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群废物!”
顾瑶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垃圾填埋场上空污浊的空气。
她二十三岁,妆容精致,身着高级定制的香奈儿套装,与周围由腐烂物和工业废料堆砌成的灰色山丘格格不入。
在她脚边,一个年过半百的清理工瘫坐在地上,脸上一个清晰的红指印正在迅速肿起。
他满是污泥的双手垂在身侧,已经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垃圾海里,不眠不休地翻找了整整九个小时。
顾瑶胸口剧烈起伏,美丽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那对价值一百二十万的钻石耳环,是她进入上流社会成人礼的入场券,如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01.
派对开始前两小时,顾瑶正在她家位于半山腰的别墅里进行最后的准备。
作为东海市著名企业家顾远山唯一的女儿,顾瑶从小就活在云端。
她的衣帽间比普通人的客厅还大,当季的高定服装和限量款包袋挂满了整整四面墙。
今天,她要戴的,是母亲——社交圈名人孙丽华——刚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瑶瑶,快试试。”孙丽华捏着一个天鹅绒首饰盒,笑意盈盈地走到她身边,“这对‘王妃之泪’,妈妈可是托了好多关系才从伦敦拍卖行拿下的。据说,它的设计灵感,源自那位英伦皇妃在世纪婚礼上戴过的款式。”
顾瑶从盒中拈起那对耳环。
水滴形的硕大粉钻,在数十颗碎钻的簇拥下,于水晶灯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它不仅仅是珠宝,更是一个标签,一个足以让她在今晚派对上所有同龄女孩中脱颖而出的身份证明。
她满意地戴上耳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镜中的女孩,年轻、貌美,眼神里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不容置喙的骄纵。
“爸呢?他答应给我换的新车到了吗?”她头也不回地问。
“在车库里呢,我的小公主。”孙丽华宠溺地帮她理了理头发,“今晚玩得开心点,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顾家的女儿,才是全场的焦点。”
在这种用金钱和溺爱堆砌的城堡里,顾瑶早已习惯了做那个发号施令的女王。
她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02.
派对在黄浦江畔的一家顶级私人会所举行。
水晶吊灯、香槟塔、衣香鬓影,构成了一幅浮华的众生相。
顾瑶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她如同骄傲的孔雀,穿梭在人群中,享受着朋友们的奉承和旁人艳羡的注视。
她耳垂上的那对粉钻耳环,是她今晚最得意的武器。
“天啊,瑶瑶,你这耳环也太美了吧!”一个女孩凑上来,满眼都是小星星。
顾瑶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头发,好让耳环的璀璨更加显眼。
她扬起下巴,用一种炫耀的口吻说:“还好啦。我妈说,这是仿照那位英国皇妃戴过的款式做的,全球就这么几对。”
正当她沉浸在众星捧月的快感中时,一名年轻的侍者端着托盘路过,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下,几滴红酒溅到了顾瑶白色裙摆的边缘。
“你没长眼睛吗?”顾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对不起,小姐,真的对不起!”侍者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躬身道歉。
“对不起就完了?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她不依不饶,声音尖刻,“叫你们经理过来!我今天非要他给我一个说法不可!”
最终,在会所经理反复地道歉和承诺全场消费免单后,顾瑶才在一群朋友的劝说下,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结束了这场风波。
她端起一杯香槟,看着那个几乎要哭出来的侍者被经理带走,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她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可以随意主宰他人命运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03.
第二天下午,顾瑶才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派对的酒气。
她揉着太阳穴,拿起手机,准备拍一张戴着耳环的特写,发给几个昨晚没能到场的朋友“欣赏”一下。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右边的耳垂,却摸了个空。
她心里一惊,立刻坐起身,冲到镜子前。
镜中的自己,左耳的粉钻依旧闪耀,右耳却空空如也。
耳环不见了!
