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根据真实案件创作;参考来源:民生频道《23岁女子家中遭奸杀...》
原创声明:图片均源自网络;人名均为化名;本文旨在宣扬人间正义、杜绝犯罪发生!)
在 1985 年那个被闷热与蝉鸣填满的夏日,城南老居民区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热浪所笼罩,喧嚣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看似平常的街巷之中,一场令人发指的罪恶悄然降临。
年仅 23 岁的孙晓雨,刚刚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里。
谁也不曾料到,恶魔的阴影正悄然逼近。
在那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孙晓雨在家中遭遇了惨绝人寰的奸杀。
原本温馨、承载着新生希望的小房间,瞬间被鲜血染红,凌乱的现场,让人不忍直视。
彼时,刑侦技术尚处于起步阶段,没有如今随处可见的高清监控,也没有先进的检测手段作为支撑。
警方虽怀揣着正义与决心,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案件侦破工作中,走访了大量群众,不放过现场的任何一个细节,但案件却始终毫无头绪,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
经验丰富且极具前瞻性的法医老赵,在勘查现场时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敏锐。
他清楚即便以当时的技术条件无法立刻破案,但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线索,或许在未来某一天会成为揭开真相的关键钥匙。
于是他怀着对真相的执着追求,小心翼翼地收集着受害者指甲缝里的微量物质、现场发现的毛发和纤维等物证,并将这些可能蕴含重要信息的证据妥善封存,等待着有朝一日能让它们重见天日。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18 年的光阴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科技蓬勃发展,DNA 技术逐渐走向成熟,为众多悬而未决的案件带来了新的希望。
警方决定重新启动对这起陈年旧案的调查,将当年留存的物证送往实验室进行检测。
经过一系列复杂且精密的技术比对,真凶的真面目终于逐渐浮出水面。
当受害者的丈夫姚康辉接到通知,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走进辨认室时,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当他看到嫌疑人面容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最终竟直接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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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85年的初夏,城南老居民区被槐花的甜香和煤炉燃烧的烟火气紧紧包裹着。
那槐花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每一扇窗户,而煤炉里升腾起的烟火气,又带着一种浓浓的、热乎乎的生活味道,弥漫在居民区的每一条小巷、每一栋楼里。
姚康辉的家就在这片老居民区中的一栋筒子楼里,位置在二楼西头。
这栋筒子楼,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有着不短的年头了。
楼体的墙皮已经开始一块一块地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水泥层,就像老人脸上斑驳的皱纹。楼道里的灯泡总是昏昏暗暗的,光线微弱得像随时都会熄灭,有时候还会一闪一闪。
姚康辉家的房子空间十分有限,一间卧室连着一个小小的厅,厨房和厕所都是楼层公用的。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能听到邻居们端着盆、拿着菜,在楼道里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早啊,去买菜呀?”
“是啊,今天得买点新鲜的。”
到了傍晚,下班的人们又陆续回来,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
谁家今天炖肉了,那浓郁的肉香味就会顺着楼道飘散开来,勾得人直咽口水;谁家孩子考试得了好成绩,家长那喜滋滋的声音也会在楼道里传开,引得大家纷纷夸赞。
此刻姚康辉家里却满是温馨的氛围。
孙晓雨这个年仅23岁的年轻女人,侧身躺在床上。
她刚刚经历生产不久,身体还很虚弱。
月子里不能洗头,她的头发有些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脸色带着产后的苍白,眼神里也透着一丝倦怠。
但更多的是一种初为人母的柔和神情。
她的目光总是温柔地落在孩子身上。
她身旁的小婴儿床是姚康辉亲手打的。
为了打这张床,姚康辉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那天他下班后,就直奔厂里的废料堆。
他蹲在废料堆前,仔细地挑选着合适的木头,一块一块地翻看着,嘴里还嘟囔着:“这块不行,太细了;这块好像有裂缝,也不行。”
挑了好半天,才终于找齐了打床用的木头。
回到家后他顾不上休息,就开始动手制作。
他拿着锯子,一下一下地锯着木头,锯末子飞得到处都是。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但他丝毫不在意。
床板上还能看到歪歪扭扭的锯痕,那是他不太熟练的手艺留下的印记;四个床腿是用钉子仔细固定的,他钉钉子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生怕钉歪了。
虽然做工不算精致,但胜在结实。
床上躺着他们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儿子,小名叫跳跳。
小家伙睡得十分香甜,粉嫩的小脸肉嘟嘟的,就像熟透了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小嘴偶尔动一动,像是在嘬奶,那可爱的模样,把晓雨的心都融化了。
晓雨看着孩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里想着:“这就是我和康辉的宝贝,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疼爱他。”
晓雨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动作十分轻柔。
她先把身子慢慢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用手轻轻地撑着床,生怕动作大了吵醒熟睡的儿子。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对孩子的呵护,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婴儿床,仿佛只要一眨眼,孩子就会消失一样。
墙上贴着一张红双喜剪纸,那是他们结婚时贴的。
当时他们刚刚组建了这个小家庭,康辉特意去集市上买了这张剪纸,回来后小心翼翼地贴在墙上,还笑着说:“这红双喜一贴,咱们的日子肯定红红火火。”
