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那天,我以为迎来的是安享晚年的自由时光,却没想到这只是另一场人生考验的开始。
当陈志坚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书摆在我面前时,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一纸文书,更是三十年婚姻背后那些我从未察觉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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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五月的黄昏,夕阳透过客厅的百叶窗洒在茶几上,金色的光影斑驳地跳跃着。
我端着刚泡好的茉莉花茶,小心地放在陈志坚面前,茶香袅袅升起,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志坚,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轻声问道,注意到他脸上那种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
陈志坚放下手中的报纸,眼神有些闪躲:"秀英,我们需要谈谈。"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有楼上卧室里传来的咳嗽声——那是我婆婆郑秀芳的房间。
"关于什么?"我在他对面坐下,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安的预感。
陈志坚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终于直视着我:"关于请阿姨照顾妈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王阿姨做得不是挺好的吗?妈妈也很喜欢她。"
"太贵了。"陈志坚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一个月八千,我们承担不起。"
我放下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承担不起?志坚,你在说什么?咱们家的经济情况你比我清楚,八千块钱不至于承担不起吧?"
陈志坚避开我的视线,盯着茶杯上升腾的热气:"最近公司效益不好,我的工资也减了不少。再说,你现在退休了,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我重复着这几个字,感觉每个字都像针扎一样刺痛着我的心。
楼上又传来一阵咳嗽声,比刚才更加剧烈,伴随着婆婆微弱的呼唤声:"秀英......"
我站起身准备上楼,陈志坚却伸手拦住了我:"先听我说完。"
他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文件袋,动作缓慢而沉重,像是在执行一个他也不愿意面对的任务。
"这是什么?"我看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心跳开始加速。
"离婚协议。"陈志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你不愿意照顾妈妈,我们就离婚。"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刺耳。
我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和我共同生活了三十年的男人。
夕阳西下,光影渐暗,而我们的婚姻,似乎也在这个黄昏走向了一个我从未预料到的转折点。
02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
躺在床上,听着身边陈志坚均匀的呼吸声,我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三十年前,我们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相识,他是刚刚大学毕业的意气风发的青年,我是师范学院即将毕业的学生。
那时候的他会在雨天为我撑伞,会在我生病时守在床边整夜不眠,会在我工作压力大的时候默默为我准备夜宵。
我们一起经历过新婚的甜蜜,一起熬过了事业起步的艰难,一起面对过孩子教育的焦虑。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天刚蒙蒙亮,我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阳台上。
晨曦中的城市正在苏醒,远处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街道上已经有了早起的行人和车辆。
我想起昨天陈志坚说的话——"你现在退休了,有的是时间。"
是的,我退休了。
昨天下午,我刚刚从学校领回了属于我的那些东西:一摞厚厚的教案,几本学生送的纪念册,还有那个陪伴了我十几年的保温杯。
三十五年的教师生涯结束了,我以为可以开始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可以去旅行,可以学习一直想学的绘画,可以读那些工作期间没有时间读的书。
可是现在,陈志坚却要求我把这些时间都用来照顾婆婆。
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卫生间冲水的声音——王阿姨起床了。
王阿姨是我们三个月前请来的保姆,五十多岁,人很勤快也很细心,婆婆很喜欢她。
我下楼准备早餐,王阿姨正好从楼上下来。
"许老师,您起得真早。"王阿姨笑着和我打招呼,"老太太昨晚睡得还不错,就是半夜咳嗽了几声。"
"辛苦您了,王阿姨。"我一边准备粥和咸菜,一边和她聊天。
王阿姨擦拭着楼梯扶手,动作轻柔而仔细:"不辛苦的,老太太人很好相处,从来不乱发脾气。您和陈先生对我们也很好,我干得很开心。"
听到这话,我心中更加纠结。
王阿姨照顾婆婆确实很用心,婆婆的身体状况在她的照料下也有了明显改善。
可是陈志坚却要辞退她,理由是我们承担不起。
真的承担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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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上午十点,我来到银行。
取款机前排着长队,我耐心地等待着,心中思考着家里的经济状况。
陈志坚在一家国企工作,虽然最近几年效益确实不如从前,但工资收入还算稳定。
我的退休金虽然不多,但加上我们这些年的积蓄,供养一个保姆应该不成问题。
轮到我时,我查询了家里的几个账户。
主账户里有三十二万存款,这是我们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
另外还有一个定期账户,里面有十五万,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
还有一个我并不常用的账户,里面只有几千块钱的零钱。
总的来说,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并不紧张。
那么陈志坚为什么要撒谎呢?
