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81年春,广州街道办事处。
"你们这些外地人,总是来这里瞎折腾!"接待室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广州几百万人,你让我们怎么找?"
陈素梅跪在门外的台阶上,怀里抱着一堆发黄的证件和照片,嘴唇干裂,声音颤抖:"求求你们,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办公室里,王科长正端着茶杯,准备打发走这个缠人的湖南大娘。
直到她说出了那句话——一句让他手中茶杯瞬间停在半空的话。
"马上安排!"
这四个字,如雷贯耳。
![]()
01
陈素梅记得儿子离开的那个秋日,梧桐叶子正黄。
陈建国没有告诉她要走,只是在某个清晨,她发现儿子的床铺空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
"娘,我去广州打工,别担心。"
字迹工整得让人心疼,就像他小时候练字时的模样。
陈素梅坐在那张熟悉的桌子前,手指抚过儿子写字的痕迹。
这张桌子是建国爸爸生前做的,榆木的,结实。
建国小时候总是趴在这张桌子上做作业,有时候睡着了,口水流了一桌子。
那时候她总是轻手轻脚地把他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现在桌子还在,人却不在了。
起初还有书信。建国写信的频率不高,但每一封信陈素梅都读了无数遍。
信里说广州很大,工厂很多,他在一家制衣厂做学徒,工资不多但够花。
信的最后总是那句话:"娘,我很好,你别担心。"
陈素梅不识多少字,每次都要请村里的老师傅帮忙念信。
老师傅戴着老花镜,声音缓慢:"素梅啊,你儿子是个好孩子,在外头知道报平安。"
但是从去年冬天开始,信就断了。
陈素梅等了整整一个冬天。她每天都要到村口的邮递员那里问:"有我家建国的信吗?"
邮递员总是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同情:"素梅嫂子,没有。"
春天来了,桃花开了,陈素梅再也坐不住了。
她翻箱倒柜,找出藏在米缸底下的钱。
那是她这些年卖鸡蛋攒下的,一张一张都被汗水浸得发软。数来数去,一共八十三块钱。
邻居王嫂子劝她:"素梅,广州那么大,你一个女人家,怎么找?"
陈素梅没有回答,只是把钱仔细地缝在贴身衣服里。
她知道王嫂子说的有道理,但她也知道,如果不去找,她会疯的。
那天晚上,她坐在建国的床边,翻看他小时候的东西。
课本、作业本、小时候玩的玻璃球,还有那张小学毕业时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建国穿着白衬衫,笑得很灿烂,站在湘潭县第三小学的校门口。
"建国啊,"她对着照片说话,声音轻得像羽毛,"娘来找你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陈素梅就起床了。她梳了头,换了一身相对体面的衣服,背起那个陪伴了她多年的布包。包里装着换洗衣服、干粮,还有建国所有的照片。
村里的人还在睡梦中,只有几声鸡鸣打破黎明的寂静。
陈素梅走在通往镇上的小路上,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回头她就舍不得走了。
到了镇上,她买了去长沙的车票。售票员看了看她,问:"大姐,去长沙干什么?"
"找我儿子。"陈素梅说。
"在长沙工作?"
"不,在广州。"
售票员愣了一下:"那你怎么买去长沙的票?"
陈素梅有些慌张:"我...我不知道怎么去广州。"
售票员是个好心的小姑娘,耐心地告诉她:
"大姐,你要先坐车到长沙,然后坐火车去广州。"
陈素梅点点头,紧紧握着手里的钱。这些钱要够她到广州,还要够她在广州待一段时间。
她心里算了算,如果省着点花,应该能坚持一个月。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陈素梅看着窗外熟悉的山水慢慢远去。
她想起建国小时候晕车,总是靠在她怀里睡觉。
那时候她总是轻拍他的背,哼着小曲儿。现在车子颠得她头晕,却没有人给她依靠了。
到了长沙火车站,陈素梅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建筑。
人们行色匆匆,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站在人群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
一个好心的大叔看她茫然的样子,问:"大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广州。"陈素梅说,声音小得像蚊子。
"买票了吗?"
陈素梅摇摇头。
大叔带着她去售票窗口,帮她买了一张硬座票。
排队的时候,陈素梅听到前面的人在说:"现在去广州的人真多,都是去打工的。"
"是啊,听说那边工资高。"
"但是也不好混,人生地不熟的。"
陈素梅听着这些话,心里既害怕又期待。她害怕的是未知,期待的是即将见到儿子。
火车终于来了,陈素梅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和建国差不多大。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伙子注意到了,友善地笑了笑:"大姐,也是去广州?"
"嗯,找我儿子。"
"他在广州工作?"
