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刘师傅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捻起一枚鸡蛋,对着光反复地看。
蛋壳上布满了青褐色的斑点。像是尸体上过早出现的瘀痕。
王大柱的声音带着哭腔。“刘师傅,你给瞧瞧,这到底是怎么了?”
鸡圈里的空气沉闷又混浊。几十只鸡鸭蔫头耷脑,缩在角落。
仿佛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刘师傅放下鸡蛋,看向了沉默的周文轩。
“文轩,你家地里种了什么?”
“蔬菜,还有一些葡萄藤。”周文轩说。
刘师傅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的声音因为惊骇而拔高。
“葡萄藤?你说鸡鸭吃了你的葡萄藤?!”
01
周文轩的铁锹插进土里,翻起来的泥块是黑色的。泥土带着清晨的湿气和植物根茎的气味。他直起腰,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阳光穿过大棚的塑料薄膜,变得温吞吞的,照在他年轻的脊背上。
他喜欢这种感觉。泥土是诚实的,你给它一分力,它就还你一分绿。这是他在农业大学的书本里读到的,也是他现在用汗水验证的。城里的写字楼很高,格子间很小,空气里都是打印机和外卖的味道。他不喜欢。所以他回来了,带着所有的积蓄和一脑袋的种植技术。
菜畦里的生菜苗,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菠菜的叶子也已经舒展开,油亮亮的。他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一片菜叶,心里盘算着再过多久就能收获第一茬。这是他的希望,是他全部的家当。
他第一次看到那只花脖子的公鸡时,并没有太在意。它雄赳气昂地穿过菜畦的间隙,像个巡视领地的将军。周文轩把它轰了出去,顺手加固了一下大棚边缘的缝隙。他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来的是一支军队。
王大柱家的几十只鸡鸭,浩浩荡荡地涌进了他的菜园。它们的目标明确,行动力惊人。尖锐的喙啄下去,就是一棵菜苗的死亡。扁平的嘴巴拱进土里,就把一片希望搅得稀烂。周文轩从村口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的心像是被那鸡爪子狠狠地刨了一下,又疼又空。绿色的菜地,此刻像是被狗啃过的草皮,斑驳陆离,一片狼藉。那些鸡鸭还在不知疲倦地搞着破坏,肥硕的屁股一扭一扭,喉咙里发出得意的咕咕声。
周文...轩的怒火一下子就烧到了头顶。他抄起一根竹竿冲了进去,鸡飞狗跳,鸭子嘎嘎乱叫着四散奔逃。他站在自己被毁掉的心血中间,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提着两斤水果去了王大柱家。王大柱正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摇着一把蒲扇,眯着眼睛听收音机。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周文轩把水果放在石桌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叔,你家的鸡鸭把我菜地给毁了。你看能不能把它们圈一下?”
王大柱的眼皮抬了一下,目光从周文轩脸上扫过,又落回收音机上。“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周文轩又说:“我那都是刚下的苗,成本不低。”
王大柱这才关掉收音机,把蒲扇往大腿上一拍。“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他慢悠悠地说,“鸡鸭散养才下蛋香,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道理。”
“不就是几棵破菜苗吗?能值几个钱?”王大柱斜着眼睛看他,“你一个大学生,回村里种地,眼界不能这么窄。”
周文轩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和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站起来,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王大柱不大不小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小气。”
接下来的几天,周文轩试过用篱笆把菜地围起来。他找来竹子和木条,忙活了两天。篱笆刚立起来,王大柱的鸡鸭就找到了新的乐趣。它们飞过去,钻过去,用身体撞过去。那脆弱的篱笆,在它们面前像个笑话。
菜地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周文轩种下的第二批苗,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又进了鸡鸭的肚子。王大柱每天见到他,脸上都带着一种看好戏的笑容,那笑容像针一样扎在周文轩的心上。
村里有人劝他,说王大柱就是个滚刀肉,跟他硬碰硬没好处。让他要么就算了,要么就去村委会说道说道。周文轩只是沉默地听着,点点头,或者摇摇头。
一个星期后,周文轩放弃了。他不再往菜地里补苗,也不再去修补那可笑的篱笆。他整天待在大棚里,把那些被毁掉的菜畦重新翻了一遍,然后就坐在田埂上发呆。
王大柱看到这副景象,心里得意极了。他跟村里人说:“我就说嘛,一个读书读傻了的娃,能干成什么事?让他闹,闹几天没劲了,自己就消停了。”
他的鸡鸭失去了最后一点阻碍,把周文轩的菜地彻底当成了自家的食堂和厕所。每天天一亮,就成群结队地过去报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文轩已经认输的时候,他开着三轮车出门了。他去了一趟镇上的农资市场。回来的时候,车上装的不是菜苗,也不是更结实的围栏。
