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凌晨两点的写字楼,像一座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大骨架。
我叫林小雨,今年二十六岁,是这座城市里万千白领中的一员。就在刚才,我把一份修改了十九遍的方案发进了老板的邮箱,然后关掉了嗡嗡作响的电脑。
整个楼层只剩下我一个人,空调系统吐出冰冷的风,听起来像是某种巨兽疲惫的叹息。
我走出办公楼,一阵冷风吹来,让我瞬间清醒了不少。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风卷起几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路灯的光晕在地面上铺开,显得孤独而惨淡。我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了一个叫车软件。
屏幕上,一辆小小的汽车图标正在朝着我的位置移动。在这样的深夜,这个移动的图标给了我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几分钟后,一辆白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我的面前。车很普通,甚至有些旧,车身上还沾着些许干涸的泥点。
我核对了一下车牌号,和软件上显示的一模一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您好,去星光小区。”我报出地址,声音因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有些干涩。
“好的,小姑娘。”司机回答道。
我坐稳后,车子平稳地启动了。我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司机。他大概四十五岁左右,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身材微胖,看起来很憨厚,是那种最常见的、会跟你聊聊油价和家长里短的司机师傅。
但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并不安分,没有聚焦在正前方的道路上,而是飘忽不定地扫视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躲避什么。
“又加班到这么晚啊?”他先开了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是啊,项目比较赶。”我礼貌地回答。
“你们…你们年轻人,就是有股拼劲。”他说话时,似乎有轻微的结巴,一个简单的句子被他拆解得有些破碎。但他表现得很热情,努力地想让气氛活络起来。
“没办法,工作嘛。”我笑了笑,把头转向窗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城市的夜景在飞速倒退,那些熟悉的建筑和街道,此刻在深夜里都呈现出一种陌生的姿态。我有些疲惫,靠在座椅上,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我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也许是我多心了,加班到深夜,人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也许有些社交障碍的夜班司机罢了。
02
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后,我感觉方向有些不对。
我们没有继续在宽阔的城市主干道上行驶,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辅路。这条路我有些印象,白天的时候,两旁都是些小商铺和老旧的居民楼。
“师傅,是不是走错了?”我开口问道,心里升起一丝警惕。
“没…没错。”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憨厚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主路那边,晚上全是拉货的大车,有时候比白天还堵。我走这条小路,绕一下,其实更快。”
凌晨两点的城市主干道会堵车?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但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或许他说的对,夜班司机总有他们自己熟悉的路线。
我“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但心里那根放松下去的弦,又悄悄地绷紧了。
车子在小路上行驶,周围的光线明显暗淡了许多。高大的行道树遮蔽了本就稀疏的路灯,斑驳的树影在车窗上晃动,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就在这时,车内的音响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
那不是广播里的流行歌曲,而是一首非常老旧的歌,曲调哀怨婉转,配器简单,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里面如泣如诉地唱着,歌词模糊不清,但那股悲伤的氛围却像水汽一样在密闭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这音乐声很突兀,也很诡异。
“师傅,能把音乐关了吗?有点吵。”我皱起了眉头。
“哎呀,这个收音机…坏了。”司机腾出一只手,在老旧的中控台上拍了两下,音乐不仅没停,反而因为他的拍打,声音出现了一阵刺耳的杂音,随后又恢复了原状,“关不掉,有时候就自己乱响,接触不良。”
他的解释听起来依然那么“合理”,可我心里的不安却在不断扩大。一个经验丰富的司机,会开着一辆收音机随时可能失控的车出来工作吗?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后视镜。
这一次,我看得更清楚了。司机确实在频繁地看后视镜,他的视线越过我,投向车后方的黑暗。他的手,那只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有非常轻微的颤抖。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抓住方向盘而有些发白。
他在紧张,或者说,他在害怕。
03
一个正常的司机,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为什么会表现出这种姿态?我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我们路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
明明是畅通无阻的绿灯,前方几百米都没有一辆车。可我们的车子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一样,速度一点点慢了下来。司机几乎是以步行的速度,缓缓地滑向路口。
