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问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轻蔑。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李诚平静地回答,目光却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男人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男人干笑了两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你?拿什么拿?别太天真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一旦脱了手,就再也回不来了。”
李诚缓缓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光。
“那我们就走着瞧。”
01
九月的天,秋老虎依然肆虐,阳光像滚烫的油,泼在刚走出监狱大门李诚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抬起粗糙的手掌挡在额前,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慢慢睁开。
三年了。
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一个世界,也把他推向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空气中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的香气,这种充满了烟火气的味道,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三年来错过的自由,全部补回来。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新生的喜悦,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茫然。
他今年三十五岁,不年轻了,对于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人来说,前路在哪,他不知道。
脑子里乱糟糟的,最终只剩下两个念头:一是病床上的父亲,二就是那笔压在心头整整三年的十八万贷款。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父亲在工地上突发脑溢血,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想活命,就得立刻手术,费用至少二十万。
李诚当时只是个小包工头,手下带着几个老乡,挣的都是辛苦钱,东拼西凑也只拿得出两万多。
看着父亲昏迷不醒的样子,他心急如焚。
最后,他咬着牙,拿出了家里那本泛黄的房产证。
那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一座位于城郊的老院子,虽然破旧,但承载了他全部的童年记忆。
他走进银行,像所有走投无路的人一样,签下了一系列他看不太懂的文件,用那座老宅,抵押贷款了十八万。
钱到账的当天,他就交给了医院。
手术很成功,父亲的命保住了。
李诚松了一口气,觉得只要人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他比以前更拼命地干活,想尽快把钱还上,把房产证拿回来。
可命运似乎总喜欢和老实人开玩笑。
就在贷款后的第三个月,他的工地上出了事。
一个刚来的年轻工人,不听劝,没做任何安全措施就爬上了脚手架,结果一脚踩空摔了下来。
人没大事,但腿摔断了。
工人的家属闻讯赶来,在工地上又哭又闹,张口就要五十万的赔偿。
李诚知道自己有监管不力的责任,愿意承担医药费和一部分补偿,但五十万,无异于讹诈。
双方争执不下,年轻工人的哥哥情绪激动,抄起一根钢筋就朝李诚头上砸来。
李诚本能地一躲,顺手推了他一把。
谁也没想到,那人脚下不稳,后脑勺磕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当场就见了血。
最终,李诚因过失伤人,被判了三年。
这三年,他在里面最放不下的,就是父亲和那笔贷款。
他每个月都让妹妹李慧帮忙按时还款,从不敢断供。
他掰着指头算着日子,想着出狱后,凭自己的力气,总能把剩下的窟窿补上。
他坐上了回乡的公交车,车窗外的景象既熟悉又陌生。
高楼多了,道路宽了,很多记忆中的老店都不见了踪影。
车子颠簸着,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终于,那个熟悉的小巷口出现在眼前。
可当他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时,看到的不是父亲熟悉的身影,而是满院的萧瑟和一层厚厚的灰尘。
邻居张大妈闻声出来,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小诚啊,你可算回来了。”
“你爸......他一年前就走了。”
张大妈说,他父亲自从他出事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加上思念和担忧,最终还是没扛过去。
临走前,还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
李诚站在院子中央,感觉天旋地转。
他以为自己出狱后,面对的只是一笔需要偿还的债务。
却没想到,连那个等他回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在父亲的坟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没有哭,只是眼眶红得吓人。
他告诉父亲,自己回来了,会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好,会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李诚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小铁盒。
里面装着那份贷款合同,和一叠银行的还款凭证。
他一张一张地数着,妹妹李慧在他入狱后,又帮忙还了将近一年的贷款,后来因为她自己家里也出了变故,才不得不停下。
算下来,逾期了大概两年。
他仔细计算了一下,本金加上利息和这两年的罚息,大概还剩下十五六万。
虽然是笔不小的数目,但他觉得,只要肯吃苦,总有还清的一天。
他要把父亲留下的这唯一的根,给保住。
第二天一早,李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件虽然旧但很整洁的衬衫。
他带着所有的文件,前往了当初贷款的那家银行。
