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老王，你那个病人情况不对，非常不对！”
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得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最好亲自过来看看！”
走廊尽头的诊室里，王主任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手指在按键上快速、用力地按下一连串号码。
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通知所有主任级别的专家，半小时后到第一会议室进行全院会诊！”
“对，现在立刻马上，情况十万火急！”
01
李浩今年二十九岁，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
可他的人生，似乎被什么东西按下了慢放键，而且还是朝着沉重的方向。
三百一十斤。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曾经，他也是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阳光青年，一米八二的个子，身形匀称。
那时候的他，是朋友眼中的“靠谱浩哥”，是女友小雅心中最帅气的少年。
可这一切，都从一年前开始变了。
变化来得悄无声息，起初只是觉得容易疲劳，胃口也变得出奇的好。
小雅还打趣他，说这是“幸福肥”，是准备成家立业的男人该有的稳重。
李浩也笑了，捏了捏自己肚子上多出来的软肉，没太当回事。
他是做软件工程师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粘在椅子上，对着电脑屏幕敲敲打打。
工作压力大，加班是家常便饭，运动自然就少了。
他想，人到了一定年纪，新陈代谢慢了，发点福也正常。
然而，体重的增长速度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他的衣服尺码从L换到XXL，又从XXL换到了需要专门定制的XXXXL。
秤上的指针，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从一百六十斤，一路狂飙到了三百斤开外。
镜子里的那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
臃肿的身体，被脂肪挤得变了形的五官，还有那双总是透着疲惫和迷茫的眼睛。
他开始害怕出门，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惊讶，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
每一次，都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于是，他渐渐把自己关了起来。
公司也算体谅，考虑到他的情况，特批他可以长期居家办公。
这本是好事，却成了他与外界隔绝的又一道墙。
他的世界，缩小到了这间不足一百平米的公寓里。
客厅的沙发，是他陷得最深的地方，一坐下就不想起来。
卧室的大床，是他逃避现实的港湾，一躺下就希望永远不要天亮。
只有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他才能暂时忘记自己笨重的躯壳，找到片刻的轻松。
小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不再开“幸福肥”的玩笑，而是变着法子地鼓励他，督促他。
“阿浩，我们下楼走走吧，就当是陪我散散心。”
“我做了减脂餐，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我给你报了个私教课，我们一起去健身房吧？”
李浩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充满了抗拒。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真的做不到。
三百多斤的体重，让最简单的行走都变成了一种酷刑。
每走一步，膝盖和脚踝都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
短短几百米的路，他就要停下来喘好几次气，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头淌下。
他去过一次健身房。
当他笨拙地爬上跑步机，将速度调到最慢的档位时，周围那些身材健美的男男女女投来的目光，让他无地自容。
他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落荒而逃。
那次之后，他彻底放弃了。
他开始用“心宽体胖”、“能吃是福”这样的话来麻痹自己。
甚至在小雅为他担忧时，他会烦躁地顶回去：“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吗？不就是胖点吗？又没碍着谁！”
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
小雅的眼圈红了，默默地转身进了厨房，不再说话。
李浩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刺痛，想道歉，却又拉不下脸。
他知道自己错了，知道小雅是为他好。
可那种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无力感，让他变得像一只刺猬，总是习惯性地竖起尖刺，伤害最亲近的人。
除了肥胖带来的行动不便，他的身体也开始发出更危险的信号。
晚上睡觉时，他常常会被一阵猛烈的窒息感惊醒。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无论他如何张大嘴巴，都吸不进一丝空气。
他会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小雅被他吓得不行，坚持要带他去医院看看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
李浩却固执地认为是自己太胖，压迫到了呼吸道，只要减肥就好了。
可减肥，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的腹部变得越来越奇怪。
那不是普通胖子松软的肚腩，而是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坚硬和紧绷。
用手按下去，像是按在一块石头上。
有时候，腹部深处还会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虽然不剧烈，但绵绵不绝，让他心烦意乱。
他上网查过，有的说是脂肪肝，有的说是肠胃功能紊乱。
他宁愿相信这些，也不愿去面对那个最坏的可能。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喜欢自欺欺人。
直到那个清晨的到来。
那天，李浩像往常一样，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卫生间。
刚站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猛然袭来。
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朝着地板倒去。
“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还在熟睡的小雅。
紧接着，是李浩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小雅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冲出卧室。
她看到李浩瘫倒在卫生间门口，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的双手死死地捂着腹部，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
“阿浩！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彻底慌了神。
李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肚子......肚子疼得厉害......”
那一刻，小雅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必须马上去医院！
她不再征求李浩的意见，也顾不上他是否愿意。
她知道，这一次，再也不能拖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李浩从地上扶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李浩的身体像一堵墙，沉重得让她绝望。
“别......别动我......”李浩虚弱地说，“让我......缓一缓......”