02
车上是一捆捆光秃秃的,看起来像枯柴一样的藤条。还有几大袋用蛇皮袋装着的肥料。那肥料的袋子一打开,就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草药,又有点像什么东西腐烂了,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腐臭气味。
周文轩把那些藤条,沿着靠近王大柱家的那一侧菜地,种了下去。他挖了很深的沟,埋下了木桩,然后用铁丝拉起了一排排的架子。他把那些藤条仔细地绑在架子上。
做完这些,他拆开那些肥料袋子,用一把小铲子,给每一根藤条的根部,都厚厚地铺上了一层。那种奇怪的气味,立刻就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王大柱站在自家院墙边,撇着嘴看他忙活。“哟,不种菜改种葡萄了?这玩意儿要等结果,猴年马月去了。”他对身边的婆娘说。
他的婆娘也跟着笑:“我看他是被鸡气糊涂了,瞎折腾。”
王大柱家的鸡鸭似乎很喜欢那种肥料的味道。它们比以前更爱往周文轩的地里跑了。它们在葡萄架下刨土,啄食那些肥料颗粒,偶尔也伸长脖子去够新发出来的嫩叶。
周文轩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他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去给他的葡萄藤浇水,施肥。他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平静得像一口深井。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那些原本像枯柴一样的葡萄藤,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它们疯了一样地生长,抽出无数的枝条和宽大的叶片。浓密的绿叶爬满了整个架子,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绿色高墙。这道墙,彻底隔开了周文轩的菜地和王大柱的院子。
墙的这边,周文轩重新种下了蔬菜。墙的那边,王大柱的鸡鸭依旧每天在墙根下打转,寻找着什么。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直到那天早上。
王大柱几乎是撞开周文轩的棚门的。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蛮横和得意,只剩下一种无法掩饰的惊慌。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文轩!你快……快去我家看看!我家的鸡鸭出大事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周文轩放下手里的活,跟着他走进了王大柱家的院子。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鸡圈里,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鸡鸭,此刻全都蔫头耷脑地缩在角落里。它们的羽毛失去了光泽,眼神呆滞,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王大柱颤抖着手,从鸡窝里拿出一枚鸡蛋,递到周文轩面前。“你看看这个。”
周文轩接过鸡蛋。那是一枚看起来很诡异的蛋。蛋壳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褐色斑点,像是人快死的时候皮肤上出现的尸斑。他把鸡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下的蛋全都变成这样了。”王大柱的声音带着哭腔,“昨天收鸡蛋的贩子来了,看到这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个都不要。他说这蛋邪性,吃了怕是要出人命。”
王大柱家的主要收入,就靠这些鸡鸭蛋。现在蛋卖不出去,等于断了他的财路。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嘴上都起了燎泡。
“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把你刘师傅请了过来。”王大柱指了指院子里一个蹲着的老人。
周文轩认得他,是村里的兽医刘师傅。刘师傅在村里干了一辈子兽医,经验丰富,为人也正直,很有威望。
刘师傅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他跟着王大柱来到鸡圈,抓起一只鸡,仔细地翻看它的眼睛和爪子。他又走到鸭舍,观察那些鸭子的状态。
他检查了一番后,皱着眉头走出来,对王大柱说:“这些鸡鸭确实有问题。”
“看症状,它们像是群体摄入了某种特殊物质,导致产蛋异常。你最近给它们吃了什么新东西吗?”刘师傅问道,他的目光很锐利。
王大柱急忙摇头:“没有啊,还是老样子喂的。就是些谷子、米糠,还有菜叶子。”
“不过...不过它们最近总是跑出去,可能在外面吃了什么。”王大柱的声音小了下去,眼神有些躲闪。
“跑到哪里去了?”刘师傅追问道。
王大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周文轩,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尴尬和乞求的神情。“可能...可能跑到文轩家地里了。”
刘师傅的目光转向了沉默的周文轩。“文轩,你家地里种了什么?”
“蔬菜,还有一些葡萄藤。”周文轩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刘师傅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变得煞白。他盯着周文轩,大声惊呼道:“葡萄藤?你说鸡鸭吃了你的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