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阳光透过老旧居民楼的窗户,在陈建国客厅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68 岁的陈建国坐在红木沙发上,手里捏着社区王主任送来的登记表,目光落在 “李秀兰” 这个名字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65 岁,丧偶,身体硬朗,会做饭做家务,” 王主任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陈老师,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身边确实需要个伴儿搭伙。李大姐人老实,我跟她提了您每月给 5000 块,她挺愿意的。”
陈建国放下登记表,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热茶。妻子走了十年,儿女在外地成家后,这屋子就只剩他一个人。起初他还觉得清净,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夜里起夜时看着漆黑的走廊,心里总空落落的。他不是没想过找个搭伙的伴儿,可之前相过两个,不是嫌他脾气倔,就是嫌他给的钱少,最后都不了了之。这次听说李秀兰愿意来,他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5000 块,对他每月 8000 的退休金来说不算多,只要能有人把家里打理好,能在他饿的时候端上口热饭,这笔钱花得值。
三天后,李秀兰拖着一个旧行李箱,敲开了陈建国的家门。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几分拘谨的笑容:“陈老师,我来了。”
陈建国侧身让她进来,指了指客厅角落的房间:“那间屋给你住,家具都是现成的,你收拾收拾就能用。咱们先把话说清楚,我每月十五号给你 5000 块,包括你的生活费和零花钱,你呢,就得负责家里的家务,一日三餐得按我的口味来,早上六点半必须开饭,晚上七点前把碗洗了,地板每天拖一遍,窗户每周擦一次……”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要求,李秀兰一边听一边点头,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记着:“您放心,陈老师,这些我都能做到。”
起初的半个月,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李秀兰确实是个勤快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先把客厅和卧室的地板拖得锃亮,然后钻进厨房做早餐。陈建国爱吃小米粥配煮鸡蛋,她就每天雷打不动地准备这些,偶尔想换个花样,比如煮点玉米粥,陈建国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还是小米粥顺口,下次别换了。” 李秀兰听了,赶紧把剩下的玉米粥自己喝了,第二天又换回了小米粥。
白天陈建国要么在家看书,要么去楼下公园下棋,李秀兰就留在家里收拾家务。她把陈建国的衣服按季节分类叠好,把他常用的老花镜和茶杯放在固定的位置,连他书房里凌乱的书籍,都按科目整理得整整齐齐。陈建国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这 5000 块花得挺值 —— 李秀兰比之前找的那两个省心多了,不仅听话,还懂得照顾人。
可没过多久,陈建国的 “挑剔” 就渐渐露了出来。有一次,李秀兰拖完地板,没把拖把放回卫生间的角落,而是靠在了阳台的墙上。陈建国看到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拖把得放回原来的位置,你放这儿多碍事。”
李秀兰赶紧把拖把挪到卫生间,小声道歉:“对不起陈老师,我忘了。”
“忘了?” 陈建国提高了声音,“这种小事都能忘,你还能干好什么?我花钱雇你,不是让你在这儿马马虎虎过日子的。”
李秀兰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她心里有点委屈,可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搭伙的,拿了人家的钱,就该按人家的要求做,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可让她更委屈的还在后面。那天下午,她远在外地的孙子给她打视频电话,孩子刚上幼儿园,对着屏幕奶声奶气地喊 “奶奶”,李秀兰一下子红了眼眶,抱着手机跟孙子聊得起劲。正聊到一半,陈建国从外面回来,看到她拿着手机,皱着眉走过来:“聊多久了?手机一直开着多费电,有话快说,别耽误做饭。”
李秀兰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跟孙子说 “奶奶先挂了,下次再聊”,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她看着陈建国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 她来搭伙,不只是为了那 5000 块钱,更是想找个能说说话的伴儿,可陈建国除了跟她提要求,连让她跟孙子多聊一会儿都不愿意。
真正让李秀兰寒心的,是她感冒发烧的那天。那天夜里,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额头烫得厉害,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早上,她强撑着起来想做早餐,可刚走到厨房门口,就眼前一黑,差点摔倒。陈建国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她脸色苍白,皱着眉问:“怎么了?大清早的磨磨蹭蹭,我的早餐呢?”