从银行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五月的阳光正好,街道两旁的梧桐叶片已经长得浓密,微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我的老同事冯琳,她比我晚退休两年,现在还在学校工作。
"秀英!"冯琳看到我,惊喜地招手。
我走进咖啡店,和她面对面坐下。
"怎么有空出来喝咖啡?"冯琳关心地问道,"刚退休不习惯吧?"
"是有点不习惯。"我苦笑着说,"突然间不用早起上班,不用批改作业,反而觉得有些空虚。"
冯琳点了点头:"我理解,我也快退休了,也在想退休后该做些什么。"
我们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冯琳忽然压低声音:"秀英,我听说你们家请了保姆照顾婆婆?"
"是的。"我有些意外她会提起这个。
"我觉得你做得对。"冯琳认真地说,"照顾老人是很累的事情,尤其是有病的老人。请个专业的保姆,对老人对你们都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陈志坚的话告诉了她。
冯琳听完,皱起了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你刚退休就要你当免费保姆?这不是把你当外人了吗?"
"他说是为了省钱。"我轻声说。
"省钱?"冯琳的声音提高了些,"秀英,你们家的经济状况我大概知道,不至于连个保姆都请不起吧?"
我摇摇头,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04
下午回到家,我发现王阿姨正在收拾东西。
"王阿姨,您这是......"我有些不解。
王阿姨脸上带着歉意:"许老师,陈先生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说从明天开始就不用我了。"
我心中一沉:"他有说原因吗?"
"说是家里有人照顾了,不需要请保姆了。"王阿姨小心地把婆婆的药品整理好,"许老师,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老太太的药我都按时间标好了,还有她的饮食习惯我也写在这张纸上了。"
我接过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婆婆的各种注意事项,从吃药时间到饮食禁忌,从作息规律到情绪安抚,事无巨细。
看着这些,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同时也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王阿姨,真的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我握住她的手,"婆婆很舍不得您。"
"我也舍不得老太太。"王阿姨眼中闪着泪光,"如果以后您需要帮助,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王阿姨后,我上楼去看婆婆。
郑秀芳正坐在床边,看着窗外出神。
"妈,您感觉怎么样?"我轻声问道。
"王阿姨走了?"婆婆转过头看着我,眼中有些失落。
"是的,妈。以后我来照顾您。"我坐在她身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秀英,你刚退休,本来应该好好休息的。"
"妈,您别这么说。照顾您是应该的。"我安慰着她,心中却五味杂陈。
婆婆忽然握紧了我的手:"秀英,志坚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我心中一惊:"妈,您为什么这么问?"
"他最近回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婆婆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而且我听到他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很小,好像在和什么人吵架。"
我的心跳加快了:"您听清楚他说什么了吗?"
婆婆摇摇头:"听不太清,只是感觉气氛不对。"
晚上,陈志坚回来得很晚。
我在客厅等他,茶几上放着那份他昨天给我的离婚协议。
"你看了?"他看到协议书,问道。
"看了。"我平静地说,"志坚,我们结婚三十年,你真的要因为这件事和我离婚?"
陈志坚在沙发上坐下,神情疲惫:"秀英,我不是想和你离婚,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
"什么难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家真的缺这八千块钱吗?"
陈志坚避开我的目光,沉默了很久才说:"有些事情,你不懂。"
"那你告诉我,让我懂。"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志坚,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情不能坦诚相告的?"