如今颜色已经有些褪色,边缘也微微卷曲,但仍能看出当初的喜庆。
剪纸的一角被孩子不小心扯掉了一点,晓雨一直没舍得揭下来。
她觉得这缺了一角的剪纸,就像他们这个不完美但又充满爱的家,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记忆。
桌子上放着一个绿色的暖水瓶,瓶身上印着简单的花纹,已经用了好些年,外壳有些掉漆。那是他们结婚时康辉的妈妈送给他们的礼物。
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旧了,但晓雨一直很珍惜。
暖水瓶旁边是一个搪瓷盆,里面放着给孩子换洗的尿布,尿布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奶渍。
那是孩子吃饱喝足后留下的“痕迹”,也是他们这个小家庭幸福生活的见证。
窗台上一盆水仙刚刚长出嫩芽,嫩绿的叶子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叶子上,显得格外清新。
晓雨每天都会看看这盆水仙,给它浇浇水,仿佛在照顾着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她心里想着:“等这水仙开花了,家里肯定会更漂亮。”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简单、清贫,却充满希望。
晓雨在本地供销社当售货员,每天要站上好几个小时。
她站在柜台后面,为顾客拿取商品、结账。
她性格文静,待人温和,总是耐心地回答顾客的问题。
有时候遇到老人家买东西,她还会帮忙把重物送到家门口。
她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应该做的,能让大家满意,她就很开心。
姚康辉在附近的红星机械厂当工人,工作辛苦,每天在机器轰鸣声中忙碌,身上总是沾满油污。
但他为人老实本分,对晓雨关怀备至。
只要一有空,他就会抢着做家务,照顾孩子。
他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会给孩子换尿布、喂奶,虽然动作不太熟练,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他们经人介绍相识结婚,没有浪漫的求婚,也没有盛大的婚礼。
就是双方家长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定下了婚事。
婚后两个人一起攒钱买了些简单的家具,布置出了这个小家。
虽然家具都很普通,但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世界上最温馨的港湾。
儿子的出生,让这个小家庭充满喜悦,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忙碌。
晓雨还在坐月子,康辉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就赶紧抱孩子、洗尿布。
他的手很粗糙,上面布满了干活留下的茧子,但抱孩子的时候却格外轻柔。
他总是轻声细语地哄着孩子:“跳跳乖,爸爸在这儿呢。”
楼道里常常能听见他不太熟练地哄孩子的声音,邻居们听了都忍不住微笑,觉得这一幕十分温馨。
晓雨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发愁的叹息,而是满足后的放松。
她伸手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心里想着儿子长大后的模样。
也许会像康辉一样,长得高大、憨厚,成为一个踏实能干的男人,能撑起这个家;也许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离开这个小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过上更好的生活。
不管儿子将来如何,她觉得只要儿子好,自己再辛苦也值得。
窗外传来邻居们洗漱、聊天的声音,还有自行车的铃铛声。
晓雨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觉得以后的日子就会像这清晨的阳光一样,明亮又温暖。
她仿佛看到了未来,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孩子慢慢长大,他们慢慢变老。
姚康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了。
他快速洗漱完,炉子上煮的稀饭已经散发出香味。
米粒在锅里翻滚着,浓稠的汤汁冒着热气。
他揭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心里想着:“晓雨产后需要补身体,待会儿出门前再给她煮个鸡蛋。”
他挑了一个最大的鸡蛋,轻轻地放进锅里,看着鸡蛋在锅里慢慢下沉。
这时晓雨也醒了,正准备给孩子喂奶。
她轻轻地坐起来,把孩子抱在怀里,动作十分轻柔。
“我走了啊,晓雨,”康辉拿起门边的帆布工具包说,“中午我尽量早点回来。”
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舍,看了看晓雨,又看了看孩子。
包里装着前几天从厂里带回来的劳保手套,还有一块擦机器用的废布。
那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在他眼里,都是生活的必需品。
晓雨抱着孩子,点点头说:“路上小心,别着急。”
她看着康辉,心里有些心疼,知道他在外面工作很辛苦。
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家里的零钱,这是他们一点一滴攒下来的。
她看着那个铁盒子,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多攒点钱,让这个家过得更好。”
康辉应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看妻子和孩子,这才轻轻关上门。
楼道里的地板有些坑洼,他下楼时脚步声沉稳又有节奏。
“咚、咚、咚”,每一步都像是他对这个家的承诺。
楼下王大爷正在生煤炉,浓烟顺着楼道往上冒,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捂着嘴,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加快了脚步,不想耽误上班的时间。
晓雨喂完奶,轻轻拍着跳跳的后背,哼着没有曲调的摇篮曲。
小家伙打了个奶嗝,又沉沉地睡去。
她把孩子放回小床,就开始了一天的忙活。
她先把尿布拿到水房清洗,水房的地面总是湿漉漉的,墙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水垢。
她蹲在水池边,把尿布一块一块地放进水里,用力地搓洗着。
她的手被冷水冻得通红,但她丝毫不在意,心里只想着把尿布洗干净,让孩子能舒舒服服的。
然后她收拾屋子,整理被孩子弄乱的衣物。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放进衣柜里,动作十分熟练。
接着准备中午要做的饭菜。
菜篮子里还有昨天剩下的半颗白菜,她想着中午就做个白菜炖豆腐,再下点面条。
她把白菜拿出来,一片一片地掰开,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着。
水“哗哗”地流着,溅到了她的手上,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洗着白菜。
大概九点多的时候,她端着一大盆刚洗好的尿布,准备去楼道尽头的水房再冲洗一下。
楼道里很安静,大部分邻居都去上班了,只有隔壁的刘婶在家。
刘婶探出头,笑着说:“晓雨,洗尿布呢?”
