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的价值,不由任何人定义,除了你自己。”
我对面前泪流满面的来访者说着,语气是教科书式的冷静温和。
而十分钟后,当警察在电话里说出那个名字时,我亲手建立的、引以为傲的理性王国,在三个字面前,瞬间崩塌。
林承安。
我这才知道,原来十年,根本不足以让我忘记一个人。
更不足以,让我原谅我自己。
1
从咨询室出来,我的指尖冰凉。
几乎失去知觉。
我有些烦躁地捏紧了手机。
“苏老师,您认识林承安先生吗?”电话那头的警察语气很公式化,“一场连环追尾,他是伤势最重的车主,目前在市中心医院抢救。我们从他手机的紧急联系人里,找到了您的号码。”
紧急联系人?
我?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跟他,十年没联系了。”
说完,我掐断了电话,自顾自地发动车子。
等红灯的间隙,我闺蜜小雨的电话又追了过来,声音是压不住的焦急:“晚晚!你跑哪儿去了?林承安出车祸了,现在就在中心医院,你……”
后面的话小雨没说,我却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出事,关我什么事?!”
嘴上这么说,方向盘却猛地一转,车头直奔市中心医院。
医院离我的心理诊所有多远?
远到我亲手埋葬了和他有关的整个青春。
也近到,我至今闻到消毒水味,还会控制不住地干呕。
我把车停在医院对面的巷子口,没进去。
倒车麻烦。
我点上一根烟,熟悉的尼古丁味道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恶心。
“晚晚,你真的不上去看看吗?”
小雨又打来电话,语气小心翼翼,带着试探。
女人啊,总是心软。
以为时间能治愈一切。
却不知道,有些伤口,早就和血肉长在了一起。
还是不能见。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但到了晚上,我还是食言了。
一个海外投行的朋友听说了消息,特地打电话来八卦:“苏晚晚,你行啊,林承安那种眼高于顶的金融贵族,十年了还对你念念不忘?可以啊,你这驭夫术,教教我呗?”
我笑了,男人嘛,不能惯。
你越是在意,他跑得越快。
一杯红酒下肚,我彻底放开了。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
因为喝了酒,脑子里那根紧绷了十年的弦,隐隐松动。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上了锁的木盒子。
里面是我们的合照。
照片上,十八岁的林承安眉眼带笑,而我,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他怀里。
“过来。”
我仿佛听见他当年的声音,温柔地,不容置喙地。
“晚晚,我……我配不上你,我们……算了吧?”
我冷下脸,就那么定定地盯着照片里的自己。
算了吧?我都把整个人生规划好了,你和我说算了?!
苏晚晚,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
“林承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猛然从回忆中惊醒,对着空气低吼道:“林承安你有完没完,你他妈都不要我了,还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生活里有什么意义?!”
我咬了咬下唇,像是做出了什么坚定的选择,最后拨通了小雨的电话。
还是我去面对。
终究是我,要去亲手为这十年的闹剧画上句号。
带着一种即将解脱的快感,我沉沉睡去。
2
所以当第二天我真的出现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时,小雨一脸的不可思议。
蠢女人,以为我真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当年的那场分手,我不会再相信任何感情。
并且固执地认为,所有的亲密关系,都是一场价值交换。谁先动心,谁就满盘皆输。
但这次明显和以往不同。
林承安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有新的家庭,有爱他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
ICU外,只有两个老人,眼生得很,想必是他的父母。
他们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死寂。
以往这种情况,我总会从各种渠道,或真或假地听到他的消息。
“晚晚,听说林承安要在华尔街定居了。”
“晚晚,他订婚了,未婚妻是东欧一个贵族的后裔。”
我总是不屑地撇撇嘴,冷眼看着那些传闻,像是拙劣的戏剧。
最后不耐烦地丢下一句:“祝他幸福,锁死,别再来祸害亚洲女性。”
然后没过一会儿,心里那个名为“不甘”的魔鬼就会从角落里钻出来:“苏晚晚,你就是个失败者,你输了。”
我眉毛都没抬一下,翻个身,用更厚重的专业书籍和论文把自己包裹起来。
即使这样,林承安也是无孔不入的。
他带着无限的嘲讽和冰冷,在我每一个脆弱的深夜里提醒我:
“你看,我的选择没错吧。离开我,你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看着诊所里一面又一面的锦旗,我得逞地勾了勾嘴角。
你瞧,我的想法果然没错。
不依赖,不去爱,不期待,男人就不过是你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心理医生嘛,果然该谈技术的时候,不能谈感情。
可是这次似乎不大一样,十年了,他为什么还是一个人?
