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你知道，在这个公司里，有些规则是不成文的。”赵总眯着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我胸前停留了几秒，“林妍，你应该明白，有些客户需要特殊照顾。”
我站在办公室中央，感觉自己像是被聚光灯照射的困兽。
01
产假结束的第一天，我站在公司大楼前，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西装外套的纽扣。
四个月没有踏入这个地方，熟悉的玻璃旋转门此刻显得如此陌生。
西装外套下，我能感受到胸前的胀痛，哺乳期的身体状况让我不得不每隔几小时就要挤奶一次。
深呼吸，我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适应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电梯里，我对着金属门上模糊的倒影审视自己：眼下的青黑，微微隆起的腹部，还有那个不自然地绷紧的职业套装。
我不再是那个自信满满的广告创意总监林妍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刚刚经历了生产，正在哺乳期的新手妈妈。
电梯门打开，几道目光立刻投射过来，有惊讶的，有审视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林总监回来啦！”前台小姐甜甜地问候，但我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不同。
办公室里新添了几张面孔，他们对我点头示意，眼中却充满了好奇与评估。
“哇，林姐，生完孩子气色不错嘛！”市场部的小王走过来，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惊讶，仿佛在说“你居然没有完全走形”。
我挤出一个笑容，“谢谢，适应得还行。”
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我注意到原本属于我的那间角落办公室已经换了名牌，变成了“陈静—创意总监”。
我的心沉了下去，快步走向人事部。
人事主管李姐看到我，有些尴尬地解释：“公司最近调整了一下，你暂时在4楼的共享办公区。”
“但我的职位呢？”我强压着内心的不安。
“职位没变，只是...暂时和团队一起办公，更有利于沟通嘛。”李姐避开我的目光。
我明白了，这是变相的降级，从独立办公室到开放工位，从管理者到被管理者。
4楼的工位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靠近打印机，周围全是实习生和助理。
我放下包，发现电脑上还贴着上一个使用者的便签。
邮箱里堆满了未读邮件，但几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群发通知，重要项目的邮件列表里已经没有我的名字。
上午十点，我感到胸部开始胀痛，是该挤奶的时间了。
环顾四周，没有母婴室，甚至连一个私密的空间都没有。
“请问...有没有可以私下使用的小会议室？”我问坐在旁边的女孩。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小会议室都需要提前预约，现在肯定满了。”
我的乳房已经开始渗出奶水，隐约的湿意让我感到恐慌。
最终，我在一个几乎无人使用的文件室里找到了临时解决的地方。
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档案柜，我背对着门，手忙脚乱地掏出吸奶器。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部门经理孙总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我解开的衬衫上。
“抱歉！”他迅速关上门，但那一瞬间的尴尬已经让我面红耳赤。
回到工位，我发现胸前的衬衫已经被奶水浸湿了一小块，只能尴尬地套上外套遮掩。
午餐时间，我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听着周围的谈笑风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听说林总监的位置已经内定给陈静了。”背后传来窃窃私语。
“也是，带孩子哪有精力做管理啊，公司也是为她考虑。”
“我听说她老公工作不太顺利，家里经济压力很大呢。”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我强忍着情绪，匆匆结束了午餐。
下午的部门会议上，新任创意总监陈静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的计划，而我只被安排了一个小项目的执行工作。
四点半，我又一次感到胸部的胀痛，不得不再次躲进文件室。
这一次，我锁上了门，但挤奶的过程中，还是能听到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每一秒都提心吊胆。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我却被赵总叫进了办公室。
“林妍，最近接了个大客户，奢侈品牌'金色年华'，老板王总特别看重。”赵总的语气看似平常，眼神却意味深长。
“我们需要你来负责这个项目。”赵总继续说，“尤其是客户关系这块，王总比较...特别。”
我心里一沉，“特别”这个词在职场上通常没有好含义。
“他喜欢和项目负责人私下沟通，晚上可能会有些应酬。”赵总观察着我的反应，“你应该能处理好吧？毕竟你以前是这方面的高手。”
这话让我感到一阵恶心，以前的我确实善于和客户打交道，但从不包括那种“特别照顾”。
“赵总，我现在需要按时回家给孩子喂奶。”我试图找个合理的理由。
赵总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林妍，公司给了你完整的产假，现在你回来了，就要以工作为重。”
“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如果你觉得力不从心，可以考虑...其他安排。”他的语气中带着威胁。
