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醒醒。”
张晨推了推妻子的肩膀,很轻,像怕惊扰了她的梦。
床上的人没动静。
他又推了推,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小月,别睡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天灵盖,张晨的手僵在半空,屋里没开灯,妻子的脸在黄昏的光线里,白得像一张纸。
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手指颤抖着伸向妻子的鼻子。
没有呼吸。
01.
三天前,日子还很平静。
下午五点,李月开着她的白色宝马,停在市设计院门口。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干净的脸。快四十了,眼角眉梢却都是温和的笑意。
她冲着大门口出来的丈夫张晨招招手。
张晨比她小八岁,人长得高大白净,快步走过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累不累?”他递过一瓶水。
“老样子。”李月喝了一口,“后厨新来的小伙子有点滑头,被我敲打了两句。”
李月是市里最火饭店“悦来香”的老板,从路边摊干到今天,靠的是精明和勤快。
回到家,客厅沙发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正翘着腿刷手机,薯片渣掉了一地。
她是李月的远房表妹林萌,放暑假来城里“见世面”,已经住了一个多月。
“姐,姐夫,回来啦。”林萌头也没抬。
李月没理她,冲着阳台喊:“元宝,过来!”
一只油光水亮的金色大狗摇着尾巴跑过来,亲热地用脑袋蹭她的腿。这是她养了九年的金毛,元宝。
李月抱着元宝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才真正松弛下来。
林萌撇撇嘴,小声嘀咕:“狗都比人亲。”
声音不大,但客厅里的人都听见了。
李月像没听见,换了鞋,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淡淡地说:“林萌,明天跟你姐夫去人才市场看看,找个暑期工干干,别老闷在家里。”
林萌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姐,我就是来玩的,打什么工啊。”
“不打工谁养你?”李月的语气不重,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你这么有钱……”
“我的是我的,你想要,自己挣。”李月说完,就走进了厨房。
元宝跟进去,安静地趴在她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好像能感受到主人的不快。
02.
有些东西,像墙角的霉斑,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蔓延。
一天中午,李月回家取文件,刚开门,就听见“啪”的一声。
客厅里,林萌站在一个摔碎的相框前,手足无措。相框里是李月和张晨的结婚照,玻璃碎了一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姐。”林萌眼圈红了。
元宝在一旁不安地冲着林萌低声吼叫。
“你凶什么凶!”林萌被狗一叫,反而来了脾气。
“行了。”李月开了口,声音很平静,“碎了就碎了吧。”
她没发火,只是蹲下去,默默地捡起一块扎手的玻璃碴。
晚上,张晨知道了这事,心里很不安。他了解妻子,她对看重的东西,执拗得很。
他特意去夜市,买回李月爱吃的小龙虾。
饭桌上,张晨不停地剥虾,把最肥的虾肉都放进李月的碗里。
“小月,别为个相框生气了。”
李月慢慢吃着虾,忽然说:“张晨,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连一顿小龙虾都请不起。”
张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那时候穷,第一次约你看电影,票钱还是借的。”
那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学生,看见这个女人一个人扛煤气罐,一个人跟供货商吵架。有天晚上下暴雨,她的车坏在路上,是他撑着一把破伞把她送回了家。
坐在一旁的林萌听着,嘴里塞满了虾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吃完饭,李月的母亲打来电话,照例嘱咐她不要太累。
“妈,我知道了,您也早点睡。”李月握着电话,语气温柔。
挂了电话,她看着窗外的灯火,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元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把大脑袋搁在她的膝盖上,用温热的鼻息蹭着她,心里的不安才稍稍平复。
03.
早上,李月像往常一样,给张晨打好领带,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晚上有饭局,可能晚点回来,你自己吃饭。”
“知道了,少喝点酒。”
林萌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看见这一幕,翻了个白眼。李月没理她,只当她今天会按说好的那样,去做暑期工。
下午三点,李月处理完店里的账目,离晚上的饭局还有几个小时,她打算回家休息一下。
她给张晨发了条微信:我先回家了。
张晨正在开会,手机静音,没看到。
李月开车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林萌大概是出门了。
她换了拖鞋,感觉有点累。
她走进卧室,元宝立刻跟了进来,在她脚边趴下。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洒下光影。
李月躺在床上,本想小睡一会儿,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那种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她拿起手机,想给张晨打个电话。屏幕亮起,是她和张晨还有元宝在海边的合影,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
她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她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元宝似乎有些不安,从地板上爬起来,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
“乖,元宝,睡觉。”李月拍了拍它的头。
元宝重新趴下,但两只耳朵却警惕地竖着,对着门口的方向。
整个小区都沉浸在午后的宁静中,谁也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无声无息地降临。
04.
下午六点,张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拿出手机,才看到李月下午三点发来的微信。
他回拨过去,没人接。
他想,可能是在洗澡,没在意。他开车回家。
路上有点堵,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小月?”他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他心里犯嘀咕,李月不是说晚上有饭局吗?怎么车在楼下?
他打开灯,玄关处,李月的高跟鞋整齐地摆着。
她在家。
张晨快步走向卧室。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到李月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像是睡着了。
元宝趴在床边,一动不动。
张晨松了口气,走上前,坐在床边。
“小月,怎么在家睡着了?”他伸手去拍她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张晨的脑子“嗡”的一声。
“小月!小月你醒醒!”他慌了,用力摇晃着妻子的身体。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颤抖着把手指探到她的鼻子下面。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小区的宁静。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抖着手去掏手机,凭着本能拨通了岳母的电话,哭喊着:“妈!你快来啊!小月她……小月她出事了!”
几分钟后,警车的呼啸声由远及近。
05.
市刑警队队长王建国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
张晨瘫坐在客厅沙发上,双眼无神。李月的母亲在一旁哭得晕厥过去。
法医和技术人员正在卧室工作。
王建国走进卧室,现场干净得不正常。没有打斗,没有翻动,门窗完好。
李月安静地躺在床上,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她身边,趴着金毛犬元宝,身体已经僵硬。
“初步判断,死者是窒息死亡,没有明显外伤。狗可能是中毒。”法医汇报,“死亡时间大概在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王建国点点头,目光像鹰一样扫视着房间。凶手像个幽灵,没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天,审讯室里。
丈夫张晨,除了哭就是重复“我不知道”,他有几十个同事提供的不在场证明。
嫌疑最大的,是表妹林萌。
“我下午两点就出门了,去了肯德基应聘,五点才结束。你们可以去查监控!”她说话的语气又快又冲。
警方很快核实了她的说辞,监控证实,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线索断了。
就在王建国一筹莫展时,手机突然响了。是留守现场的同事打来的。
“王队!你快回来一趟!出怪事了!”
王建国立刻驱车赶回。
他推开房门,只见几个警察围在客厅里,满脸震惊。
在他们中间,那只本该“死掉”的金毛犬元宝,正摇着尾巴,大口吃着一个警察喂给它的火腿肠。
它活过来了!
元宝吃完火腿肠,看见了王建国,它忽然停下摇晃的尾巴,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用鼻子拱了拱,从一个柜子底下,叼出了一样亮闪闪的东西。
它小跑着回到王建国面前,把嘴里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
那是一枚金戒指。
王建国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拿起来查看。
元宝做完这一切,仿佛卸下了重担,转身跑回卧室,跳上那张床,蜷缩在女主人曾经躺过的位置,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鸣。
王建国举起戒指,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他眯起眼睛,瞳孔猛地一缩。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