但我转念一想,如果这次是我先露了怯,那我这十年的心理建设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行,这毛病不能惯。
当机立断,我掐灭了想要进去看一眼的念头,转身就走。
刚出电梯,就接到之前那个投行朋友的电话。
“苏老师,你可真沉得住气啊,前任都躺ICU了你还能稳坐钓鱼台,真是业界楷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
“可不是,哪像我们,一听见前任消息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苏老师你这心理素质,不愧是专业的!”
这话说的我极为受用,我也不藏着掖着:“你们记住,感情世界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掌控关系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情,无爱!”
对方被我这番话惊到了,就连平时最会接话的她也没再搭腔。
那时候我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现在想来,若是当时我能第一时间冲进ICU,会不会我们今天就能不一样?!
那天其实结束得不算晚,从医院出来,心烦意乱。
最后只剩我和小雨。
我是洒脱惯了的,小雨却是个重感情的。
“晚晚啊,你别嘴硬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林承安那么好一男人还对你念念不忘,要我说你就做个人吧!别哪天人真没了你哭都来不及!”
我本就心里不爽,林承安凭什么十年了还是一个人……
这个蠢男人,还真以为自己那点牺牲能感动上天吗?!
3
凌晨一点,我回到家。
家里还是我走时的模样,开放式厨房里一片冰冷,只有万年不变的冰美式咖啡机。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去卧室,推门,没有人。
林承安不会回来,永远都不会回来。
我有些怔愣,也许是今天咖啡因摄入过量,心里烦躁得厉害。
胃里的酸水翻腾得厉害,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
推开门的一刹,我有些晃神,怎么十年了,我的卫生间还是和他当年公寓里的一模一样?!
对马桶倾诉完,我简单收拾了下自己。
这才发现,窗台上那盆我叫不出名字的多肉,已经有了枯死的趋势,叶片干瘪无力地耷垂着。
这还是林承安当年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那是一家不大的花房,老板娘笑容可掬,收拾得极为温暖、治愈。
“晚晚你看这个好吗?晚晚那个也好可爱啊~”
“晚晚我们多买一些养在宿舍里好吗,这样每天一睁眼都能看到绿色,心情也会好~”
我终于放下手里的专业书:“林承安你是小学生吗,买盆破草要纠结这么久。”
说完,我就径直走出了花房。
我对林承安的耐心,从来都只有一页书的时间。
即便如此,林承安还是对那盆多肉爱不释手,对外总说是我挑的。
男人总是好哄,些许认同就让他死心塌地。
我甚至有些恶毒地想着,如果当时林承安遇到的不是我,他还会不会依然如此奋不顾身?毕竟,他又聪明又傻。
想到这,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点开那个黑色的头像:“林承安你送的草快死了,再不醒过来我就把它扔了!”
发完消息,心里的毛躁才算褪去一些。
反正闲来无事,我干脆拿起小剪刀把几片坏死的叶子剪去。
兴许是睹物思人,林承安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当初用家境悬殊的借口,和我提了分手。这些年,他成了华尔街精英,应该得偿所愿了吧?
林承安很少抱怨,他从不会因为现实和我提要求。
他要的,自始至终都是我的未来。
是我这个人,能有一个世俗意义上更好的未来。
于是,我又发了条消息:“要不要我救你?”
犹豫了一会,我撤回消息,改成:“要醒就早点,晚了可没人等你!”
消息发完,我才觉得身上有了困劲儿,干脆就在沙发上打个盹儿,万一医院有电话也能听到。
这一觉,我睡得昏昏沉沉,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当年那一幕。
我和林承安,是校园恋爱。
认识的时候,他品学兼优,是所有教授眼里的天之骄子。
而我,不过是一个因为原生家庭创伤,把自己缩在套子里,沉默寡言的心理学学生。
我父母都是成功的商人,唯独不懂如何爱孩子。
一听说我找了个家境普通的男友,我爸直接停了我的生活费。
有一次,在知道林承安来找我的情况下,我爸喊了几个保镖来堵我们。
二十出头的林承安,可以一晚上写出让教授都惊叹的论文,可是对着我盛气凌人的父亲,他只能握紧拳头,把所有锋芒都藏起来。
我爸言辞刻薄,到后来甚至不惜人身攻击,歇斯底里。
“林承安,你今天敢带她走,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
“晚晚,你真的不要爸爸了吗?!”
