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李先生，这是您父亲李建华先生十年前在我们银行办理的一项业务，留下了一个数字钱包的托管凭证。”银行经理的声音恭敬又带着一丝程式化的疏远。
李志强接过那张泛黄的纸，上面父亲的签名已经有些模糊。他刚刚还清了最后一笔债务，正准备感受十年未有的轻松。
“根据记录，这个钱包自2018年后再无任何操作，我们建议您处理一下。”经理补充道，“您……还记得密码吗？”
李志强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夜晚。
01
2018年的夏天异常炎热。但李家的寒冬提前降临了。
电视新闻里，主持人用平稳的语调播报着比特币市场崩盘的消息。一个个红色的箭头，像一把把尖刀，扎在李建华的心上。
李志强当时刚满十八岁，对父亲书房里那些复杂的曲线和数字一无所知。他只知道，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直到一群陌生男人踹开了他家的大门。
他们个个面目狰狞，为首的光头把一张借据拍在桌上，上面的数字让李志强和母亲王秀兰都停止了呼吸。
五百万。
“李建华呢！让他滚出来！”光头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母亲哆哆嗦嗦地护着李志强，说他爸出去谈生意了。男人们不信，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嘴里骂骂咧咧。
那天以后，这样的场景成了日常。家里的门换了锁也没用，他们总有办法进来。有时是深夜，有时是清晨，每一次门响，都让母子俩心惊肉跳。
李建华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曾经那个稳重可靠，能为妻儿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变成了一个眼神空洞、满身烟臭的赌徒。
王秀兰尝试着劝他，让他去求求亲戚朋友，先度过难关。
“求谁？谁能拿出五百万？”李建华第一次对妻子嘶吼，“他们只会看我的笑话！”
李志强想冲进去跟父亲理论，被母亲死死拉住。她摇着头，眼泪无声地流淌。
一个星期后，李建华失踪了。
两天后，警察在江边发现了他的尸体。旁边放着一封遗书，字迹潦草，像是被江水和泪水一同泡过。
遗书上只有一句话：我对不起你们，来生再还。
天，真的塌了。
李志强站在殡仪馆里，看着父亲冰冷的遗体，没有哭。他只是觉得浑身发冷，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
他才十八岁，刚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对未来充满幻想。可现在，未来变成了一堵看不见顶的墙。
债主们没有因为李建华的死而罢休。他们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我们也是受害者，他的钱不还，我们怎么活？”那个光头坐在李家客厅的沙发上，语气倒是平静了不少，但内容更加残忍。
他们通过法律途径，查封了家里的房子。那套承载了李志强所有童年记忆的房子，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
搬家的那天，下着小雨。
李志强和母亲拖着几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曾经的家门口。邻居们从窗帘后面探出头，指指点点。曾经热络的亲戚，电话也打不通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些以前只在书本上看到的词语，一夜之间变成了刻在身上的烙印。
他们搬进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廉租房，阴暗，潮湿，墙壁上满是霉斑。
李志强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连同他所有的课本和资料，一起卖给了废品站。卖了三十五块钱。
他用这笔钱，给母亲买了一碗牛肉面。
母亲看着碗里那几片薄薄的牛肉，眼泪又掉了下来。“强强，是妈对不起你。”
李志强把筷子塞到她手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别说傻话。以后，我养你。”
那一刻，少年李志强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背负着五百万巨债和家庭重担的男人。
02
生活的残酷，远超李志强的想象。
他放弃了深造的机会，开始四处找工作。没有学历，没有经验，他只能去做最苦最累的活。
白天，他在一家五金加工厂当学徒。刺鼻的机油味，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是他每天要面对的现实。汗水浸透工服，手上很快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晚上，他顾不上休息，穿上黄色的外卖服，骑着一辆二手电动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他怕超时，怕差评，怕饭菜洒出来。他曾在大雨中连人带车摔倒，顾不上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先去看保温箱里的饭菜。
饭盒没破，他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继续送餐。
每个月发工资的日子，是他最紧张的时候。他会把钱一张一张铺在床上，仔细地数。
除去最基本的生活开销，剩下的钱，他都用来还债。
母亲王秀兰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心如刀割。她也开始出去找活干，在餐厅洗盘子，给小区做保洁。
母子俩的生活节俭到了极致。一顿饭，往往就是馒头配咸菜。李志强只有在发工资那天，才会买点肉，给母亲改善伙食。
“妈，你多吃点。”他把碗里仅有的几块肉都夹给母亲。
“你吃，你干活累。”母亲又把肉夹回来。
这样的推让，在他们小小的饭桌上，每天都在上演。
债主们并没有因为他们在努力还钱而变得仁慈。
