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们,我姐真的出事了!”
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林涛的声音已经从最初的焦急变成了嘶哑的绝望。
他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姐姐林晚最后一条朋友圈的截图,上面只有一张蛇蜕的图片,配文是:“新生。
林晚,这个三年前回乡、凭一己之力建起全市最大菜花蛇养殖场的女人,这个被乡里人当成传奇和怪胎的女人,这个月收入早已突破百万的女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她自己一手打造的蛇类王国里。
01.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张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是他本周第三次见到林涛。
“小伙子,我们理解你的心情。
张雷的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失踪案的立案标准是48小时,现在已经远超这个时间。
我们已经登记了,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
她是个成年人,也许只是手机没电,出去散心了。
“不可能!
林涛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我姐她……她不是普通人!
她不可能离开她的养殖场那么久!
那些蛇就是她的命!
张雷的目光从林涛激动到有些变形的脸上,移到了桌上那份简单的失踪人口登记表上。
姓名:林晚。
职业:菜花蛇养场主。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半年前,因为一桩邻里纠纷而去调解时的场景。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林晚。
当时,林晚的养殖场刚刚步入正轨,但也因此和周围的村民产生了不小的摩擦。
一位村民丢了鸡,便认定是林晚的蛇跑了出来,带着一群人堵在了养殖场门口,吵着要她赔钱。
张雷赶到时,林晚就站在人群中央。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工装,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
“李大伯,”她开口,声音清冷但清晰,“你说你家鸡是我养的蛇吃的,有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
你这养了一窝子长虫,看着就瘆人,不是它们干的是谁干的!
村民李贵强词夺理。
林晚没再跟他争辩,只是平静地转身,走进养殖场内。
片刻之后,她徒手抓着一条近两米长的成年菜花蛇走了出来。
那蛇在她手臂上温顺地缠绕着,金黄色的斑纹在阳光下闪着光。
围观的村民“轰”地一声散开,连李贵强也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我养的蛇,每一条都有编号和记录。
林晚抚摸着蛇头,就像在抚摸一只猫,“它们吃的是专门采购的冷冻鼠,成本比你的鸡贵多了。
其次,我的养殖场有三层防护网,人进来都费劲,别说蛇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菜花蛇是无毒蛇,胆子很小,主动攻击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它们是本地的生态物种,抓老鼠比猫还厉害。
你们该感谢它们,而不是害怕它们。
那天的调解,最后以张雷教育了聚众闹事的村民收场。
他至今还记得林晚那种独特的镇定,一种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却又深深扎根于此的强大。
一个能徒手抓蛇,把人人畏惧的“长虫”做成月入百万生意的女人,绝不是一个会轻易失联的普通角色。
“她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
张雷收回思绪,重新看向林涛。
林涛颓然坐下,摇了摇头:“我姐那个人,性格直,一心扑在生意上,不喜欢跟人绕弯子。
村里人……有些人是嫉妒她挣钱,但要说结仇,应该不至于。
他想起了姐姐失踪前两天,自己还去过一次养殖场。
02.
那天,林涛是去给姐姐送些家里的土特产。
一进养殖场的办公区,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木屑混合的味道。
林晚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订单数据和财务报表。
“姐,又在忙呢?
林涛把东西放下。
林晚抬头看了他一眼,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指了指桌上的一份合同:“刚签了个大单,出口东南亚的。
这个月,净利润应该能破一百五十万。
林涛看着那个数字,心里五味杂陈。
他这个在城里写字楼上班,一个月拿几千块工资的弟弟,实在无法想象姐姐口中的“百万”是什么概念。
“姐,你挣这么多钱,村里人眼红得厉害。
你听说了吗?
李贵强又在外面说你养的蛇‘晦气’,影响了村里的风水。
“嘴长在他身上,随他说去。
林晚毫不在意,她点开手机银行的APP,给林涛转了一笔钱,“这五万你拿着,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一下,爸妈住着也舒服。
“我不要!
林涛立刻拒绝,“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担心你!
你一个女人家,搞这么大摊子,又这么招摇,太危险了!
“危险?
林晚笑了,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一排排整齐的蛇舍,“小涛,你觉得在办公室里勾心斗角不危险?
还是每天挤地铁闻汗味不危险?