我明白他说的“其他安排”是什么，在当前的就业环境下，一个哺乳期妈妈想找到同等条件的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孩子在婆婆怀里哭闹不止。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孩子饿了好久了！”婆婆责备的语气让我更加自责。
我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抱过孩子开始喂奶。
小家伙饥饿地吮吸着，我却无法享受这母子连接的美好时刻，满脑子都是赵总的话和明天的工作。
丈夫张晨回来时，我正在厨房匆忙准备晚餐。
“今天复工怎么样？”他随口问道，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我想说出心中的委屈和担忧，但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还好，就是有点累。”我简单地回答。
张晨最近在找工作，上一家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已经裁员，家里的经济重担暂时落在了我身上。
晚餐后，我打开电脑准备查看项目资料，才发现这个“金色年华”的项目信息异常简略，几乎没有具体的需求描述。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总监，我是金色年华的王总，赵总已经和我说了，明天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种让我不舒服的亲昵。
我握紧手机，“王总，关于项目的具体需求，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安排个正式会议？”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声，“林总监，生意场上的事，哪有那么死板？明天晚上七点，华府酒店的总统套房，我在那里设了宴，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挂掉电话，我的手微微发抖。
华府酒店的总统套房，这哪里是正常的商务饭局？
02
第二天，我刻意穿了最保守的套装，化了淡妆，希望能让自己看起来专业而不引人注目。
上午的会议上，赵总特意强调了“金色年华”项目的重要性，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林妍负责客户对接，希望大家全力配合。”他的语气中有种刻意的强调。
会议结束后，市场部的郑姐把我拉到一边，“林妍，小心点那个王总，他在圈内的名声...不太好。”
我感激地看着郑姐，“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郑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下午，我借口去洗手间，实际上是为了再次挤奶。
文件室里，我一边忍受着吸奶器的嗡嗡声，一边思考着晚上的应对策略。
回到工位，我发现有人在我的电脑上放了一份文件，是“金色年华”过去的合作案例。
翻开一看，全是一些充满暗示性的广告创意，模特的姿态和服装都过于暴露，完全不符合主流审美和广告法规。
我心里更加不安，这样的客户显然不是冲着正经生意来的。
下班前，我给张晨发了信息，告诉他今晚有应酬，可能回家晚。
他简短地回复：“注意安全，不要喝太多。”
没有多问一句，没有表示担心，这让我感到一阵失落。
我们的关系似乎在孩子出生后变得越来越疏远，各自承担着自己的压力，却忘了分享和沟通。
走出公司大楼，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回家看看孩子，再去赴约。
家里，婆婆正在哄孩子睡觉，看到我提前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孩子一直找你，不肯喝奶粉。”她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
我内疚地抱过孩子，他立刻安静下来，小手抓住我的衣领，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那一刻，我几乎决定就此留下，不去赴那个可疑的约会。
但现实很快将我拉回——房贷、车贷、育儿费用，还有张晨目前的失业状态，我不能冒险失去这份工作。
给孩子喂完奶，我换上准备好的套装，再次出发前往华府酒店。
酒店大堂金碧辉煌，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将我引向电梯。
“王总在2118房间等您。”服务员说完，恭敬地退开。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2118是一个套房，不是餐厅，不是会议室，而是一个私人空间。
我在门前站了足足一分钟，几次抬手又放下，最终还是轻轻敲响了门。
门开了，王总站在门口，身上只穿着酒店的浴袍，手里举着一杯红酒。
“林总监，准时得很啊。”他笑着侧身让我进入。
套房内没有其他人，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和开启的红酒。
“我以为...会有其他客人。”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
王总轻笑一声，“生意上的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向我走来，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王总，如果是谈项目，我们是不是应该约在办公室或者咖啡厅？”
“林总监，你在这行应该不是新人了，难道不明白有些事情就是需要私下解决的吗？”王总的语气变得直接。
他走近我，红酒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总跟我说过，你是个懂事的人。”
我的背已经抵到了门上，无处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