那个光头，每个月都会准时出现在他们家门口，像个催命的阎王。他会检查李志强的工资条，然后拿走大部分钱。
“小子，别耍花样。我知道你晚上还送外卖。”光头拍着李志强的脸，“速度太慢了，五百万，你打算还到什么时候？”
李志强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反抗吗？他拿什么反抗？他身后是需要他保护的母亲。
“我们会还的，一分都不会少。”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光头冷笑一声，带着钱扬长而去。
李志强靠在门上，身体缓缓滑落。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紧紧包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社会上的偏见也如影随形。工厂的工友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他们看他的眼神里，带着同情，也带着鄙夷。
“听说他爸是赌徒，欠了一屁股债跳江了。”
“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爹。”
“离他远点，别让他找我们借钱。”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在李志强的心上。他变得愈发沉默，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一束光照了进来。
她叫小雨，是李志强送外卖时认识的一个女孩。那天他送餐晚了，小雨非但没有给差评，还递给他一瓶水。
“看你满头大汗的，喝口水吧。”女孩的笑容很甜。
后来，小雨经常点他负责区域的外卖。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起来。
小雨知道了他的故事，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躲开，反而更加心疼他。她会在他送餐的路上等他，给他带些自己做的饭菜。
“别总吃泡面，对胃不好。”小-雨把保温饭盒塞到他手里。
李志强看着饭盒里热气腾腾的饭菜，眼眶一热。这是多年来，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的人。
在小雨面前，李志强才能卸下坚硬的伪装，露出内心深处的疲惫和脆弱。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撑不下去了。”他对着小雨说。
小雨握住他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轻声说：“没关系，有我陪着你。”
这句话，给了李志强无穷的力量。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他的世界里，除了灰暗的债务，还有了色彩。
他开始和一些态度相对温和的债权人沟通。他拿出自己的记账本，详细地列出自己的收入和还款计划。
他的真诚和坚持，打动了其中几个人。他们同意了分期还款的方案，不再逼得那么紧。
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却让李志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韧性的男人。他学会了如何在夹缝中求生存，如何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苦难没有压垮他，反而让他的脊梁挺得更直。
03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劳作和还款中悄然流逝。
十年，足以让一座城市变了模样，也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李志强凭借着在工厂里学到的技术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从学徒做到了老师傅，最后被提拔为车间小组长。
工资涨了一些，但他并没有满足。他利用业余时间，和朋友合伙做起了线上小生意，倒卖一些五金配件。
收入渐渐多了起来，还债的速度也加快了。那张写着五百万的借据，上面的数字在一点点变小。
生活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命运却又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母亲王秀兰积劳成疾，病倒了。医生诊断是严重的肾病，需要长期透析，医药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这个消息对李志强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刚刚看到一丝还清债务的希望，新的负担又压了上来。
他跪在母亲的病床前，握着母亲干枯的手，心如刀绞。“妈，你放心治病，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王秀兰摇着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强强，别管我了，我们不治了。不能再拖累你了。”
“说什么胡话！”李志强第一次对母亲发了火，“我爸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
他擦干眼泪，走出病房，开始更加疯狂地工作。他白天在工厂，晚上送外卖，凌晨还要打理网上的生意。
他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小雨看着他这样拼命，心疼不已。她多次提出，想用自己的积蓄帮他，但都被李志强拒绝了。
“小雨，这是我自己的责任，我必须自己扛。”他不想把这个无底洞一样的家庭，拖累自己深爱的女孩。
他们的感情，也因此面临着最现实的考验。
小雨的父母知道了李志强家里的情况，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
“我们不是看不起他，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小雨的母亲对她说，“跟着他，你这辈子都要吃苦。我们不想你跳进火坑。”
