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我来吧!”
张国磊的声音洪亮而爽朗,他三步并作两步从楼道里冲下来,不由分说地从气喘吁吁的王阿姨手里接过了那袋沉甸甸的大米。
“哎哟,小张,又是你,真是太谢谢了。”
王阿姨扶着膝盖,脸上笑开了花,“刚搬过来就没见你闲着,不是帮这家通下水道,就是帮那家扛东西。”
“街坊邻居的,客气啥。”
张国磊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轻松地将几十斤的大米扛在肩上,“我这不刚买了房嘛,心里高兴,浑身都是劲儿!”
他口中的房子,是奋斗了近十年才攒够首付买下的安身之所。
他以为这会是幸福生活的开端,却未曾想,那个被他视为港湾的家,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等待着他的入住。
01.
推开新家房门的那一刻,一股热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迎面扑来。
张国磊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夏日午后那种带着阳光味道的燥热,而是一种密不透风、源自内部的、仿佛要把人烤干的闷热。
他愣在玄关,汗水瞬间就从额头渗了出来。
屋内的窗户都紧闭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试图让外面的风带走这股邪门的暑气。
然而,外面三十多度的气温,吹进来的风相比之下竟显得有几分凉爽。
墙上的电子温湿度计,是他前两天刚换上新电池的,此刻正闪烁着一个刺目的数字:39℃。
一个多星期前,他来办过户手续时,房子还没这么热。
他以为是自己多心,或许是顶楼的正常现象。
为了心安,他特地花钱请了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把整个房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小张,你这房子没毛病。”
老师傅拿着专业的仪器,敲遍了每一面墙,检查了所有电路和管道,“墙体没问题,不渗水不返潮,保温层也做得挺好。按理说,顶楼是热,但也不该热得这么邪乎啊。”
老师傅最后也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天气太热”和“通风不畅”,收了工钱,留下一头雾水的张国磊。
可现在,即便是打开了所有窗户,那股热气依旧盘踞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丝毫要散去的意思。
张国磊的心沉了下去,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02.
张国磊从抽屉里翻出购房合同,找到了原房主陈先生的电话。
他是个老实人,觉得房子有问题,就该第一时间和卖家沟通。
电话拨了三次才接通,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喂?”
一个沙哑且疏远的男声响起,正是陈先生。
“陈先生,您好,我是张国磊,就是买了您房子的那个人。”
张国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我想问问,这房子……是不是一直都这么热?我现在在屋里,温度计显示39度,跟蒸笼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电流声滋啦作响。
“是吗?可能是天气原因吧。”
陈先生的回答轻描淡写,透着一股不耐烦,“顶楼,夏天都这样。”
“可我请师傅看过了,说不正常。”
张国磊坚持道,“这热得太奇怪了,根本没法住人。”
“那你想怎么样?”
陈先生的语气冷了下来。
张国磊被他这么一噎,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是想找茬,只是想解决问题。
“我……我就是想问问您,以前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办法降温?”
又是一阵沉默。
张国磊几乎以为对方要挂电话了。
“这样吧,”
陈先生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我给你转五万块钱,你自己去买几台好点的空调,这事就算了了,以后也别再因为这个找我了。”
说完,不等张国磊回应,电话就被“咔哒”一声挂断了。
不到五分钟,张国磊的手机就收到了银行的到账短信。
五万块,不多不少。
这钱来得太快,解决方式也太“爽快”,爽快得让张国磊心里的不安不减反增。
这个陈先生,从看房到过户,全程都显得很神秘,总是来去匆匆,似乎急于把这房子脱手。
如今这番操作,更像是在用钱堵住他的嘴。
03.
拿着这笔“空调专款”,张国磊心里五味杂陈。
但他是个务实的人,既然问题要解决,那就先从最直接的方法入手。
第二天,他就去了最大的家电卖场。
销售员听了他的情况,推荐了市面上制冷效果最强的几款大功率空调。
考虑到房间的异常高温,张国磊一咬牙,决定贯彻陈先生的“指示”——用钱解决。
他为不大的两室一厅,订购了三台顶级配置的立式空调。
两天后,空调安装团队如约而至。
领头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姓刘。
他和两个徒弟扛着工具箱和巨大的空调外机,一进屋就愣住了。
“嚯!”