我眼睁睁地看着绿灯上的数字从“15”一点点倒数,直到跳成了黄灯,最后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车子“吱”的一声,稳稳地停在了白线前。
空无一人的街道,我们却在等一个红灯。
这个行为太不合逻辑了,它像一把锥子,瞬间刺破了我所有试图安慰自己的借口。这绝对不正常。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我不能再坐以待毙。
又一个路口,同样的情况再次上演。在空旷的绿灯下,他再一次故意放慢了速度,仿佛在享受着这漫长的、无意义的等待。
我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车厢里那首哀怨的老歌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敲打我脆弱的神经。
我必须做点什么。
“师傅。”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得先去我一个朋友家拿份文件,明天一早就要用。您看能不能改个地址?就在附近,不远的。”
我编造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打破他预设路线的方法。
我说完,紧紧地盯着后视镜里他的那双眼睛。
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首老歌还在幽幽地唱着,但司机的沉默让这歌声变得愈发刺耳。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
车子依然在以那种令人抓狂的慢速行驶着,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荒凉。我们似乎正在远离居民区,路两旁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厂房和紧闭着卷帘门的仓库。
“师傅?”我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低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快到了,不要着急。”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他拒绝了,他甚至没有找任何理由,就这么直接地、强硬地拒绝了我的要求。
“快到哪里了?这不是去星光小区的路!”我的声调不自觉地提高了。
“就快到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车子猛地一拐,驶入了一条更加偏僻的道路。这里连路灯都变得稀稀拉拉,昏暗的光线只能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更多的地方则被巨大的黑暗吞噬。路两旁是高耸的围墙和生了锈的铁门,看起来像一个被废弃多年的工业区。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恐惧像一张大网,将我牢牢地困在座位上。我能闻到车里那股劣质香薰混合着尘土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感到恶心。
我完了。这个念头疯狂地在我的脑海里叫嚣。
我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的大脑在混乱中拼命寻找着出路。报警?直接打电话吗?他会立刻发现,抢走我的手机,然后……我不敢再想下去。
04
我必须让他以为我不是在求救。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我没有看屏幕,而是凭着肌肉记忆,胡乱地按亮了屏幕,然后将手机举到了耳边。
我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喂?老公?”我的声音装出几分娇嗔,但那无法掩饰的颤抖,让它听起来有些怪异。
“我?我加班刚结束,在回家的车上呢。”我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后视镜,观察着司机的反应。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依然专注地开着车。
我的胆子大了一些,决定把信息说得更详细。
“嗯,快了快了,我们现在走到那个……那个城西的旧工业区了,就是那个废弃的钢铁厂旁边。”我努力回忆着刚才路过时瞥见的几个模糊的字样,把它们清晰地说了出来。
“路有点黑,师傅开得还挺稳的。”我故意加了这么一句,希望“电话”那头的人能明白我的暗示。
“车牌号是A…K…7…3…5,一辆白色的轿车。”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不是在跳动,而是在撞击我的肋骨。
“好啦好啦,你快给我准备点夜宵哦,我马上就到家了!先挂啦,拜拜!”
我用一句尽可能轻松愉快的告别结束了这场独角戏,然后故作自然地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整个过程,司机一言不发。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首诡异的老歌还在唱着,像一曲为我谱写的挽歌。
我赌他听到了,赌他会因为害怕而把我扔下车,或者改变路线。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车子还在往前开,前方的黑暗越来越浓,仿佛一个张开大口的巨兽。
我的手心全是汗,我紧紧地攥着拳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05
我假装打完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包里,整个车厢里安静得可怕。他突然说:“根本没打通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猛地停在了这条荒无人烟的工业区废弃道路中央。惯性让我狠狠地向前冲了一下,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我当场震惊了,大脑一片空白。
司机把车熄了火。周围瞬间陷入了死寂,连那首唱了一路的诡异老歌也消失了。黑暗和安静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辆小小的轿车彻底吞没。
他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来看我。
昏暗的光线中,我看不清他的全脸,只能看到他嘴角咧开的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眼神,那双我一直觉得飘忽不定的眼睛,此刻变得异常锐利,像鹰一样,死死地锁定了了。
“小姑娘,”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我的心上,“你演得,很逼真。”
我下意识地去看我的手机。我根本没有拨出任何电话,只是点亮了屏幕。
而此刻,在那块明亮的屏幕顶端,清晰地显示着三个字——
“无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