"是的,在...在制衣厂。"陈素梅说得有些不确定,因为她也不知道建国现在还在不在那家厂子。
小伙子点点头,没有再问。
火车开动了,陈素梅透过窗户看着湖南的山山水水慢慢退去,心中既不舍又坚定。
02
火车在黎明时分到达广州。
陈素梅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走出车站,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而震撼。
高楼大厦林立,街道宽阔,车辆来往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她从未闻过的味道——汽车尾气、工业味道,还有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她站在火车站广场上,背着布包,手里紧紧握着建国的照片,茫然地看着四周。
说话的人很多,但她大多听不懂,那些快速的粤语像鸟儿的啁啾声,让她更加感到孤单。
"老乡,住旅馆吗?"一个中年男人凑过来,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陈素梅警惕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她在火车上听人说过,要小心广州的骗子。
"那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路。"男人继续说。
陈素梅还是摇头,抱紧了自己的包。
男人看她不理睬,悻悻地走开了。
她在广场上站了很久,看着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似乎都有明确的目的地。
只有她,像一片落叶一样,不知道该飘向何方。
天色渐暗,她知道自己必须找个地方过夜。
她看到火车站候车室里还有不少人在等车,便走了进去。
找了个角落坐下,把包抱在胸前,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候车室里的人形形色色,有带着大包小包的打工者,有西装革履的商人,还有像她一样看起来有些迷茫的外地人。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广州真大,我都迷路好几次了。"
"是啊,我来了三个月,还经常找不到路。"
"不过这边工作机会多,工资确实比老家高。"
陈素梅竖起耳朵听着,希望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煮鸡蛋,小心翼翼地剥开皮,慢慢地吃着。
这是她从家里带的干粮,要省着吃。
夜深了,候车室里的人少了很多。陈素梅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她梦见了建国小时候,那个时候他总是缠着她讲故事,她讲完一个,他又要听另一个。
"娘,再讲一个嘛。"梦里的建国撒娇地说。
"好,娘再给你讲一个。"她在梦里笑着说。
但她醒来的时候,眼角却有泪珠。
第二天一早,陈素梅就开始了她的寻找之路。她先是按照建国信里提到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制衣厂。厂门口守着保安,陈素梅怯生生地走过去。
"师傅,我想问一下,这里有个叫陈建国的吗?"
保安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哪个陈建国?我们厂好几百号人。"
陈素梅连忙拿出照片:"就是这个,我儿子。"
保安瞟了一眼照片,摇摇头:"没印象。你去人事部问问吧。"
人事部的小姐看起来很忙,头都不抬地说:"陈建国?我查查。"
她翻了翻档案,然后说:"有个陈建国,但是三个月前就离职了。"
"离职了?"陈素梅的心一沉,"他去哪里了?"
"这我怎么知道?"小姐不耐烦地说,"下一个。"
陈素梅被推到了一边,她拿着照片,茫然地站在厂门口。建国不在这里了,那他会在哪里呢?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了漫无目的的寻找。她拿着建国的照片,在街头巷尾询问。
"师傅,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
"大姐,这是我儿子,您见过吗?"
"没见过。"
大多数人都是匆匆一瞥,然后摇头。偶尔有热心的人会多看几眼,但也都说没有见过。
![]()
有一次,她在一个建筑工地门口问工人,一个工人看了照片后说:
"这人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素梅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在哪里?在哪里见过?"
工人想了半天,又摇摇头:"想不起来了,可能是认错人了。"
这样的希望和失望,每天都在重复。陈素梅的钱越来越少,她不敢住旅馆,晚上就在公园或者火车站过夜。白天啃干粮,晚上喝自来水,她瘦了很多。
有一天,她正在一个菜市场询问,一个卖菜的大婶说:
"你这样找不行的,广州这么大,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那我该怎么办?"陈素梅近乎绝望地问。
"去派出所登记寻人启事啊,或者去街道办事处问问。"大婶好心地建议。
陈素梅眼前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第二天,她就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值班的警察听了她的情况,让她填了一张寻人启事的表格。
"大姐,我们会尽力帮你找的,但是广州这么大,你也要有心理准备。"警察说话很和气。
陈素梅点点头,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陈素梅每天都去派出所询问,答案都是一样的:"还在找,耐心等等。"
她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有一天,她饿得实在不行,看到路边有人丢弃的半个面包,竟然捡起来吃了。一个路过的小女孩看到了,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那个奶奶在吃垃圾。"
年轻的妈妈瞪了女儿一眼,然后走过来,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递给陈素梅:
"大姐,给你。"
陈素梅接过面包,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想说声谢谢,但那个年轻妈妈已经带着女儿走远了。
那天晚上,陈素梅坐在珠江边上,看着江水滔滔,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她想起了故乡的小河,想起了家里的那张桌子,想起了建国小时候的笑脸。
"建国啊,你在哪里?"她对着江水喃喃自语,"娘快找不动了。"
03
陈素梅在广州已经待了半个月,钱包里只剩下十几块钱了。
她学会了在垃圾桶里找还能吃的食物,学会了在公共厕所里洗脸,学会了在人最少的时候偷偷在公园的椅子上打盹。她的衣服皱了,头发乱了,眼神也不再有刚来时的坚定,更多的是一种茫然的疲惫。
但她还在找。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贴身放着的那张照片,确认它还在。
然后继续走街串巷,继续问那些已经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这天上午,她在一个工厂门口等着下班的工人。
这是她的新策略——在工厂门口等工人下班,然后一个一个地询问。
工人们大多很累,不太愿意多说话,但偶尔也有热心的。
一个年轻的女工看了照片后说:"这人长得挺精神的,是你什么人?"