刘师傅抹了把汗,感受着屋里的热气,又看了看客厅、卧室里摆着的三台崭新的空调,“哥们儿,你这……你这是认真的?这房子总共也就七十多平,你装三台三匹的大家伙?”
另一个年轻的徒弟忍不住笑道:“老板,您这是要把家改造成冷库啊?”
张国磊只能尴尬地笑笑:“没办法,屋里太热了,不开玩笑,一直三十八九度。”
刘师傅的笑容收敛了,他走到墙边,用手背贴了一下墙面,眉头紧紧皱起。
他从业二十多年,给各种奇葩户型都装过空调,但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室内高温。
“这热气……是从墙里透出来的?”
他疑惑地敲了敲墙壁,声音沉闷。
“我也找人查过,说墙没问题。”
张国磊无奈地摊手。
“行吧,来都来了,装!”
刘师傅一挥手,“我倒要看看,是三台‘冷气霸主’厉害,还是你这房子邪门!”
三个安装师傅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汗水湿透了工服。
在邻居们好奇的围观和议论中,三台庞大的空调外机被牢牢固定在了墙外,屋内的三个角落也各自矗立起一台崭新的空调,像三个蓄势待发的白色哨兵。
04.
“搞定!开机!”
随着刘师傅一声令下,张国磊怀着最后的希望,按下了三个遥控器的启动键。
三台空调同时发出一声轻响,强劲的冷风呼啸而出,吹得窗帘都猎猎作响。
冰冷的空气瞬间冲散了张国磊身边的热浪,让他舒服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样?这下总该凉快了吧!”
刘师傅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两个徒弟也露出了功成身退的笑容。
住在对门的王阿姨也好奇地探进头来,感受着这股强劲的冷气。
起初,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体感温度确实下降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舒爽的表情。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那股来自空调的凉意,始终只能盘旋在机器周围一两米的范围内,无法撼动整个房间的“热浪基本盘”。
它们就像被投入熔岩的冰块,奋力地散发着寒气,却被一股更强大、更持久的热源迅速中和、吞噬。
张国磊难以置信地走到墙边的温湿度计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屏幕。
数字,从39℃,艰难地下降到了38℃,然后就纹丝不动了。
三台大功率空调同时对着一个不到八十平米的空间狂吹了半个小时,仅仅降了一度。
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师傅脸上的得意变成了震惊和困惑,他走到空调出风口,伸手感受了一下那冰冷刺骨的风,又感受了一下几步之外依旧温热的空气,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邪门,真是邪门了。”
他最终摇着头,带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徒弟们离开了,连尾款都没好意思催。
王阿姨也吓得退了出去,临走前担忧地看了张国磊一眼,低声说:“小张,要不……你找人看看风水?”
05.
送走所有人后,张国磊独自一人站在这个巨大的“温室”里,三台空调还在徒劳地嘶吼着。
那股无形的、顽固的热量,像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攥住了这个屋子,也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天气问题,也不是建筑问题,更不是风水问题。
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热源。
他的目光开始在屋里疯狂扫视,像一台雷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墙壁、地板、天花板……他甚至爬上梯子,把吊灯的底座都摸了一遍。
冰冷,或者说,在38度的环境里,只是不那么热。
热源到底在哪?
张国磊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回想着这个房子里的一切。
原房主陈先生几乎搬空了所有家具,只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个摆在主卧中央的,一张巨大而笨重的实木床。
因为太重,而且款式老旧,张国磊本打算过两天找人处理掉。
但此刻,这张床在他眼中变得异常可疑。
它为什么被留下?
是太难搬,还是……不能搬?
一股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他冲进储物间,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工具——锤子、螺丝刀、撬棍。
他要拆了它!
他要看看这张床底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在木质的床板上,瞬间蒸发。
他先是卸下了床垫,然后是四周的床沿。
最后,只剩下那块最厚重、与地面严丝合缝的,作为支撑的巨大床板。
它被几颗异常粗大的螺丝固定在床架上,仿佛是为了封印什么。
张国磊用尽全身力气,将螺丝一颗颗拧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当最后一颗螺丝掉落在地时,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床板的边缘,猛地向上掀起——
“咯噔。”
床板被掀开一个缝隙。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腐朽与奇异甜腻的恶臭,伴随着一股更加浓烈的热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张国磊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透过那道不算宽的缝隙,他看到了床板之下的东西。
那不是杂物,不是金钱,也不是任何他曾设想过的东西。
“哐当!”
手中的撬棍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