹰飞到这儿都得发愁,不知道该往哪儿落脚,因为除了石头,就是陡坡。
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鹰愁沟,就坐落在两座大山的夹缝里,山路绕了十八个弯,才能勉强通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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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土地,是山里最贫瘠的沙土地,撒一把种子下去,能收回半把就算老天爷开眼了。
村里一共256户人家,一千多口人,就像是被这个时代遗忘了一样,世世代代,都被一个“穷”字,死死地钉在了这片土地上。
穷,会磨掉人的志气,也会让人的心眼,变得比针尖还小。
在鹰愁沟,邻里之间,为了半筐烂菜叶子,能站在村口骂上半天;兄弟之间,为了老人留下的一张破桌子,能老死不相往来。
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那点东西看得比命都重,小气,多疑,爱占小便宜,成了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印记。
不是没想过办法。
这些年,村长换了三四个,有想带着大家种果树的,有想搞养殖的,可不管多有能力的干部,也拧不过这恶劣的自然环境。
果树活不了,养的鸡鸭又因为交通不便,运不出去,最后全砸在了自己手里。
渐渐地,村里的年轻人,但凡有点力气的,都跑光了。
他们宁愿去城里的工地上搬砖,也不愿守在这片看不到希望的土地上。
村子,就这么一天天地沉寂下去,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守着破旧的土坯房,过着数着指头盼救济的日子。
整个鹰愁沟唯一的骄傲,就是十几年前,全村人你家凑五块,我家凑十块,硬生生供出去的那个大学生——陈实。
陈实,成了挂在所有人心头,那个遥远而唯一的希望。
大家都盼着,他能在城里当上大官,发了大财,然后回来,拉他们一把。
02
就在鹰愁沟几乎要被贫穷压得断了气的时候,陈实回来了。
他没有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开着小轿车,穿着笔挺的西装,前呼后拥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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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休闲服,和十几年前离开时一样,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风尘仆仆。
但他带回来的一个想法,却像一颗炸雷,在死水一般的鹰愁沟里,炸开了锅。
陈实召集了全村人,就在村委会那个破旧的大院里,开了一场会。
他站在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后面,面对着一张张麻木而怀疑的脸,声音洪亮地说:
“乡亲们,我这次回来,不走了!我要带大家一起挣钱,一起致富!”
人群里,发出几声不屑的嗤笑。
陈实没有理会,他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正在爬动的小东西。
“大家看,这是我从一个农科院教授那里,好不容易才要来的种苗。它叫‘黑金蚁’,是一种药用价值极高的蚂蚁。”
“现在外面有家大的制药公司,正在满世界地高价收购。只要我们把它养大了,他们就来收,一斤,给这个数!”
陈实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百?”一个村民试探着问。
陈实摇了摇头。
“两千?”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陈实笑了,他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是两万!一斤,两万块!”
整个大院,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这娃子,是在城里读书读傻了吧?”
“养蚂蚁?还一斤两万块?他咋不说养个金耗子,一只能换一栋楼呢?”
“我看他就是个骗子!在城里混不下去了,跑回来骗我们这些老东西!”
嘲笑声,质疑声,辱骂声,像潮水一样,向陈实涌来。他那张本就有些黝黑的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过大家会不信,却没想过,自己满怀希望地归来,换来的,却是如此彻底的羞辱。
03
就在陈实被村民们的口水淹没,几乎要站不住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的角落里响了起来。
“我……我跟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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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村里最穷的孤寡老人“三爷”,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颤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三爷无儿无女,老伴也走得早,住的是村里最破的土坯房,平日里就靠着一点微薄的救济金和上山挖点野菜过活。
他走到陈实面前,浑浊的眼睛看着他,说:“小实,我相信你。你是我们鹰愁沟飞出去的凤凰,你不会骗我们这些穷光蛋。”
“再说了,”三爷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条老命,已经穷得只剩下半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就跟着你,赌一把!”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是这个最不起眼的老头。
陈实看着三爷,眼圈 red了。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三爷,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在全村人看笑话的目光中,陈实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三爷家的那个小院里。
他手把手地教三爷,如何用米糠和糖水调配饲料,如何控制温度和湿度,如何给蚂蚁分窝。
那一个月,陈实几乎就吃住在了三爷家。
一个月后,第一批“黑金蚁”,成功出栏了。
陈实租了一辆破旧的小货车,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装在特制箱子里的蚂蚁搬上车,在全村人看笑话的目光中,驶出了鹰愁沟。
两天后,还是那辆小货车,回来了。
陈实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他当着所有闻讯赶来的村民的面,走到三爷跟前,把那个信封,塞到了三爷抖个不停的手里。
“三爷,你点点。”
三爷哆哆嗦嗦地打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崭新的人民币。
“这……这是多少?”三爷的声音都在颤抖。
“两万。”陈实的声音,清晰而响亮,“一分不少!”