小雨为此和家里大吵一架，甚至搬了出来，租了个小房子，离李志强更近一些。
但现实的压力，还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裂痕。
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话题也总是围绕着钱和债务。曾经的甜蜜和温馨，被沉重的现实消磨殆尽。
一次，李志强因为一个配件订单出了问题，赔了一大笔钱，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小雨像往常一样来给他送饭，劝他不要太累。
“你懂什么！”李志强突然爆发了，“你不知道我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多少账单！你以为送几顿饭就能解决问题吗？”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小雨愣住了，眼睛瞬间就红了。她默默地放下饭盒，转身离开。
李志强看着她的背影，想追上去道歉，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知道，他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
那之后的几天，小雨没有再联系他。李志强的世界，仿佛又变回了最初的黑白两色。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处理完订单的烂摊子，然后去了小雨租的房子。
他站在门外，犹豫了很久，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小雨，她的眼睛还是肿的。
“对不起。”李志强千言万语，只说出这三个字。
小雨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把他拉进屋里。“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你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
“我知道错了。”李志强抱住她，“小雨，别离开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快了，真的就快了。”
他指着自己的记账本，上面最后一笔债务只剩下几万块。
“等还清了这笔钱，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他用近乎乞求的语气说。
小雨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无尽的疲惫，最终还是心软了。她点了点头。
04
2028年，距离那场灾难，整整十年。
李志强终于攒够了最后一笔钱。
他要去还清那最后的五万块。这十年，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这个。完成它，他就可以和母亲、和小雨，开始新的生活。
他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衬衫，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好衣服。
他走到银行，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心情复杂，既有解脱的兴奋，也有对过去十年的感慨。
转账的过程很顺利。当他拿到那张“结清证明”时，他的手微微颤抖。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的煎熬，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他走出银行，仰头看着天空。阳光有些刺眼，他却觉得无比温暖。
正当他准备给母亲和小雨打电话分享这个消息时，银行的客户经理追了出来。
“李先生，请等一下。”
李志强回过头，有些疑惑。
“是这样的，”经理扶了扶眼镜，态度十分客气，“我们系统清查时发现，您父亲李建华先生名下，还有一个十年前开立的托管账户需要处理。”
父亲？李建华？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李志强的心脏，搅动起那些早已沉淀的痛苦回忆。
经理递过来一张打印的凭证信息，上面写着“比特币数字钱包托管服务”。
李志强的大脑一片空白。
比特币。
这个毁了他家庭，夺走他父亲生命，让他背负十年枷锁的魔鬼，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接过那张纸，手指冰凉。
“按照规定，这个账户需要直系亲属来进行处理。您看，您是想现在就处理，还是？”经理问道。
李志强深吸一口气，胸口闷得发慌。他想把这张纸撕掉，扔进垃圾桶，从此再也不要和这三个字有任何关系。
可鬼使神差地，他说：“现在处理吧。”
他跟着经理走进一间VIP接待室。银行的工作人员帮他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陌生的登录界面。
界面很简洁，只有一个输入框：请输入密码。
李志强看着那个闪烁的光标，思绪万千。父亲留下的“遗产”？一个早就被他遗忘的钱包？里面会是什么？是几个无人问津的数字垃圾，还是又一笔他不知道的债务？
他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密码的记忆。父亲的生日？母亲的生日？结婚纪念日？
他试了几个，系统都提示密码错误。
他的心情忐忑不安，像是在审判席上等待宣判的囚犯。
突然，一个日期闪过他的脑海。那是他的生日。父亲曾经在他小时候说过，他是李家最大的财富。
他颤抖着手，一个一个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然后，他按下了回车键。
电脑屏幕上的页面刷新了。
一个余额界面弹了出来。
李志强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闪电击中，瞬间僵在了座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