他想主动和银行沟通,说明自己的情况,商量一个后续的还款计划。
他相信,只要自己态度诚恳,银行总会讲道理的。
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从没想过要赖账。
走进银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让他燥热的心稍微冷静了一些。
大厅里的人不多,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忙碌着,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又那么冰冷。
他取了个号,在等候区坐下,心里反复演练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他有些紧张,手心里攥出了汗。
这不仅是为了一笔债务,更是为了他人生的一个新开始。
他必须把这件事处理好。
02
“请A123号到3号窗口。”
冰冷的电子叫号声响起,李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柜台。
他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将自己的身份证和贷款资料递了进去。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我的这笔房产抵押贷款,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逾期了两年,我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总欠款,并商议一个还款方案。”
他的话说得很客气,甚至带着一丝谦卑。
柜台里那个年轻的姑娘接过资料,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在电脑上敲打着。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李诚一番。
“你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柜台处理不了。”
“你去找信贷部的王经理吧,出门左转,上二楼,尽头那间办公室。”
说完,便把资料从窗口推了回来,不再理会他。
李诚碰了一鼻子灰,但也没多想,只当是流程如此。
他道了声谢,拿起资料,按照指示上了二楼。
二楼很安静,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经理的办公室门上挂着“信贷部经理”的牌子。
他敲了敲门。
“请进。”
一个听上去很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诚推门进去,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件烫得笔挺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看到李诚,他脸上立刻堆起了职业化的笑容。
“你好,请坐。有什么可以帮您?”
这个男人,就是王经理。
李诚拘谨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资料递了过去。
“王经理,您好。我叫李诚,是三年前在贵行办的抵押贷款......”
他把自己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父亲生病、自己入狱,以及现在想要积极还款的意愿。
王经理一边听,一边慢悠悠地翻看着他的资料,脸上始终挂着那种让人看不透的微笑。
“嗯,李先生,你的情况我了解了。”
“首先,对于你父亲的事,我表示遗憾。”
“其次,你能有这么强的还款意愿,我们银行也是很赞赏的。”
听到这话,李诚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事有门儿。
“不过嘛......”王经理话锋一转,推了推眼镜。
“你的这个账目,确实有点复杂。”
“因为市场利率的波动,加上你这边长达两年的严重逾期,系统后台进行过几次自动的调整。”
李诚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自动的调整”?
他正想细问,王经理已经转过身,在身后的打印机上操作了起来。
很快,一张账单被打印了出来。
王经理拿起账单,轻轻地放在了李诚面前的桌上。
“李先生,这是你目前的总欠款明细,你先看一下。”
李诚把账单拿了过来,目光直接落在了最下方的那个总计金额上。
当他看清那串数字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那串黑色的、刺目的数字,依然清清楚楚地印在那儿。
“壹佰玖拾万捌仟元整。”
190.8万!
李诚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怎么可能?
明明只借了十八万,就算加上利息和罚息,怎么会变成将近两百万?
这比抢劫还夸张!
“王经理,这......这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打印机出问题了?”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王经理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李先生,别激动。我们银行是正规机构,所有数据都经得起核查,不可能出错。”
他伸出手指,点着账单上的条目,用一种“耐心”的语气解释起来。
“你看,你逾期超过了六个月,按照合同,你的贷款利率自动上浮了50%。”
“然后,逾期产生的罚息,是会计入本金,进行复利计算的。”
“最关键的是,因为你的账户长期处于高风险状态,为了保障银行的资金安全,系统自动将你的这笔贷款,从普通的抵押贷款,转成了一款我们内部的资金循环产品。
“这款产品的特点就是利率较高,但......嗯,手续灵活。”
李诚听着这些天书般的名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不同意!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资金循环产品,也从来没人通知过我!你们这是欺诈!”他猛地站了起来,愤怒地拍着桌子。
王经理的脸色沉了下来,笑容也消失了。
“李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在桌上。
“这是你当初签订的补充协议,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银行有权根据你的信用状况调整产品类型。”
“你看,这底下还有你的亲笔签名。”
李诚一把抢过那份文件,死死地盯着签名处。
那个名叫“李诚”的签名,笔迹歪歪扭扭,虽然模仿得很像,但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假的!