晓雨也笑着回答:“是啊,刘婶,您今天没出去?”
她看着刘婶,心里觉得很温暖,在这个筒子楼里,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
“等会儿去买点菜,”刘婶看了看晓雨盆里的尿布,“小跳跳可真能尿,哈哈。”
晓雨听了,脸上微微有些红,和刘婶说了几句话就往水房去了。
到了水房,冰凉的自来水冲洗着尿布,也驱散了她身上残留的困意。
她认真地搓洗着,她想着等康辉回来,就能看到干净的尿布挂在窗外随风飘动了。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康辉看到干净尿布时开心的笑容,心里也觉得甜甜的。
洗完尿布,她回到屋里,把尿布晾在窗外的铁丝上。
天气很好,阳光充足,尿布应该很快就能干。
铁丝有些生锈,她晾尿布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手上,留下一道褐色的痕迹。
她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儿子,觉得有些累,就在床边坐下来,想休息一会儿。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墙上挂钟“嘀嗒嘀嗒”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一首催眠曲,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她望着窗外,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着。
生活就像这个平静的午后,缓慢又安宁。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一个可爱的儿子,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但却充满了温暖。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看似平常的一天,竟成了她生命的终点。
02
下午五点半,红星机械厂那尖锐刺耳的下班铃声准时在车间上空炸响。
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起工具来。
姚康辉也不例外,他熟练地把那把磨得发亮的扳手小心翼翼地放进工具柜里。
接着,他又摘下那双沾满油污的手套。
这手套也不知道用了多久,内侧已经磨得很薄,手指处还破了个洞。
他习惯性地用袖口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一擦袖口上立刻蹭上了一片黑色的油渍。
此刻,他的心七上八下的,满脑子都是家里还在坐月子的妻子晓雨和刚出生没几天的儿子跳跳。
他顾不上换下身上这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匆匆忙忙地跨上那辆骑了多年的半旧二八自行车。他汇入了下班回家的人群中,路上的行人大多都和他一样,脚步匆匆,脸上带着一天的疲惫,却又都怀揣着对家的期待,急着赶回家。
路上的柏油路面有些地方已经开裂,姚康辉使劲蹬着自行车,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
拐进那条熟悉的巷子后,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这条巷子他不知道走了多少回,每一块砖、每一棵树都让他感到无比亲切。
远远望见自家住的那栋筒子楼,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期待能看到晓雨倚在窗边张望的身影。
以前每次他下班回来,晓雨总会站在窗边,微笑着向他挥手。
可今天窗户前空空荡荡,连晾晒的尿布都不见踪影。
他的心里不禁有些纳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想也许晓雨正在屋里忙着哄孩子呢。
走进楼道,浓郁的炒菜油烟味扑面而来,就像一层厚厚的雾气,把他紧紧地包裹住。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饭,此起彼伏的炒菜声、锅铲碰撞声混在一起。
姚康辉走到家门口,手不自觉地伸进裤兜里,从里面掏出那把磨得光滑的钥匙。
这把钥匙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变形,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刘”字。
他的手刚碰到门把,就感觉有些不对劲,门竟然没关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晓雨平时做事一向仔细,绝不可能忘记关门。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试探着喊了声:“晓雨?”
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嘀嗒嘀嗒”的走时声。
他硬着头皮推开门走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平时被晓雨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子上,杂物散落得到处都是,暖水瓶歪倒在一边,地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掉的水渍。
桌子上放着晓雨没织完的毛衣,毛线团滚落在地,织针散在一旁。
姚康辉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双腿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提高音量,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又喊了一声:“晓雨?”
可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他快步走向卧室,卧室的门大敞着。
只看了一眼,他的双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整个人僵住了。
晓雨躺在床边的水泥地上,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
原本红润的脸色此刻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就像一张白纸。
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生气。
地上有一小滩已经变暗的血迹,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格外刺眼。
晓雨的右手还保持着半握的姿势,指甲缝里似乎沾着什么东西,姚康辉的心猛地一紧,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姚康辉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双腿重得完全迈不开步子。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婴儿床里传来跳跳微弱的哭声。
这断断续续的哭声像一根细针扎进姚康辉的心里,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他就像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跌跌撞撞地扑到晓雨身边。
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鼻息。
可那里早已没有了温热的气息。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晓雨,现在竟然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永远地离开了他。
跳跳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大哭起来。
姚康辉的嘶吼声惊动了邻居们。
隔壁的刘婶正端着碗准备吃饭,听到动静不对,顾不上放下碗就跑了过来。
她一边跑一边喊:“康辉?怎么了这是?”