小雅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擦了擦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先是拨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又给几位住在附近的朋友打了电话求助。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小雅跪在李浩身边，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不停地跟他说着话，生怕他会就此睡过去。
“阿浩，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你还记得吗？我们说好要去西藏看雪山的，你不能食言。”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家的吗？”
李浩的意识有些模糊，但他能听到小雅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穿透层层迷雾的光，给了他一丝力量。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女友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歉意。
他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消沉和逃避，给这个深爱他的女孩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救护车和朋友们几乎是同时赶到的。
几个壮实的男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担架将李浩从三楼的家中抬了下去。
楼道里狭窄，每一次转弯都异常艰难。
邻居们被惊动了，纷纷打开门探出头来，议论纷纷。
那些同情、好奇的目光，此刻在李浩看来，已经不再重要。
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任何尊严和体面。
他只希望，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到达医院。
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一路呼啸着朝着市中心医院驶去。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
李浩躺在担架上，看着车顶上摇晃的吊瓶，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摇摆。
他的人生，似乎也像这辆救护车一样，正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疾驰而去。
02
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大厅，永远都是一副忙碌而紧张的景象。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步履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病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当李浩被推进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那庞大的体型，即使是躺在加宽的急救担架上，也显得格外醒目。
分诊台的护士经验丰富，迅速为他安排了绿色通道。
经过一系列紧急处理，李浩腹部的剧痛总算有所缓解，人也清醒了不少。
小雅跑前跑后地办完了所有手续，拿着一叠单据回到了李浩的病床边。
“医生说，需要做个全面检查，让我们去内科找王主任。”她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李浩点了点头，任由护工推着轮椅，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
每一次轮椅的颠簸，都会让他的腹部传来一阵沉闷的痛感。
他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病人，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吊着胳ａｔ臂，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需要动用特制的轮椅。
那种被围观的感觉再次袭来，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王主任的诊室在走廊的尽头。
门是开着的，里面坐着一位五十多岁、头发微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
他看起来很儒雅，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锐利。
他就是内科的王志强主任，在整个医院都颇有名望。
“王主任，您好，这是急诊那边转过来的病人。”护工将李浩推到办公桌前。
王主任抬起头，目光落在李浩身上，停留了几秒钟。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平静地拿起病历本，问道：“哪里不舒服？”
小雅连忙上前，将早上的情况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从突发的剧痛，到长达一年的体重异常增长，再到睡眠呼吸暂停和腹部的不适感。
王主任听得很仔细，时不时地在病历本上记录着什么。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书写的字迹苍劲洒脱。
听完小雅的叙述，王主任放下笔，站起身，走到了李浩的面前。
“小伙子，把上衣撩起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李浩有些犹豫，但在小雅鼓励的眼神下，还是缓缓地撩起了自己宽大的Ｔ恤。
他的腹部高高隆起，像一座小山，皮肤被撑得发亮，甚至能看到一些紫红色的纹路。
王主任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
他没有立刻上手，而是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然后，他伸出右手，用指尖轻轻地在李浩的腹部敲了敲，侧耳倾听着回声。
这个动作叫做“叩诊”，是医生用来判断体腔内是否有积液或异常占位的重要手段。
“是实音......”王主任喃喃自语，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接着，他将温暖的手掌贴在了李浩的腹部，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开始进行触诊。
他的动作很轻柔，但按压的力度却在逐渐加深。
当他的手掌按到李浩中腹部的位置时，李浩忍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疼？”王主任问道。
“有点......有点胀痛。”李浩老实回答。
王主任没有说话，只是加重了些力道，反复按压着那个区域。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小雅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虽然不懂医，但从王主任的神情变化中，她能感觉到，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李浩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王主任的手掌，仿佛带着一种穿透力，让他感觉腹部深处的那个“硬块”，被清晰地感知到了。
过了足足五分钟，王主任才收回了手。
他回到座位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诊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
“主任，他......他到底是什么问题？”小雅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王主任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焦虑的女孩，语气尽量放缓和了一些。
“从目前的体征来看，情况比较复杂。”
“单纯的肥胖，腹部应该是柔软的，不会出现这么大范围的实音和坚实的触感。”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因为脂肪密度极高导致的，但我们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他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开出了一系列检查单。
“这样吧，你们先去做几项检查。”
“血常规、内分泌全套，还有，做一个腹部的增强ＣＴ扫描。”
“特别是这个CT，一定要做，结果出来后立刻拿给我。”
王主任将打印出来的单子递给小雅，特意在“腹部增强ＣＴ”那一项上用笔画了个圈。
小雅接过那一叠厚厚的单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缴费，排队，抽血，一项项检查做下来，已经是中午了。
最耗时的是CT检查。
因为李浩的体型太大，普通的CT机入口都显得有些狭窄。