对我来说,只有穷最危险。
她的眼神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
林涛知道,他说服不了姐姐。
从三年前她毅然辞掉城里的工作,顶着全家人的反对和村里的流言蜚语,回到这个穷山沟里开始养蛇,他就知道,姐姐的骨子里,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执拗。
他临走时,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养殖场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下来,和姐姐热情地握手。
男人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气质精明。
“那是我新的合作伙伴,”林晚简单解释了一句,“做蛇毒深加工和药材出口的。
林涛当时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男人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03.
按照惯例,她每周三会开车回县城看望父母。
但上周三,父母等到天黑,也没见到她的车影。
电话打过去,先是无人接听,到了晚上,直接变成了关机。
林涛起初以为是姐姐订单太多,忙忘了。
可第二天,第三天,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有些慌了,开车去了养殖场。
巨大的铁门从内部反锁,无论他怎么喊,里面都毫无声息。
这太不正常了。
养殖场里雇了两个工人,负责白天的喂养和清理,但他们也说,从周三早上开始,就联系不上林老板了。
“老板娘前一天晚上还在,说第二天有一批蛇蜕要处理,让我们早上八点准时到。
可我们来了,就一直锁着门,打电话也不接。
工人也是一脸茫然。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林涛的心。
他报了警。
但就像张雷说的,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年人,关机几天,并不能构成紧急事件。
社区民警来看了一眼,隔着大门喊了几声,见没什么异常,便也离开了。
直到一周过去,林晚的手机依旧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她所有的社交媒体都停更了,那个曾经活跃在各种商业群里的“蛇女王”,彻底没了音讯。
林涛的坚持,终于让张雷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一个把事业看得比命还重的女人,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交待的情况下,抛下她月入百万的生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04.
第七天的下午,阳光毒辣。
张雷带着两名队员,和林涛一起,再次站在了养殖场那扇紧闭的铁门前。
养殖场建在村子最偏僻的山坳里,四周是茂密的树林,高高的围墙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着泥土和某种动物的腥气。
“我们已经通过技术手段定位了林晚的手机,”一名年轻的警员小王报告道,“最后一次发出信号,就是在一周前的晚上九点,地点就在养殖场内部。
张雷点了点头,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林晚大概率没有离开过这里。
“联系开锁公司了吗?
“联系了,但这种特制的工业门锁,他们说没工具,至少要一两个小时。
林涛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张队,别等了!
再等下去,我姐……我姐她……
张雷看着那扇冰冷的铁门,又看了看林涛通红的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转身对小王说:“去,把车里的液压钳和破门器拿来。
几分钟后,刺耳的金属切割声在寂静的山坳里响起。
“咔嚓!
门锁被强行剪断。
张雷戴上手套,用力推开沉重的铁门。
一股更浓郁的气味扑面而来,那不是蛇的腥气,而是一种……混合了消毒水、饲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
院子里空无一人,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几辆手推车整齐地停在墙边。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过于有序了,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分头检查!
张雷下令,“小王,你去办公区和生活区。
我和小李检查蛇舍。
注意脚下,别惊动了那些‘住户’。
05.
林涛跟在张雷身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蛇舍被分成了上百个独立的隔间,每个隔间都用木板和铁丝网封着。
透过昏暗的光线,能看到里面盘绕着一条条粗壮的菜花蛇。
它们似乎感受到了陌生人的闯入,开始不安地嘶嘶吐信,鳞片摩擦着木板,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张雷挨个检查过去,蛇都在,数量看起来没有缺少。
饲料和清水也都还充足,显然林晚在失踪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这是一个极其细心谨慎的女人。
这让整个事件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如果她是有计划地离开,为什么不通知家人?
如果她是遭遇了不测,现场为何如此整洁,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就在张雷百思不得其解时,办公区那边突然传来小王一声短促而震惊的惊呼。
“张队!
张雷和林涛立刻冲了过去。
办公区和生活区是连在一起的小楼。
他们冲进门时,看到小王正僵硬地站在林晚的办公桌前,手指着电脑屏幕,脸色煞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怎么回事?
张雷一个箭步上前。
电脑是开着的,停留在屏保界面。
小王刚才应该是动了一下鼠标,唤醒了屏幕。
屏幕上没有血腥的画面,也不是什么恐吓信。
那是一个打开的、类似日记的文档。
文档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空白的,只有最上方,有一行刚刚打出来,甚至没有来得及保存的字。
张雷的目光落在那行字上,他那张经历过无数大案要案、早已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他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从警二十年来养成的一切冷静和理智,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那行简短的文字击得粉碎。
他彻底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