刘婶话音未落,站在门口看到屋里的惨状,手一松,碗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捂着嘴,惊恐地看着地上的晓雨和崩溃的姚康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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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紧接着楼道里响起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对门的张师傅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汗衫,趿拉着那双磨破了边的拖鞋就跑了出来,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半导体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断断续续地播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楼下的李大妈举着刚切了一半菜的菜刀,围裙上还沾着几片菜叶碎屑,菜刀上的水珠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邻居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纷纷挤在二楼西头姚康辉家的门口。
有人踮着脚尖,脖子伸得老长,使劲往屋里看,仿佛这样就能看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被挤得后背紧紧贴在掉了墙皮的砖墙上,粗糙的墙面硌得后背生疼,却也顾不上这些。
看到屋里的惨状,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大妈手里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楼道里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她赶紧捂住嘴,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几个女人忍不住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低声抽泣起来。
张师傅声音发颤地说:“这……这是咋回事啊?好好的一个家,咋就成这样了。”
人群里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快!赶紧报警!”
那时候私人电话很少,整个楼道只有拐角处有一部公用电话。
几个年轻人立刻快步跑下楼,争着去打电话。
他们你推我搡,都想第一个拨通报警电话。
姚康辉还跪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儿,只是抱着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婴儿床里的跳跳被这压抑又混乱的气氛吓到,小脸涨得通红,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刘婶最先镇定下来,她强忍着心里的恐惧和胃里的翻腾,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晓雨。
她走到婴儿床边,声音发涩地说:“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遇到这种事。”
然后轻轻抱起跳跳,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哄着:“不哭,不哭,奶奶在呢。”
在她的安抚下,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些,但还是抽抽搭搭地啜泣着,小鼻子一抽一抽的,模样十分可怜。
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下来,各家各户的煤油灯和昏暗的灯泡陆续亮了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想不明白,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年轻女人,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家庭,怎么就突然遭遇了这样的灾祸。
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是入室抢劫啊?听说最近这一片不太平。”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小声说道,眼睛里满是恐惧。
“我看不像,要是抢劫,咋还把人给害了,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旁边一个大爷皱着眉头,一脸笃定地说。
各种猜测在楼道里窃窃私语地传开,让人心里更加烦躁。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两辆警车停在筒子楼前,红蓝警灯不停地闪烁,照亮了楼前坑洼的地面和墙上斑驳的标语。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费力地分开围在门口的人群,走进了这间屋子。
看到眼前的惨状,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保护现场!所有人往后退,千万不要碰屋里的任何东西!”
接到报案后,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赵建设带着几名队员迅速赶到现场。
赵队长四十多岁,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浑身透着沉稳。
他先指挥着同事疏散围观的邻居,在楼道口拉起黄色警戒线,防止无关人员进入破坏现场。黄色的警戒线随风轻轻晃动,像是在隔绝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充满恐惧和悲伤的现场,一边是充满好奇和议论的邻居们。
随后赵队长走进屋子。姚康辉被两名警察搀扶着,坐到楼道里一把破旧的木椅上。
姚康辉低着头,肩膀不停地抖动。
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
赵队长开始仔细勘查现场。
这个房间不大,家具摆设也很简单,但明显能看出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靠墙的木制小衣柜柜门大敞着,里面的衣服乱糟糟地堆在一起,有的掉在地上,像是被狂风肆虐过的树叶。
受害者孙晓雨倒在床边,衣服凌乱,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扼痕,身下还残留着已经凝固的血迹。
赵队长蹲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每一处细节,眉头越皱越紧。
这到底是强奸杀人?还是仇杀?
或者是入室抢劫时发生的凶案?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找到答案。
他发现门锁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这让他十分疑惑:难道是熟人作案?
还是凶手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打开了门?
他的眼神在房间里扫视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老赵来了吗?”
“法医室那边说,高法医已经在路上了。”队员回答。
赵队长点点头,继续扫视房间。
此刻与地上的惨状形成强烈反差,让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一个提着勘查箱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材瘦高,正是法医老赵——赵忠义。
老赵在局里是资格最老的法医,平时话不多,性格有些孤僻,但工作起来极其认真。
他向赵队长点了点头,没说多余的话,戴上手套和口罩就开始工作。
老赵先检查受害者的身体状况,初步判断出死亡时间。
他翻开死者的眼睑查看,又摸了摸尸体的关节。
接着他开始仔细查看晓雨身上的每一处痕迹,动作很轻。
他发现晓雨的指甲缝里有一些微量的物质,像是纤维或者皮肤碎屑。
他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提取出来,放进证物袋里。
又拿出小袋子收集身体上和周围地面掉落的毛发、纤维,每收集一样,都会认真地标记好位置和特征。
还用棉签提取残留的生物样本,动作一丝不苟。
在那个年代,DNA技术还未普及,大多数时候法医只能判断死因、死亡时间,再比对指纹、血型。
但老赵却坚信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痕迹,哪怕肉眼难以察觉。
他要把所有可能有用的证据都保存好,就算现在用不上,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老赵,有什么发现吗?”
