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银行营业厅里，袁德成颤抖着手握着那张银行卡。
"您好，请问要办理什么业务？"柜台小姑娘礼貌地询问。
"我...我想查一下余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要决堤。
屏幕上跳出的数字让袁德成的眼睛瞬间模糊了。他想起十天前，儿媳妇苏梦璐在病床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告诉他密码时那双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
"爸...这卡里有三万...您拿去...养老..."
01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袁德成永远不会忘记。
雨水拍打着医院走廊的窗户，他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急救室里忙碌的医生护士。儿子谢子轩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急救设备单调的嘀嘀声回荡在走廊里。
"病人家属在哪里？"医生从急救室出来，摘下口罩，脸色凝重。
"在这里，医生。"袁德成连忙站起身。
"病人的脊柱严重损伤，造成下肢完全瘫痪。虽然保住了命，但是..."医生停顿了一下，"恐怕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谢子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袁德成赶紧扶住他。
"还有别的办法吗？花多少钱都行。"袁德成的声音带着颤抖。
医生摇摇头："以目前的医疗技术，这种程度的脊柱损伤是不可逆的。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醒来后可能很难接受现实。"
那场车祸改变了整个家庭的命运。苏梦璐从一个活泼开朗的新婚少妇，变成了一个只能依靠轮椅生活的残疾人。更残酷的是，车祸发生仅仅三个月后，谢子轩就提出了离婚。
"爸，我真的承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谢子轩坐在客厅里，头埋在双手中，"每天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袁德成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苏梦璐，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自从出院以来，她几乎不怎么说话了。
"子轩，梦璐是你的妻子，你们才结婚一年。"袁德成的声音带着愤怒，"当初结婚时你是怎么承诺的？"
"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做不到。"谢子轩站起身来，"离婚后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好好生活。"
苏梦璐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像羽毛："让他走吧，爸。"
她转过轮椅面对袁德成，眼中含着泪水："是我拖累了这个家。"
"梦璐..."袁德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谢子轩给了苏梦璐二十万作为补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天晚上，袁德成坐在苏梦璐的房间里，看着她蜷缩在床上的身影。
"梦璐，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想回老家去。"苏梦璐的声音很轻，"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
袁德成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如果你愿意，就留下来吧。这里也是你的家。"
苏梦璐转过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孤单。"袁德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况且，你也算是我的女儿。"
那一刻，苏梦璐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两个人的人生轨迹。
02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袁德成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先给苏梦璐准备早餐，然后帮她洗漱、换衣服、移动到轮椅上。这些原本应该是护工做的事情，他却做得一丝不苟。
"爸，您不用这么麻烦的。"苏梦璐总是这样说，"我可以自己来。"
"没事，我反正也没别的事做。"袁德成总是这样回答，但苏梦璐能看出来他眼中的疲惫。
袁德成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本该是享受退休生活的年纪，却要照顾一个瘫痪的前儿媳。邻居们背地里议论纷纷，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图什么。