可是他只是摇摇头,起身上楼去了。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那份离婚协议,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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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适应照顾婆婆的生活。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先给她准备早餐,然后帮她洗漱、服药。
上午陪她在院子里晒太阳,下午给她读报纸或者陪她看电视。
晚上要起来两三次,查看她的情况,有时候还要帮她翻身。
三天下来,我已经感到明显的疲惫。
婆婆的身体状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她不仅有慢性支气管炎,还有轻微的心脏病和高血压。
药物种类繁多,服用时间也不同,稍有疏忽就可能出问题。
第四天上午,我正在厨房准备午餐,突然听到楼上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急忙跑上楼,发现婆婆倒在卫生间门口,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妈!"我赶紧扶起她,"您怎么了?"
"胸...胸闷......"婆婆艰难地说着。
我立即拨打了120,然后给陈志坚打电话。
"志坚,妈妈突然不舒服,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快回来!"
"什么?怎么回事?"电话那头,陈志坚的声音充满焦急。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心脏的问题。"
"我马上回来。"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生经过简单检查后,判断是心绞痛发作,需要立即送医院。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我和陈志坚焦急地等待着。
"医生说怎么样?"陈志坚问我。
"还在检查,说是心绞痛,但具体情况要等检查结果。"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陈志坚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神情焦虑。
"志坚,"我忽然说道,"如果王阿姨还在,这种情况她会处理得更好。"
陈志坚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专业的护理人员确实比我更适合照顾妈妈。"我平静地说,"我虽然用心,但缺乏经验,刚才如果不是发现得及时......"
"你是在怪我辞退王阿姨?"陈志坚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看着他,"志坚,妈妈需要的是专业的照护,不是我的一腔热情。"
就在这时,医生从检查室走了出来。
"病人家属?"
"是的,医生。"我们赶紧站起来。
"老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但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医生说,"她的心脏功能确实有些问题,以后需要更加小心护理。"
听到这话,陈志坚的脸色变得更加沉重。
当天晚上,婆婆住进了心内科病房。
我在医院陪护,陈志坚回家取换洗用品。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器偶尔发出的滴滴声。
婆婆已经睡着了,脸色比下午好了一些。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也许陈志坚是对的,请保姆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是今天的事情让我深刻地意识到,照顾一个有复杂疾病的老人,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需要专业的知识、丰富的经验,还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
而我,显然在这些方面都有欠缺。
06
婆婆在医院住了一周才出院。
这一周里,我和陈志坚轮流陪护,也让我们有了更多相处和交流的时间。
但奇怪的是,陈志坚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在走廊里接电话,表情凝重,声音很小。
"志坚,公司最近很忙吗?"一天晚上,我试探性地问他。
"还好。"他的回答很简短,然后就埋头看手机。
我想继续问下去,但看到他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只好作罢。
婆婆出院那天,医生特别叮嘱了护理注意事项。
"老人的心脏状况需要密切观察,如果再次出现胸闷、气短的症状,要立即就医。"医生对我们说,"平时的药物服用也要严格按时按量,不能有一点疏忽。"
回到家后,我更加小心地照顾婆婆。
但是压力也越来越大,每天晚上我都要起来好几次查看她的情况,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一个月后,我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长期的睡眠不足让我精神状态很差,头晕、乏力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有一天上午,我正在给婆婆准备药物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秀英,你怎么了?"婆婆担心地问。
"没事,可能是起得太急了。"我扶着墙壁稳住身体。
婆婆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秀英,你太累了。要不,我们还是请王阿姨回来吧。"
"妈,没关系的,我能照顾好您。"我勉强笑着说。
但是婆婆摇摇头:"我看得出来,你这一个月瘦了很多。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的。"
那天晚上,陈志坚回来后,婆婆主动和他谈了这件事。
"志坚,秀英这一个月太辛苦了,我看着都心疼。"婆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认真地对儿子说,"要不我们还是请保姆吧,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秀英累坏了身体。"
陈志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母亲,沉默了很久。
"妈,我知道您心疼秀英,但是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确实紧张......"
"紧张到什么程度?"婆婆打断了他的话,"志坚,你要说实话。"
陈志坚似乎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直接地问他,愣了一下。
"就是...就是最近开支比较大......"他支支吾吾地说。
婆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志坚,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你从小到大,每次有事瞒着我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客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我看着陈志坚,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确实在隐瞒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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