04
活生生的、散发着油墨香的钞票,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有说服力。
鹰愁沟,彻底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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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还在嘲笑陈实是“疯子”、“骗子”的村民们,第二天,就把他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小实啊,你看二叔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可不能忘了二叔啊!”
“陈实哥,我家地多,你把蚁种给我,我保证给你养得又肥又大!”
那些曾经为了一根葱都要计较的村民,此刻,为了能从陈实那里多领一点蚁种,多学一点技术,一个个都变得比亲兄弟还亲。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鹰愁沟,上演了一场堪称奇迹的“暴富神话”。
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院子、甚至房间,都腾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养殖箱。
陈实也兑现了他的承诺。他一次又一次地开着车出去,又一次又一次地,带回来成捆的现金。
村子里,很快就响起了盖新房的“叮当”声。崭新的二层小楼,像雨后春笋一样,在鹰愁沟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这些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被一车一车地拉进了山沟。
整个村子,从过去的死气沉-沉,变得喧闹而充满活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被金钱浸泡过的、不真实的幸福感。
而陈实,则被所有人,当成了“活财神”一样供了起来。
在赚到第一笔可观的收入后,陈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父母,送到了城里。
他对乡亲们说,父母辛苦了一辈子,该去城里享享清福了。
村民们听了,都夸他是个大孝子,有本事,不忘本。
那时候,所有人都沉浸在暴富的狂喜中,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有任何不妥。
05
就在陈实把父母送走后的第三天,意外,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几辆白色的警车,闪烁着刺眼的警灯,呼啸着开进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山村,像几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划破了村子里喜庆祥和的氛围。
正在村口数钱、打牌、吹牛的村民们,都惊讶地站了起来。
他们看到,那些穿着制服的警察,径直走向了村委会,走向了正在那里指导大家养殖技术的陈实。
当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在陈实手上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陈实自己,也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脸色煞白。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辩解,而是转身拔腿就跑!
他像一头受了惊的野兽,疯狂地朝着后山的方向冲去。
但没跑出多远,就被几个年轻力壮的警察,死死地按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整个鹰愁沟,都炸了。
全村256户人家,上千口人,男女老少,全都从家里冲了出来,自发地,将那几辆警车,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小实是好人啊!”
“他带我们赚钱,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他能犯什么法?”
“放了他!你们不能带走我们的财神爷!”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甚至直接躺在了警车前面,哭喊着:“要带走小实,就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压过去!”
群情激奋。
村民们用他们最朴素的价值观,捍卫着他们心目中的“恩人”。
带头的警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
他看着眼前这些激动、愤怒、又无比淳朴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拿起车上的高音喇叭,对着人群,一字一句地喊道:
“乡亲们,大家静一静!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但我们警方办案,讲的是证据!”
“你们真以为,他是在帮你们致富吗?”
这句话,像一瓢冷水,让喧闹的人群,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警察看着人群,又看了一眼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陈实,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把手里的高音喇叭,递给了陈实。
陈实被两个警察从地上架了起来。
他看着那些为自己求情的、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些曾经嘲笑过他、如今又拼命维护他的乡亲们,那道早已建好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瞬间崩溃了。
他抢过那个黑色的喇叭,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第一声,也是唯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是接下来男子说的话让全村的人都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