“目前还不清楚,但这些证据都很重要。现在可能查不出来,但不代表以后也查不出来。证据是不会骗人的。”
赵队长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
他早就习惯了老赵这种近乎“固执”的认真,虽然不确定这些微量物证现在能起多大作用,但尊重老赵的专业判断。
他相信老赵的经验和直觉,就像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
老赵继续工作,他弯着腰,在地面上仔细寻找线索。
终于他发现几处不太明显的鞋印,立刻用专业工具提取。
那鞋印很浅,几乎要和地面融为一体,但老赵还是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发现了它们。
他又凑到窗户边,仔细查看,注意到窗户插销有细微的撬动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撬动痕迹很细微,却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整个勘查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老赵始终一丝不苟,每个角落、每样物品都仔细检查。
屋子里气氛压抑,只能听到他翻动证物袋的轻微声响,还有门外隐隐约约的邻居议论声和孩子的哭声。
初步勘查结束后,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孙晓雨的遗体抬上担架,盖上白布,运往法医室做进一步尸检。
姚康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看着盖着白布的担架渐渐远去。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晓雨的笑容,可现在却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赵队长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姚康辉同志,你要节哀。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好好回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姚康辉被带回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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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那灯管表面蒙着一层灰扑扑的油垢,刺目的白光直直地打在姚康辉脸上。
他只觉得这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眼皮生疼,本能地就眯起了眼睛。
他抬眼打量着这屋子,这屋子狭小得可怜,一张铁制的审讯桌锈迹斑斑,两把木椅的椅面被磨得发亮,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物件。
姚康辉挪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手腕上的手铐随着动作发出冰冷的碰撞声,在这寂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早上出门的时候,家里一切都正常。”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干涩的口腔里泛起一股血腥味。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
想到这儿,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可这点疼痛,根本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家里没丢什么贵重东西,就少了几十块钱和一些粮票。”
那些钱,是他们夫妻俩从牙缝里一点点抠出来的。
晓雨刚生完孩子,身体还很虚弱,他本打算用这些钱给她买红糖补补身体,再给孩子买些奶粉。
可现在这些钱却成了扎在他心口的刺,每想一次,就痛一次。
赵队长坐在对面,他看着眼前这个痛苦不堪的男人,心里也有些不忍。
他把笔记本摊开在桌上,钢笔尖悬在纸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你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晓雨有没有和你说过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
姚康辉痛苦地闭上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晓雨惨白的脸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尸体上凌乱的衣衫、凝固的血迹,还有她睁着却没有生气的眼睛,这一切都像噩梦一样,紧紧地缠着他。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只能机械地摇头,嘴唇翕动着重复:“没有,真的没有……”
他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如果那天他没有出门,如果他能多陪陪晓雨,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离开审讯室后,警方开始挨家挨户走访邻居。
“我记得清楚,上午九点多的时候,还看见晓雨在水房洗尿布,我们还说了几句话。”
“她当时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的,还跟我说孩子最近又长胖了些,怎么也想不到……”
从那之后,确实再没人见过晓雨。
由此推断,凶案发生在上午九点之后,到下午五点半姚康辉回家之前这段时间里。
赵队长带着队员们仔细地勘察着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发现,现场提取的鞋印被踩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出大致轮廓,根本无法判断鞋的款式和尺码。
窗户插销上的撬痕浅得像道划痕,若不是老赵戴着老花镜,用放大镜反复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但门锁却完好无损,这让赵队长陷入了沉思:到底是凶手掌握开锁技术,还是晓雨主动开的门?
如果是后者,那就意味着凶手很可能是晓雨认识的人。
他眉头拧成死结,在笔记本上重重写下“熟人作案?”几个字,这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局里对这起案件高度重视,要求限期破案。
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奸杀案,居民们人心惶惶。
有的女人不敢独自出门,每次出门都要拉上自己的丈夫或者邻居;孩子们放学也都三五成群,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在路上玩耍。
刑警队全员出动,把辖区内有前科的人员一一传唤,采集指纹、核对笔迹。
老赵是队里的老法医,他仔细地检查着晓雨的尸体,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伤口。
手中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些组织样本,放进特制的容器里。
他的尸检报告出来后,案情却更加棘手。
晓雨是被扼颈窒息死亡,生前遭受性侵犯,但当时的技术只能判断出凶手是常见血型,仅凭这个根本无法锁定嫌疑人。
那些精心保存的毛发、纤维等微量物证,在现有条件下也派不上用场,调查彻底陷入僵局。
姚康辉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掏出钥匙开门,手却在发抖,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
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影。
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寂静得可怕,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却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晓雨躺过的地方虽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姚康辉总觉得那里还留着个黑色的人形轮廓,仿佛晓雨的灵魂还在那里徘徊。
跳跳暂时被刘婶照顾着。
姚康辉一个人坐在床边,盯着墙上褪色的红双喜剪纸。
那是他们结婚时贴上去的,当时晓雨还笑着说,这红双喜会给他们带来一辈子的幸福。
可现在晓雨却永远地离开了他。
风从窗户缝钻进来,轻轻吹动剪纸的边角,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晓雨在轻声叹息。
桌上放着晓雨生前用的奶瓶,还保持着原样,奶嘴歪在瓶口,只是再也不会有人用它给孩子冲奶粉了。
窗外晾晒的尿布在夜风里轻轻晃动,仿佛晓雨还会走过来,把它们收进屋里。
姚康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他满心都是疑问:白天还笑着和他告别的妻子,怎么突然就没了?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下此毒手?