“陈老师,我…… 我好像发烧了,有点难受,” 李秀兰虚弱地说,“能不能麻烦您自己煮点粥,我歇一会儿就好。”
她本以为陈建国会关心她几句,可没想到陈建国听完,脸色更难看了:“发烧?你怎么偏偏这时候发烧?我花钱是让你照顾我,不是让我照顾你的。你要是做不了,当初就别答应啊。”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了李秀兰的心里。她看着陈建国冷漠的脸,突然觉得特别可笑 ——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相互照料的伴儿,可在陈建国眼里,她不过是个拿了钱就必须干活的保姆,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那天早上,李秀兰还是强撑着做了早餐。陈建国吃完饭后,拿着棋盘去了公园,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别忘了把衣服洗了,下午把窗户擦了,别因为你生病就耽误家务。”
陈建国走后,李秀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自己去世的老伴,以前她生病的时候,老伴会整夜守在她床边,给她敷毛巾、喂药,还会变着花样给她做清淡的饭菜。那时候的日子虽然不富裕,可心里暖烘烘的。可现在,她拿着每月 5000 块的生活费,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得不到。
她突然觉得累了,也不想再忍了。下午,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进那个旧行李箱里。然后,她走到陈建国的书房,把一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上面写着:“陈老师,钱再多,也买不来真心待你的人。我走了,祝您以后能找到合适的伴儿。”
傍晚,陈建国从公园回来,推开门看到客厅里空荡荡的,李秀兰的房间门也开着,里面已经没了东西。他愣了一下,走到书房,看到了那张纸条。他拿起纸条,皱着眉念了一遍,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声:“现在的人真是太贪心了,5000 块还不满意,说走就走。”
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转身去了厨房。可当他看到厨房里冷锅冷灶,没有像往常一样摆着热饭热菜时,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空落。他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个鸡蛋和半袋小米,他想自己煮点粥,可看着灶台,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那天晚上,陈建国最终还是泡了一碗方便面。他坐在餐桌前,吃着索然无味的方便面,看着窗外的夜色,第一次觉得这屋子好像比以前更冷清了。可他还是没明白,李秀兰离开的真正原因 —— 他以为是钱给得不够,却不知道,晚年的陪伴,需要的不是冰冷的金钱,而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和温暖。
李秀兰走后的那一周,陈建国的日子过得一团糟。早上没人煮小米粥,他只能在楼下早餐铺随便买个包子应付;地板几天没拖,落了一层灰;脏衣服堆在洗衣机旁,直到实在没衣服穿了,他才笨拙地摸索着按下启动键。夜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里静得能听见时钟滴答声,他看着空荡荡的对面沙发,心里头第一次有点发慌 —— 原来习惯了有人照料的日子,再回到独居,竟这么难熬。
社区王主任听说李秀兰走了,又上门来劝:“陈老师,不是我说您,李大姐多好的人啊,勤快又老实,您就不能多让着点?” 陈建国却梗着脖子反驳:“是她自己贪心,5000 块还不知足,我看就是想漫天要价。”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悄悄跟王主任交代:“再帮我找一个吧,这次…… 我每月给 2 万,只要她能好好照顾我,钱不是问题。”
2 万块的诱惑确实不小,没几天,王主任就带来了王桂芬。62 岁的王桂芬穿着一身得体的碎花衬衫,头发烫成整齐的小卷,说话干脆利落:“陈老师,我离异多年,孩子在外地工作,也想找个伴儿搭伙过日子。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图您这 2 万,但您也得把我当‘伴儿’,不是当保姆使唤,要是做不到,咱也别浪费彼此时间。”
陈建国当时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只要你把家里照料好,把我照顾舒服了,我肯定尊重你,绝不让你受委屈。” 他心里打着算盘 ——2 万虽然比之前多了不少,但自己退休金够花,只要能有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能让他安安稳稳过日子,这点钱不算什么。
王桂芬刚开始住进来时,陈建国确实收敛了不少。早上王桂芬没按 6 点半开饭,晚了十分钟,他没像对李秀兰那样抱怨;王桂芬把客厅的装饰画换了个位置,他虽然觉得别扭,也没多说什么。王桂芬看在眼里,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觉得陈建国或许真能改改脾气,两人说不定能好好搭伙下去。
可没过半个月,陈建国的老毛病就又犯了。那天周末,王桂芬早早就跟他说:“陈老师,我老姐妹约了我去公园跳广场舞,中午我早点回来给您做饭,您上午自己在家看看电视,行吗?”
陈建国正在看报纸,头也没抬:“跳什么广场舞?你走了谁给我做午饭?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外面的东西,闹肚子怎么办?”