"老袁，你这又是何苦呢？"楼下的老李经常这样劝他，"儿子都跑了，你还管那个女人干什么？"
袁德成从不解释，只是默默地推着轮椅经过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群。
苏梦璐的情况在慢慢好转。虽然双腿依然没有知觉，但她开始尝试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袁德成给她买了一台电脑，她开始学习网络设计。
"爸，我想找点工作做。"一天晚上，苏梦璐对袁德成说道。
"工作？"袁德成有些惊讶，"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要勉强自己。"
"我不能一直让您养着。"苏梦璐的眼神很坚定，"我想证明自己还有用。"
袁德成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动。这个女孩，在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之后，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
几个月后，苏梦璐真的找到了一份在家做网络设计的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她第一次拿到工资时那种兴奋的表情，让袁德成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爸，我想给您买点东西。"苏梦璐拿着那张薄薄的工资单，像捧着珍宝一样。
"傻孩子，你自己留着用吧。"袁德成摸着她的头，"能看到你重新振作起来，我就很高兴了。"
那天晚上，袁德成躺在床上，想起了已经去世五年的妻子。如果她还在，看到自己照顾苏梦璐，会说什么呢？
也许她会说：德成，你做得对。这孩子值得我们对她好。
窗外的月亮很圆，洒下银白色的光芒。袁德成不知道的是，隔壁房间里，苏梦璐也在看着同一轮月亮，眼中含着复杂的情感。
03
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
三年过去了，苏梦璐不仅在工作上越来越得心应手，还开始帮袁德成料理家务。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她总是尽自己所能地分担家务。
"梦璐，你别总是忙这些。"袁德成看着她在厨房里洗菜，有些心疼，"你的手都冻红了。"
"没关系的，爸。"苏梦璐笑着说道，"我喜欢做这些事情，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价值。"
邻居们的态度也在慢慢改变。起初他们对袁德成的行为不理解，甚至有些鄙视，但时间长了，他们开始佩服这个老人的善良和坚持。
"老袁，你真是个好人。"楼下的张阿姨感慨地说道，"换做是我，恐怕做不到这样。"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袁德成总是这样淡淡地回答。
但是，没有人知道，袁德成心中藏着一个秘密。
每天晚上，当苏梦璐睡着之后，袁德成总会坐在客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那是他的记账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支出：苏梦璐的医药费、营养品、轮椅维修费、各种生活用品...
三年下来，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十万。
袁德成的退休金并不高，每月只有三千多元。为了照顾苏梦璐，他几乎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连生病了都舍不得去医院。
"爸，您怎么又咳嗽了？"苏梦璐注意到袁德成最近总是咳嗽。
"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袁德成摆摆手，"喝点热水就好了。"
苏梦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袁德成是因为照顾自己才这样节俭的，这让她更加努力地工作。
那段时间，苏梦璐经常工作到深夜。她接了很多网络设计的私单，希望能多赚点钱减轻袁德成的负担。
"梦璐，你最近怎么总是熬夜？"袁德成发现她的眼圈越来越黑。
"工作上有个项目要赶。"苏梦璐不想让他担心，"很快就完成了。"
但是袁德成注意到，苏梦璐的身体状况在悄悄恶化。她开始经常头痛，食欲也越来越差。
"梦璐，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袁德成担心地说道。
"不用了，爸，就是太累了。"苏梦璐强撑着笑容，"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种"累"将会改变一切。
04
苏梦璐病倒的那天，正是她瘫痪后的第四年春天。
那天早上，袁德成像往常一样去叫她起床，却发现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浑身冒着冷汗。
"梦璐！梦璐！"袁德成急忙摇醒她。
"爸...我好难受..."苏梦璐的声音很虚弱，"头疼得厉害，还想吐..."