他一拳砸在床板上,指节撞得生疼,却感觉不到痛。
他想起和晓雨相识的点点滴滴,他们在工厂里相识,慢慢地走到了一起。
结婚后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他们相互扶持,感情一直很好。
晓雨怀孕的时候,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盼着孩子的出生。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后半夜,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姚康辉慢慢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门口。
打开门,刘婶抱着熟睡的跳跳站在门口,压低声音说:“康辉,孩子睡着了,我给你送回来。”姚康辉慢慢伸手接过孩子,他的手有些颤抖,生怕把孩子弄醒了。
跳跳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张开,粉嫩的小脸带着笑意,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孩子的脸上。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动了动小脑袋,但并没有醒来。
他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整夜未眠。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姚康辉的世界却永远停在了那个黑暗的午后。
看着怀中的孩子,他暗暗发誓:不管用多长时间,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找到凶手,为晓雨讨回公道。
从那以后寻找凶手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哪怕希望渺茫,他也从未想过放弃。
日子一天天过去,警方的调查却没有任何进展。
起初邻居们还会聚在一起议论这件事,见到姚康辉时眼神里满是同情,有时还会往他家门缝里塞几个热乎的馒头。
有一次隔壁的王大爷特意送来了一篮子鸡蛋,拍了拍姚康辉的肩膀说:“孩子,别太伤心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先把身体养好。”
姚康辉感激地看着王大爷,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但随着时间推移,生活恢复平静,大家的注意力被新的琐事吸引,议论声越来越少。
姚康辉每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只是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同事们虽然知道他的遭遇,但也都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在工作上尽量多照顾他一些。
只有姚康辉,每天都沉浸在痛苦中,无法从那场噩梦里走出来。
他经常半夜惊醒,浑身冷汗,仿佛又回到了发现晓雨尸体的那一刻。
他扑过去,想要抱住她,可他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他绝望地嘶吼着,耳边还回荡着自己绝望的嘶吼和跳跳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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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晓雨下葬后的第七天,清晨五点的闹钟像往常一样准时响起。
那机械的滴答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一声声地撞击着姚康辉的耳膜。
他依旧躺在床上那张凹凸不平的床垫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那片渗水留下的黄斑,仿佛要把那片黄斑看出个洞来。
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床边竹椅上搭着的蓝灰色工装,衣角还沾着那天未干的油渍。
那油渍,是晓雨出事那天他匆忙赶回家时留下的。
可如今,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撑起身子去穿上那身工装。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晓雨出事那天的场景。
姚康辉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只有几颗星星在闪烁。
他想起以前,晓雨还在的时候,每天清晨他起床上班,晓雨都会站在门口温柔地叮嘱他路上小心。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姚康辉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红星机械厂的车间。
熟悉的机器轰鸣声涌来,那金属切削的刺耳声响,像无数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耳膜。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脚步也变得迟缓起来。
工友们看到他进来,纷纷投来欲言又止的目光。
有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操作机床。
姚康辉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阵苦涩。
他知道大家都在关心他,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关心。
他慢慢地走到角落里那台他曾日夜相伴的机床前。
此刻机床正高速运转着,飞溅的火花在昏暗的车间里划出一道道细碎的光痕。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晓雨抱着跳跳站在车间外。
那是冬天,寒风凛冽,晓雨的围巾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怀中的孩子裹着厚厚的棉袄,正朝着他挥舞着小手,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着“爸爸”。
姚康辉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孩子的脸,可他的手却穿过了那虚幻的影像。
他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只有那台冰冷的机床。
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当天傍晚姚康辉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车间主任的办公室。
他把那个印着“红星机械厂”字样的搪瓷缸子,轻轻放在车间主任的办公桌上。
缸子底部还残留着半圈褐色的茶渍,那是他多年来喝茶留下的印记。
“主任,我不干了。”
“康辉啊,你再考虑考虑吧。这工作虽然辛苦,但好歹能养家糊口啊。”
“主任,我真的干不下去了。我心里太难受了,每天一进车间,就想起晓雨。我实在没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车间主任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勉强,只是叹了口气说:“唉,那好吧。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姚康辉感激地看了主任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车间。
走出车间大门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孤独而凄凉。
他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太阳,心中充满了迷茫。