王桂芬愣了一下,赶紧说:“我可以提前把午饭做好,您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很方便的。”
“热的饭哪有现做的好吃?” 陈建国放下报纸,皱起眉头,“我给你 2 万,是让你在家照顾我,不是让你出去瞎玩的。要跳广场舞,等晚上我睡了再去,别耽误正事。”
王桂芬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想着刚相处没多久,别闹僵,还是把跟老姐妹的约定推了。可她没料到,这只是个开始。之后只要她想出去,无论是去买菜顺便逛会儿街,还是去社区参加手工活动,陈建国总会找各种理由阻拦,要么说 “家里离不开人”,要么说 “外面不安全”,到最后干脆明说:“你拿了我的钱,就得守我的规矩,少往外跑。”
更让王桂芬生气的是,陈建国还特别干涉她的开销。有一次她在菜市场看到一件纯棉的外套,才一百多块,想着自己好久没买新衣服了,就买了下来。回家后刚试穿给陈建国看,陈建国就沉下脸:“我给你的 2 万是让你顾家,不是让你乱花的!你衣柜里那么多衣服,还买新的干什么?这钱花得冤枉!”
王桂芬忍不住反驳:“陈老师,这衣服才一百多,是我自己的零花钱买的,没花家里的生活费,怎么就乱花了?我自己挣的钱都能随便花,何况您给的钱里还包含我的零花钱呢。”
“你的零花钱也是我给的!” 陈建国提高了声音,“我给你钱,你就得省着点花,别总想着自己享受。当初跟你说好了,要好好照顾我,你倒好,心思全在自己身上了。”
王桂芬被噎得说不出话,心里的委屈一点点积攒着。她开始明白,陈建国嘴里的 “尊重”,不过是嘴上说说,在他心里,自己跟之前的李秀兰没什么区别,都是拿了钱就得听他使唤的保姆。
真正让王桂芬下定决心离开的,是陈建国儿女来的那天。周六上午,陈建国的儿子和女儿带着孩子来看他,一进门,儿子就笑着问:“爸,这位是?”
陈建国指了指正在厨房忙活的王桂芬,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雇来的,每月给她 2 万,帮着打理家务、照顾我,你们以后不用操心我的生活了。”
王桂芬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手里的盘子差点没端稳。她看着陈建国,又看了看他儿女惊讶的眼神,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她强忍着心里的火气,把水果放在茶几上,然后默默走回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中午吃饭时,陈建国的女儿偷偷拉着王桂芬说:“阿姨,我爸他脾气就这样,您别往心里去,要是他欺负您,您跟我说。” 王桂芬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 她知道,陈建国的性格已经根深蒂固,不是别人劝几句就能改的。
饭后,陈建国的儿女走了,王桂芬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拖到客厅,看着陈建国说:“陈建国,咱们搭伙的日子,到此为止吧。”
陈建国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怎么了?我又没亏待你,每月给你 2 万,比别人多多少?你还不满意?”
“我不是不满意钱,是不满意你这个人。” 王桂芬深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情绪,“我来搭伙,是想找个能说说话、互相照应的伴儿,不是来当你的专属保姆,更不是来当你嘴里‘雇来的人’。你觉得给了钱,就能让我听你指挥,就能干涉我的生活,就能不把我当人看?”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有点发颤:“陈建国,人心是肉长的。你生病的时候,我夜里起来给你量体温、换毛巾;你想吃饺子,我早上五点就起来和面擀皮;你说衣服要手洗,我就一件一件搓,从来没抱怨过。可你呢?你除了给我钱,还给过我什么?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还总把我当外人防着、使唤着。”
“就算你每月给我 2 万,我也伺候不了你。” 王桂芬拿起行李箱的拉杆,“你缺的不是钱,也不是一个能照顾你的人,你缺的是一颗懂得尊重别人、懂得珍惜真心的心。以后,你自己好好过吧。”
说完,王桂芬转身就走,没再看陈建国一眼。门 “砰” 的一声关上,客厅里又只剩下陈建国一个人。他愣了半天,才慢慢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拿起准备给王桂芬的 2 万块现金 —— 那是他昨天刚从银行取出来的,还崭新地放在信封里。
他捏着信封,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想起李秀兰离开时说的 “钱再多,也买不来真心待你的人”,想起王桂芬刚才说的 “你缺的是一颗懂得尊重别人的心”,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厨房里还没洗的碗,看着沙发上王桂芬没来得及带走的小靠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好像真的错了。
他一直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能买来别人的照料,能填补晚年的孤独。可现在他才明白,晚年的陪伴,从来不是靠钱就能换来的。真正的搭伙过日子,需要的是两个人互相尊重、互相体谅、互相温暖,而不是一方拿钱,一方受气。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把陈建国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坐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手里攥着那 2 万块钱,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孤单。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愿意真心待他的伴儿,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学会如何去尊重和珍惜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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