可是我的林承安只死死攥着我的手,不肯挪动半分。
冬夜的冷风一下下抽打在我们身上,脸上。
我和林承安,也算共患难。
4
我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
阳光越过落地窗,昏暗的客厅里突然多了几分暖意,就好像有人猛地拉开窗帘。
我潜意识地从梦中惊醒:“林承安?!”
回答我的,却只有城市午后,空旷又微凉的空气。
第二天,林承安依旧躺在ICU里。
扑面而来的恐慌扇得我猝不及防,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气息:书架上他留下的金融期刊,玄关处那双我没舍得扔的男士拖鞋,甚至空气里,都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
我突然满怀期待地盯着手机,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回我消息,可是过了好久又好久,屏幕上依然是枯井般的寂静。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拨出电话,什么价值交换,什么不动心无所谓,都不及我想见林承安的心!
电话是小雨接的。
“晚晚……”
“他怎么样了?”
心底的恐慌像个破布袋子,越扯窟窿越大。
怎么办,我要把林承安弄丢了吗?!
几个呼吸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会丢下我的,即使从前最难的时候,我浑身长满了刺,拒绝所有人的靠近,他也固执地守在我身边,用他的温柔和耐心,一点点把我从壳里剥出来。
我曾无数次地幻想,如果我没有推开他,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可是林承安,他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曾经指着我鼻子骂我不知好歹的父亲,在我开心理诊所遇到困难时,给我打了一笔巨款。
自我创业后一直没掉过泪的我,突然如山崩般哭得停不下来。
那一刻我没来由地一阵后怕,我怕林承安他改变主意,忘了我,真的和别人共度余生。
我从抽屉里翻出一部旧手机,还是刚分手那会儿,我偷偷买来存他号码的。
充上电后,手机勉强能开机。
打开通讯录,只有一个联系人,“LA”。
我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一通一通地拨过去,始终是这个提示。
只有两个人很反常。
一个是他的发小赵哲,他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苏晚晚你就是个刽子手!”
另一个是小雨。
从头沉默到尾的小雨。
我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赵哲。
林承安的朋友,我从不过问,也就谈不上得罪。
难道就因为我当年甩了林承安,他就记恨上我了?
想到这,我决定当面见见赵哲,问他把林承安到底怎么了。
5
翻遍社交媒体,终于找到赵哲的公司地址。
我兴奋地拿起车钥匙,终于,可以知道真相了!
赵哲见到我,并不意外。
相反,他似乎正期待着我来。
“苏晚晚?!你还有脸来!”
我咳嗽了一声,着急地开口。
“喂你干什么呢,你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给谁看?!”
越过赵哲,我看到他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合影。
是他和林承安,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
“林承安呢,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哲,麻烦你告诉我!”
我有点着急,手心里都是汗。
他不会真出什么大事了吧?
赵哲愣了一下,随后轻蔑地看向我:“苏晚晚你这样有用吗?!逃避能解决问题吗?你这些年长进了啊,都学会自欺欺人了!”
虽然赵哲是林承安朋友,但此刻我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分寸,一个健步就逼近他。
“他不是在华尔街混得风生水起吗?为什么会突然回国,为什么会出车祸?!”
随着一个个问题抛出,我的心逐渐沉入谷底。
赵哲不肯说。
“奇怪,不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带着疑问,我失望地走出来。
“呵,很有意思。苏晚晚,我从没想过,除了是个冷血的女人,你还是个懦夫!”
赵哲怨毒地看向我。
但是我丝毫不在意,因为此时此刻,我只想尽快知道真相。
不是赵哲,那就剩小雨了。
电话“嘟———”了一声,小雨疲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小雨,看在我们十年交情的份上,告诉我林承安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他!”
小雨又沉默了,如果不是窸窸窣窣的呼吸声,我真要怀疑小雨根本就没在听。
“求求你告诉我吧小雨,我真的快要急疯了!我一连两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我怕得快要发疯了!”
沉默,夹杂着几声叹息。
似是下定某种决心,小雨拖着沙哑的嗓音:“晚晚啊,你还年轻,过去的就让他————”
“你能别废话吗,”我被彻底激怒了,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涨得我脑仁疼。
“小雨你就给我句痛快话,我前男友林承安到底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后,小雨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成了植物人,你亲手造成的,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