那绝不是他自己签的字!
“这是伪造的!这不是我签的!”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低吼道。
到了这个地步,王经理也懒得再伪装了。
他向后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用一种冰冷的、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李诚。
“李先生,我劝你冷静一点。”
“你说这是伪造的,你有证据吗?”
“你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拿什么跟银行打官司?”
“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是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接受这个数额,和我们重新签订一份还款协议。我们可以给你适当延长还款期限。”
“第二,如果你不接受,那我们银行法务部会立刻启动诉讼程序。到时候,不仅要强制拍卖你的房子,你还会被列入最高级别的失信名单。”
“那意味着,你以后坐不了高铁,坐不了飞机,子女上学都会受影响。你这辈子,就算彻底完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李诚的心上。
他看着王经理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对方吃定了他无权无势,吃定了他刚出狱急于开始新生活的软肋。
愤怒、无助、屈辱、绝望......无数种情绪像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王经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李先生,我今天很忙,没太多时间跟你耗。”
“给你十分钟考虑。”
“要么,签了这份新的还款计划,要么,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他便悠闲地踱步到窗边,背对着李诚,欣赏起外面的街景,仿佛已经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李诚的大脑一片空白,愤怒、无助、绝望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看着王经理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又看了看周围冷漠的银行职员和冰冷的摄像头,他意识到通过正常的争辩是毫无用处的。
对方早已布好了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正等着他这个刚出狱、无权无势的“猎物”一头撞进来。
王经理下了最后通牒:“李先生,给你十分钟考虑,要么签了这份还款计划,要么我们法庭上见。”
李诚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他没有去碰那份协议,而是缓缓地从随身的破旧背包里拿出一个水壶和一个馒头,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王经理办公室门口的地上,对目瞪口呆的王经理说:“我不走了。从今天起,银行不开门,我不来;银行不关门,我不走。什么时候把这190万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离开。”
王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老实的男人会用这种“无赖”的方式对抗。
李诚的这个举动,是彻底的破釜沉舟,也让他自己从一个被动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主动的挑战者。
但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个身无分文的刑满释放人员,真的能撼动一个庞大的金融机构吗?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03
王经理的错愕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随即就被怒火取代。
“你......你这是在胡闹!”
“保安!保安!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很快,两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地架住李诚的胳膊,想把他拖起来。
李诚没有反抗,他只是用平静但洪亮的声音喊道:“银行伪造签名,十八万贷款变一百九十万!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的声音穿透了办公室,传到了外面的大厅。
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来。
那两个保安的动作也迟疑了一下。
王经理脸色一变,他最怕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他快步走上前,压低声音对李诚说:“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影响我们正常营业!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李诚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我刚才不是在跟你谈吗?是你让我法庭上见的。”
“现在,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
王经理见硬的不行,只好挥手让保安先退开。
他知道,今天要是真把李诚强行拖出去,明天这事就可能上本地新闻。
“行,你厉害。”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看你能待多久。”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李诚的“战斗”就此拉开了序幕。
他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每天早上银行一开门,他就准时出现。
他从不进入营业大厅,就在门口的休息区找个角落坐下。
他也不吵不闹,不拉横幅,不喊口号,只是安安静静地待着。
饿了,就啃一口随身带着的干馒头。
渴了,就喝一口从家里带来的白开水。
到了下午银行关门,他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默默离开。
他的存在,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这家银行的身体里。
一开始,客户们只是好奇地打量他。
渐渐地,一些风言风语开始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就是那个天天坐门口的大哥,被银行坑了,贷了十几万,现在要还快两百万呢!”