几名技术员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帮他调整好姿势，将他送进了扫描舱。
躺在冰冷的仪器上，听着机器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李浩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而那份最终的判决书，就藏在这台冰冷的机器里。
扫描的过程并不长，但等待结果的时间却显得格外煎熬。
李浩和小雅坐在影像科外的长椅上，谁也没有说话。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周围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只有他们还固执地守在那里。
终于，检查室的门开了。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看着李浩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李浩的家属是哪位？”
“我是！”小雅立刻站了起来。
技术员将片子和报告递给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嘱咐道：“医生让你们尽快把结果送回去。”
小雅的心猛地一沉。
她颤抖着手打开牛皮纸袋，抽出那几张黑白分明的胶片。
她看不懂上面那些复杂的影像，只能看到一片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中心。
而在另一边的检查室里，气氛却异常紧张。
刚才给李浩做检查的几个技术员，正围在影像科主任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李浩的腹部三维重建图像。
那片巨大的阴影，在彩色的图像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它像一个盘踞在腹腔内的怪物，边界模糊，形态诡异，将周围的器官挤压得变了形。
“主任，这......这是什么？”年轻的技术员声音发干。
影像科主任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专家，他扶了扶眼镜，死死地盯着屏幕，一言不发。
他从业三十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疑难杂症，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腹腔内占位。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教科书上描述的范畴。
他反复地调整着图像的角度和对比度，试图看清那片阴影的来源和性质。
但那东西的结构实在太复杂了，与周围的组织紧密地粘连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
“把原始数据调出来，再做一次血管成像重建。”主任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几分钟后，新的图像生成了。
当看到无数根粗细不一的、畸形增生的血管像蜘蛛网一样缠绕着那片阴影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影像科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脂肪堆积，也不是常见的良性肿瘤。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具侵袭性的病变。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找到了内科王主任的分机号。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老王，我是影像科老刘！”
“你那个叫李浩的病人，CT结果出来了！”
“情况不对，非常不对！”
“你最好亲自过来看看！”
03
王主任接到电话时，正在给另一位病人看诊。
当他听到老刘那急促得近乎失控的语气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和老刘是多年的同事兼好友，深知对方沉稳的性格。
如果不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老刘绝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好，我马上过去。”
他迅速结束了手头的问诊，对门外的助理护士交代了一句，便快步朝着影像科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李浩那个小伙子，以及他那个坚硬如石的腹部，始终在他脑海里盘旋。
直觉告诉他，他可能遇到了一个从医生涯中极为罕见的病例。
当他推开影像科阅片室的门时，里面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刘主任和几个技术员都围在电脑前，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老王，你来看。”刘主任指着屏幕，声音沙哑。
王主任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缩。
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三维影像，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内科专家，他虽然不像影像科医生那样精通影像的每一个细节，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片巨大的阴影已经严重侵犯了周围的脏器。
肾脏被挤压得变了形，肠道被推挤到了腹腔的一侧，更可怕的是，那条为下半身供血的、人体最重要的下腔静脉，已经被肿瘤紧紧地包裹住，变得极其纤细，仿佛随时都会被彻底堵死。
这就是一个潜伏在李浩体内的、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的各项生理指标怎么样？”王主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从血常规看，有轻度贫血，白蛋白偏低，但其他指标暂时还在正常范围内。”旁边一个年轻医生立刻回答。
王主任点了点头。
这说明，李浩的身体还处在一个脆弱的“代偿期”。
他的各个器官，正在竭尽全力地维持着身体的正常运转。
但这种平衡，随时都可能被打破。
一旦继续增大，或者侵犯到某个关键的血管或器官，后果将不堪设想。
到那时，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病人还在外面等结果？”王主任问。
“嗯，就在门口的长椅上。”
王主任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向那对年轻的情侣宣布这个残酷的真相。
告诉他们，那三百多斤的体重，并非脂肪，而是一个正在疯狂吞噬他生命的巨大肿瘤？
告诉他们，他随时都可能因为器官衰竭或血管破裂而死亡？
这太残忍了。
“老王，这个情况......已经不是我们一个科室能处理的了。”刘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王主任当然明白。
这个病例的复杂性和危险性，已经远远超出了内科的诊疗范畴。
它需要普外科、肿瘤科、泌尿外科、血管外科、麻醉科......几乎所有相关科室的顶尖专家共同来面对。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阅片室。
走廊里，李浩和小雅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两尊雕塑。
看到王主任走出来，他们的眼睛里同时亮起了一丝光芒，又瞬间被他那严肃到极点的表情给浇灭了。
“医生，结果......怎么样？”小雅站起身，声音颤抖地问道。
李浩也紧紧地盯着王主任，双手死死地攥着轮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王主任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凝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
他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回了自己的诊室。
李浩和小雅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们跟了过去，站在诊室门口，像两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只见王主任坐回办公桌后，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看病历。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手指在按键上快速、用力地按下一连串号码。
他的动作果决而迅速，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电话接通了，他对着话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是内科王志强。”
“立即通知！”
“通知普外科、肿瘤科、泌尿外科、心胸外科、麻醉科所有主任级别的专家，半小时后到第一会议室进行全院会诊！”
“对，现在立刻马上，情况十万火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