后来姚康辉在菜市场找了份搬运蔬菜的零工。
每天凌晨三点,他就骑着那辆叮当作响的旧三轮车,迎着刺骨的寒风,赶往批发市场。
冬天的夜晚格外寒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
他的双手被冻得通红,耳朵也失去了知觉。
可他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想着能多搬点菜,多赚点钱。
到了批发市场,那里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商贩们大声地吆喝着,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姚康辉赶紧加入到搬运的队伍中。
他弯下腰,用力搬起一筐沉甸甸的蔬菜,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三轮车。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流进眼睛里,辣得他睁不开眼。
他顾不上擦一擦,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赶。
夏天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菜市场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菜叶的腐烂味和汗臭味。
姚康辉的后背被汗水浸透,粗布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沾满了菜叶的汁水和泥土。
他的脸上满是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可他连擦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有一次他在搬运一筐西红柿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西红柿滚了一地,有的还被摔破了。
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西红柿。
老板在一旁气得直跺脚,大声地骂着他。
姚康辉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老板的责骂,心里却想着只要能赚钱,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不过这份工作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离筒子楼近。
他能在间隙跑回家看看跳跳。每次回到家,看到跳跳那可爱的笑脸,他心里就觉得暖暖的,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最初照顾孩子的日子,对姚康辉来说充满了艰辛。
昏暗的灯光下,他戴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老花镜,逐字逐句地研读那本皱巴巴的《婴幼儿护理指南》。
那本书是他从旧书摊上花了几块钱买来的,书页边缘已经卷起,上面还留着前任主人用铅笔做的笔记。
他坐在床边,认真地翻看着书上的内容,嘴里还念念有词。
铝锅里的水烧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慌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兑冷水。
可他心里想着书上的内容,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慌乱起来。
结果冲出来的奶粉不是太烫,烫得跳跳直哭,就是太凉,孩子喝了拉肚子。
换尿布时跳跳总是不安分地扭动着小身子。
姚康辉一只手拿着尿布,一只手去抱孩子,手忙脚乱的。
有一次孩子尿在了他的手背上,温热的尿液顺着手臂往下流。
他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把孩子放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尿布系得歪歪扭扭,没一会儿就松了,孩子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到了晚上哄睡更是一场持久战。
他坐在床边,轻轻拍打着跳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可刚把孩子放进小床,一转身,跳跳就醒了,撕心裂肺的哭闹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只能重新抱起孩子,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双腿渐渐发麻,膝盖也隐隐作痛,可他不敢停下来。
他看着孩子那哭得通红的小脸,心里满是心疼。
他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在心里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
就这样他一直抱着孩子,直到孩子哭累了,在他的怀里渐渐睡着。
跳跳三岁坐在小板凳上玩积木,突然抬起头,用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妈妈。”
姚康辉正在淘米的手瞬间僵住,白花花的米粒从指缝间簌簌滑落,掉进脚边的水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的心猛地一揪,他缓缓地蹲下来,紧紧抱住儿子,下巴抵在那柔软的发顶,泪水无声地流进孩子的脖颈。
那一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对晓雨的思念,有对孩子的愧疚,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他在心里发誓,无论多苦多难,都要把跳跳养大成人。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为了孩子,也为了晓雨。
刑侦队的赵队长每隔几个月就会来看看姚康辉。
他总是提着一兜当季的水果,苹果表面还带着新鲜的水珠,香蕉散发着淡淡的香甜。
他每次来,都会坐在那把破旧的木椅上,椅子发出吱呀的响声。
“别太难过,要注意身体。”
“我们一直在努力调查。”
姚康辉看着赵队长鬓角的白发逐年增多,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深,心里明白,在那个没有监控、刑侦技术有限的年代,想要破案谈何容易。
晓雨的案子,渐渐被人遗忘。
有一次赵队长来的时候,姚康辉正抱着跳跳在院子里晒太阳。
赵队长看着跳跳那可爱的样子,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真俊,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姚康辉苦笑了一下:“赵队长,谢谢你还一直记挂着晓雨的案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都快绝望了。”
赵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康辉,你可不能放弃啊。我们警察也不会放弃的。虽然现在没有消息,但说不定哪天就有转机了。”
春去秋来,筒子楼外的槐树花开花落。
跳跳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背着书包走进学校。
当跳跳第一次清晰地喊出“爸爸”时,姚康辉激动地把儿子高高举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跳跳真棒!再喊一声爸爸。”姚康辉开心地说道。
“爸爸,爸爸。”跳跳奶声奶气地喊着,姚康辉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要是晓雨能听到该多好,她要是能看到孩子这么可爱的样子,一定会很开心。
这些年姚康辉的生活只有儿子和工作。
白天他在菜市场搬运货物,肩膀被沉重的菜筐压出深深的红印,汗水顺着额头、脖颈往下淌。有时候,菜筐太重,他的腰都直不起来,只能咬着牙坚持着。