她立刻把自己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被子、枕头、昨晚换下的礼服,全被扔在了地上。
她发疯似的寻找,可那枚价值连城的耳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努力回忆昨晚的细节。
酒精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自己和朋友们炫耀过耳环,后来喝多了,好像去过卫生间……
她立刻打电话给昨晚同行的朋友,但她们都说没注意。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的脑海。
她记得自己因为头晕,进卫生间后好像随手把右耳的耳环摘下来放在了洗手台上,想用冷水清醒一下。
出来的时候,她好像被谁撞了一下,手里的包碰到了旁边的垃圾桶,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叮”的声响。
当时她喝昏了头,完全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那一声脆响,很可能就是耳环掉进垃圾桶的声音!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立刻打电话给会所,对方联系了当晚值班的保洁员,保洁员坚称在清理时没有发现任何贵重物品,所有的垃圾都按规定,在凌晨时分被运往了城郊的垃圾处理中心。
04.
当顾瑶的红色玛莎拉蒂停在城郊垃圾处理中心门口时,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巨大的垃圾山连绵不绝,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让她刚一开车门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把我爸的名字报出来!让他们管事的立刻过来见我!”她对司机命令道,自己则用法式丝巾紧紧捂住口鼻,满脸嫌恶地站在原地,仿佛多走一步都会玷污她昂贵的鞋子。
处理中心的负责人很快被叫了过来。
在听到顾远山的名字和“一百二十万的耳环”后,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找来了厂里最有经验的清理工老刘,并且许诺了一笔足以让任何工人心动的巨额奖金。
于是,一场大海捞针般的搜寻开始了。
老刘带着几个工友,冲着那座由全市高档场所垃圾汇集成的“金山”发起了挑战。
他们用铁耙、用双手,在那片黏腻肮脏的海洋里,一遍又一遍地翻找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太阳从当空,到西斜,再到落下地平线。
顾瑶的耐心,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消耗殆尽。
她从一开始的焦急等待,变成了不耐烦的踱步,最后是歇斯底里的催促。
九个小时后,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探照灯下,老刘拖着疲惫到极点的身体,走到顾瑶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歉意:“顾小姐,对不住……垃圾实在太多了,我们……我们真的找不到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瑶的理智瞬间崩断了。
她猛地冲上前,扬手就给了老刘一个响亮的耳光。
“找不到?我给你们开了那么高的价钱,你们在这里磨蹭了一天,就跟我说找不到?”她疯狂地撕扯着老刘的工服,又踢又打,“你们是不是把它藏起来了?一群小偷!废物!”
工友们和司机急忙上前将她拉开。
被拉开的顾瑶,依旧不解气,她从爱马仕包里抓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狠狠地甩在老刘的脸上。
“这些钱!算是你的医药费和辛苦费!”她指着老众人的鼻子,声音尖利,“你们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报警,告你们偷窃!”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05.
次日清晨,一个在河边晨钓的老人,向警方报了案。
他在河边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负责刑侦的魏队长带队赶到现场。
河边的泥地上留有挣扎的痕迹,死者衣着昂贵,但全身湿透,面朝下趴在浅水里。
当警员将尸体翻过来时,魏队长心里“咯噔”一下。
这张脸他有印象。
死者,正是昨天下午怒气冲冲地跑到警局,报案说自己丢了价值百万的耳环,并坚持要控告清理工盗窃的富家千金,顾瑶。
尸体被很快送往法医中心。
初步的调查在顾瑶的别墅里展开,年轻警员小王负责记录现场情况和询问家人。
别墅里,顾瑶的父母悲痛欲绝。
傍晚,法医的初步报告出来了。
“魏队,有重大发现。”法医的语气十分严肃,“死者肺部没有积水,但颈部有不易察觉的勒痕。她是被人掐死后,再被抛入河中,伪装成溺水身亡的假象。”
魏队长眉头紧锁。
谋杀。
这就意味着,昨天见过顾瑶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包括那些被她辱骂过的清理工。
他脑中飞速地过着案情,试图从纷繁的线索中理出头绪。
伪造的溺水现场,意味着凶手有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尸体……
就在这时,站在他身边的小王,身体忽然僵住了。
小王白天去过顾瑶的家,他亲眼见过那座别墅的奢华,见过玄关柜上摆放的各种名贵饰品。
此刻,法医的“伪造现场”几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一团迷雾,将一个他在现场看到时毫不在意的细节,和另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猛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恍然大悟的震惊。
他猛地转头看向魏队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魏队……我想起来了!在顾瑶家玄关看到的那个东西……我可能知道凶手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