袁德成二话不说，立刻叫了救护车。
在医院里，医生的话像晴天霹雳一样击中了他们：苏梦璐患上了脑瘤。
"是恶性的吗？"袁德成的声音在颤抖。
医生沉重地点点头："从影像来看，情况不太乐观。而且由于患者长期瘫痪，身体机能较弱，手术风险很大。"
"那...那还能治吗？"
"可以尝试手术，但是..."医生顿了顿，"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即使手术成功，患者的生存期也不会太长。"
袁德成感觉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回到病房，苏梦璐已经醒了。她看着袁德成红肿的眼睛，明白了一切。
"爸，我都听到了。"苏梦璐的声音很平静，"医生说得对，不要白花钱了。"
"梦璐，你不能这样想。"袁德成握着她的手，"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治好你。"
"爸..."苏梦璐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这些年您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拖累您了。"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是我的女儿。"袁德成的声音哽咽了，"当年子轩走了，是我没有教好他。但是我不会丢下你的。"
那天晚上，袁德成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给所有能借钱的亲戚朋友打电话。手术费需要十五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德成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电话里的声音都很为难，"那个女人又不是你亲生女儿，你何必这样拼命呢？"
一通电话打下来，袁德成只借到了三万块钱。
他不知道的是，苏梦璐在病床上听到了这些电话内容，心中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第二天早上，苏梦璐对袁德成说："爸，我想回家。"
"回家？可是医生说你需要住院观察。"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苏梦璐的眼神很坚定，"与其在医院里花冤枉钱，不如回家好好陪陪您。"
袁德成想要反对，但看着苏梦璐那双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05
回到家后，苏梦璐的病情进展得很快。
头痛越来越频繁，有时候疼得她整夜无法入睡。袁德成就坐在她床边，轻轻地为她按摩太阳穴。
"爸，您也休息会儿吧。"苏梦璐看着袁德成疲惫的面容，心疼得不行。
"不累，你睡吧。"袁德成的手很温暖，"有我在呢。"
这样的夜晚越来越多。袁德成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白天还要照顾苏梦璐的饮食起居。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吃不消了，但从来不在苏梦璐面前表现出来。
苏梦璐看在眼里，心如刀割。她开始偷偷地整理自己的东西，包括那些年存下的钱。
由于工作努力，加上生活节俭，苏梦璐这些年竟然攒下了近八万块钱。她把这些钱分成了两部分：三万给袁德成，剩下的五万准备留给自己的父亲。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一笔巨款正在她的账户里静静等待着。
"梦璐，你最近总是在整理东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袁德成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苏梦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爸，我想见见我的父亲。"
袁德成的心一沉。苏梦璐的父亲住在老家，这些年来从未来看过她。当初她出车祸的时候，他甚至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话。
"你确定要见他吗？"袁德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苏梦璐点点头，"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想在...在最后的时间里，和他说说话。"
袁德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几天后，苏梦璐的父亲来了。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写满了风霜。看到女儿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他的眼圈红了。
"梦璐，爸爸对不起你。"他跪在轮椅边，泪流满面。
"爸，没关系的。"苏梦璐伸手摸着父亲的头，"我理解您当时的难处。"
那天晚上，苏梦璐把父亲叫到房间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爸，这里面有两套房子的房产证，都在您的名下了。"
她的父亲震惊地看着那些文件："梦璐，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我工作攒的钱，买了两套小房子。"苏梦璐笑得很温和，"一套您自己住，一套可以出租补贴家用。"
其实，苏梦璐撒了谎。这两套房子并不是她用工作收入买的，而是来源于一个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06
苏梦璐的病情在急速恶化。
她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候会叫袁德成的名字，有时候又会喊已经离开的谢子轩。袁德成知道，时间不多了。
"爸，我有些话想对您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苏梦璐突然清醒了很多。
袁德成赶紧坐到她身边："你说，我听着。"
"这些年，谢谢您对我的照顾。"苏梦璐的眼中含着泪水，"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做您的女儿。"
"傻孩子，说什么来生不来生的。"袁德成握着她的手，"你会好起来的。"
"爸，我的银行卡在抽屉里，密码是您的生日。"苏梦璐用尽力气说道，"里面有三万块钱，您拿去养老。"
"梦璐..."
"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把遗体捐献出去。也许我的器官还能帮助到别人。"
袁德成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爸，不要哭。"苏梦璐努力伸手想为他擦眼泪，但手已经抬不起来了，"能遇到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三天后的清晨，苏梦璐在睡梦中安静地离开了。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解脱后的平静。
袁德成按照她的遗愿，将她的遗体捐献给了医学研究。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邻居和苏梦璐的父亲参加。
那天晚上，袁德成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拿着苏梦璐留下的银行卡。十年的相伴，就这样结束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张普通的银行卡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07
十天后，袁德成终于鼓起勇气去银行查看苏梦璐留下的那张卡。
他本以为里面只有苏梦璐说的三万块钱，可是当屏幕上显示出那个数字时，他完全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