晚上等跳跳睡了,他就坐在昏暗的台灯下,翻看和晓雨的老照片。
照片边角已经泛黄,晓雨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连衣裙,站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笑容灿烂。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晓雨的脸,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每到深夜,晓雨遇害的场景就会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那空洞的眼神、冰冷的身体,让他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
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中充满了痛苦。
闲暇时他也会四处打听线索。
在菜市场搬货时,他会留意每一个陌生面孔,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市场里转悠,眼神飘忽不定。
他心里一紧,以为这个男人和晓雨的案子有关,便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可跟了一段路后,发现这个男人只是个小偷,正在寻找下手的目标。
姚康辉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上前制止了他,并把他交给了市场的保安。
和邻居聊天时他总会不经意地提起当年的案子。
“你们还记得当年晓雨那事不?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凶手抓到没有。”
邻居们有的摇摇头,有的安慰他几句。
但一个普通工人,能做的实在有限。
随着时间的推移,邻居们渐渐不再谈论此事,只有他依然陷在过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在市公安局物证保管室的角落,一个布满灰尘的铁皮柜里,存放着编号为“85·城南奸杀案”的证物袋。
牛皮纸袋已经泛黄,边缘破损,用黑色的线缝补过好几次。
里面装着老赵法医当年仔细收集的毛发、纤维,还有几根密封在试管里的生物样本。
此时老赵已经退休多年。他每天清晨都会去公园遛鸟,笼子里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叫着。
他提着鸟笼,慢悠悠地在公园里走着,看着那些晨练的人们,心里却时常想起当年在警局的日子。
午后他会和老伙计们在下棋摊杀上几盘。棋盘上的楚河汉界被磨得有些模糊,他坐在小马扎上,皱着眉头思考着每一步棋。
有时候他会因为一步棋没走好而懊恼不已,有时候又会因为赢了一盘棋而开心得像个孩子。
而赵队长也即将退休,两鬓斑白的他,每次翻看这个案子的卷宗,眼神里都充满无奈。他常常对着卷宗发呆,心里想着要是能把这个案子破了,给姚康辉一个交代,那该多好。
年轻法医小宋在整理旧案卷宗时,发现了这个尘封已久的证物袋。
他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
泛黄的纸张上,老赵工整的字迹写着“DNA样本,待验”。
小宋心里犯起了嘀咕,八十年代的样本,保存条件有限,过了这么多年,真的还能检测出有用的信息吗?
虽然近年来DNA技术进步显著,很多陈年旧案得以告破,但这起案子已经过去十八年,希望实在渺茫。
他拿着证物袋,在实验室里来回踱步。
他的同事们看到他这副模样,纷纷围过来询问情况。
“小宋,怎么了?看你愁眉苦脸的。”一个同事问道。
小宋把证物袋递给同事:“你看这个,十八年前的案子,样本还能用吗?”
同事看了看:“这不好说,不过可以试试。现在技术这么发达,说不定有奇迹呢。”
就在他准备把证物袋放回原处时,突然想起了老赵退休前的一次讲座。
老法医站在讲台上,眼神坚定地说:“永远不要放弃任何一丝线索,证据不会说谎。”
这句话仿佛在小宋耳边回响。
他盯着手中的证物袋,内心纠结不已。
最后他咬了咬牙,决定试一试,就算希望渺茫,也算对老法医的一份尊重。
他将证物袋单独取出,贴上醒目的标签,放进了待检区。
几年后全国开展悬案积案清理行动。晓雨案的证物被送到省公安厅DNA实验室。
实验室里研究人员戴着口罩和手套,操作着精密仪器,小心翼翼地提取样本。
他们先把证物袋放在无菌操作台上,然后用镊子夹起里面的毛发和纤维,放进专门的容器里。对于那几根密封在试管里的生物样本,他们更是格外小心,生怕弄坏了。
经过复杂的技术处理,奇迹发生了。
他们成功提取到完整的男性DNA分型,并录入全国数据库进行比对。
在等待比对结果的那几天里,研究人员们的心情都十分紧张。
他们知道,这个结果可能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几天后系统警报响起,匹配成功!
这个消息迅速传回市局,整个警局都沸腾了。
十八年了,这起悬案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赵队长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都在颤抖。
“太好了,终于有结果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赵队长说道。
他立刻组织警力,准备对嫌疑人进行抓捕。
他们根据数据库里的信息,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的位置。
接到电话时,姚康辉正在厨房切菜,准备给即将高考的跳跳做午饭。
他一边切菜,一边想着跳跳马上就要高考了,一定要给孩子做点好吃的,让他补充补充营养。
突然,手机响了。
他放下手中的刀,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电话那头传来赵队长激动的声音:“康辉,孙晓雨的案子破了,凶手抓到了!”
姚康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他手中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在瓷砖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十八年的等待,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此刻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双手紧紧地抓住手机。
“真的吗?赵队长,这是真的吗?”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真的,康辉。我们已经抓到嫌疑人了,你放心吧。”
姚康辉挂断电话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十八年的痛苦、委屈、思念,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想起晓雨那温柔的笑脸,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泪水止不住地流。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镜子前。
他看着镜子中那个憔悴不堪的自己,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晓雨,你看到了吗?凶手抓到了,你可以安息了。”
在辨认室,隔着单向玻璃,姚康辉看到了嫌疑人。
虽然十八年过去,那人脸上多了皱纹,头发也白了不少,但那熟悉的五官,让姚康辉瞬间如坠冰窖。
他认出了对方,那是曾经住在筒子楼一楼的邻居,平日里见了面还会笑着打招呼。
他想起以前,每次在楼道里遇到这个人,对方都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还时不时地逗逗跳跳。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和善的邻居,竟然是杀害晓雨的凶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姚康辉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