“真的假的?这么黑?”
“谁知道呢,不过无风不起浪啊。”
这些议论声像蚊子一样,不停地钻进王经理的耳朵里,让他心烦意乱。
他试过报警。
警察来了,看到李诚既没扰乱秩序,也没威胁他人,只是静坐,而这背后又是复杂的经济纠纷,他们也只能进行调解。
调解的结果,自然是不了了之。
王经理又想找人私下“解决”他。
可李诚非常有分寸,从不在偏僻的地方逗留,每天两点一线,回家就把门反锁,让那些想找麻烦的人也无从下手。
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
李诚成了这家银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王经理的压力越来越大,行长已经找他谈过两次话,让他尽快“处理干净”。
而李诚,在这一个星期的静坐中,也并非无所事事。
他看似在发呆,实则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地观察着银行里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王经理的办公室,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有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人进出。
那些人不像来办正经业务的,他们和王经理勾肩搭背,说话的声音很大,态度嚣张。
而且,他们每次离开后,王经理的心情似乎都格外好。
李诚还注意到,这些人办的贷款业务,流程快得惊人。
普通客户需要好几天甚至几周才能审批下来的贷款,他们往往一个小时不到就搞定了。
李诚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他拿出自己那部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人机,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打开了录音功能。
他开始有意识地在王经理办公室附近徘徊,假装等人,实则在捕捉任何有价值的声音。
除了王经理,李诚的观察名单上,还有另一个人。
就是他第一天来银行时,遇到的那个柜台年轻女柜员。
他后来知道了,她叫小张。
李诚发现,小张每次看到王经理,眼神里都带着一种混合着厌恶和恐惧的复杂情绪。
尤其是在那几个“特殊客户”来的时候,小张的脸色总是特别难看。
有一次,李诚看到王经理把小张叫到一边,低声训斥着什么,小张的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发抖。
李诚断定,这个小张,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可能就是自己的突破口。
但他没有贸然行动。
他知道,像小张这样的普通职员,最怕的就是惹麻烦。
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用一种能让她放下戒备的方式。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临近下班,银行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小张正在收拾东西,大概是太过匆忙,一摞文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散落一地。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显得有些狼狈。
李诚走了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身,默默地帮她一张一张地捡起来。
“谢谢......谢谢您。”小张低着头,小声说道。
“没事,举手之劳。”李诚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她,语气温和。
“看你年纪不大,工作挺辛苦吧?”
小张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天天静坐的“麻烦人物”会跟自己说这些。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易。”李诚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说她,又像是在说自己。
“特别是刚参加工作,有时候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也只能忍着。”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地触碰到了小张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李诚知道,火候到了。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说:“早点回家吧,注意安全。”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这次简短的接触,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小张的心湖。
接下来的几天,李诚依然每天静坐,但当他和小张的目光偶尔交汇时,他会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他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向她传递着善意和信任。
终于,在一个雨天的傍晚,小张撑着伞,在银行门口追上了准备离开的李诚。
“李大哥。”她鼓足了勇气,喊住了他。
“我......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个避雨的屋檐下。
小张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王经理利用职务之便,和外面的催收公司相互勾结,专门寻找像李诚这样信息闭塞、或者遇到困难的贷款客户。
他先是伪造客户签名,将正常的低息贷款,偷换概念,转成利滚利的高息“金融产品”。
一旦客户逾期,他们就利用这些伪造的合同,进行暴力催收,或者直接走法律程序,侵吞客户的抵押物。
那些所谓的“特殊客户”,就是催收公司的人。
他们办的快速贷款,实际上是王经理分给他们的赃款。
小张是被迫参与其中的,王经理抓住了她家里急需用钱的把柄,逼她帮忙处理一些文件。
她一直活在恐惧和自责中。
“王经理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放着很多份这样的阴阳合同。”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有一次趁他不在,偷偷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说着,她把手机递给了李诚。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清晰的合同照片,以及伪造的签名,李诚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属于他的反击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