"我儿子。"陈素梅说。
女工点点头:"我没见过,但是你可以去问问隔壁那个厂子,他们那里人比较多。"
陈素梅道了谢,往隔壁厂子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是在争吵。
"你们这些乡下人,就知道拖欠工资!"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愤怒。
"什么叫我们乡下人?工资是该给的,你们凭什么不给?"另一个声音在反驳。
陈素梅心里一动,第二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像是湖南口音。
她赶紧走近了些,想看看是不是建国。
厂门口围了一群人在看热闹。陈素梅挤进人群,看到几个工人正在和厂方的人争执。
她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工人,都不是建国。
失望地离开后,她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小饭馆的时候,老板娘正在外面收拾桌子。
"大姐,吃饭吗?"老板娘问。
陈素梅摇摇头,掏出照片:"我想问一下,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板娘接过照片看了看,然后叫了一声:"老张,你来看看这个人!"
从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这人我好像见过。"
陈素梅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在哪里见过?"
"让我想想..."老张皱着眉头思考,"对了,好像是在医院见过。"
"医院?"陈素梅脸色一白,"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病,好像是受伤了。腿伤。"老张不太确定地说,"我记得好像有人说他是工地上出的事。"
"哪个医院?"陈素梅急切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张摇摇头。
陈素梅道了谢,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建国受伤了?这可能解释了为什么他不写信回家。但他在哪家医院呢?广州的医院那么多,她该从哪里开始找?
![]()
接下来的几天,她开始跑医院。从最大的市人民医院开始,一家一家地找。
每到一家医院,她都要找到住院部,然后询问护士有没有叫陈建国的病人。
"陈建国?"护士们总是要想一下,"没有这个名字的病人。"
"您能帮我查查吗?可能是几个月前住院的。"
"几个月前的病人早出院了,我们不可能记得。"
有的护士态度好一点,会帮她查一下电脑;有的护士比较冷淡,直接就说没有。但结果都一样——没有找到。
一周后,陈素梅的钱只剩下五块钱了。
她站在第十几家医院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身体快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洁工大姐走过来:"大姐,你没事吧?脸色很难看。"
陈素梅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清洁工看她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子:"你吃点东西吧,我刚买的,还热着呢。"
陈素梅接过包子,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段时间她遇到了很多冷漠,也遇到了很多温暖。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给她的善意,让她在绝望中还能坚持下去。
"你这是怎么了?"清洁工关切地问。
陈素梅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情况。清洁工听了,叹了口气:"你这样找太难了。我建议你去街道办事处试试,他们管的事比较多,说不定能帮到你。"
街道办事处?陈素梅记起来,之前也有人这样建议过她,但她总觉得那些机关单位高高在上,不敢去。现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清洁工大姐很热心,给她指了路:
"就在前面那条街上,很好找的。你去试试吧,现在的干部比以前好多了,应该会帮你的。"
陈素梅道了谢,带着最后的希望往街道办事处走去。
路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用手梳了梳头发。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狼狈,但还是想尽量体面一点。
04
街道办事处是一栋三层的小楼,门口挂着"为人民服务"的牌子。
陈素梅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楼里很安静,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办公。陈素梅不知道该找谁,就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大姐,你有什么事吗?"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看到了她,主动上前询问。
"我...我想找人帮忙。"陈素梅小声说。
"什么事?你说说看。"
陈素梅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情况,女工作人员听了点点头:
"这事你得找我们王科长,他管这些事。你等等,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王科长的办公室在二楼,门半开着。
陈素梅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有人在打电话,声音有些不耐烦。
"这个事我已经说过多少遍了...好好好,我知道了,挂了吧。"
过了一会儿,女工作人员出来了:"王科长让你进去。"
陈素梅紧张地走进办公室。王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正在喝茶。他抬头看了看陈素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陈素梅小心地坐下,双手紧紧握着那个布包。
"听小李说,你是来找人的?"王科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是的,找我儿子。"陈素梅点点头。
"什么情况?"王科长端起茶杯,准备听她说。
陈素梅把来龙去脉又说了一遍。王科长一边听一边喝茶,表情没什么变化。
![]()
她越说越紧张,生怕这个看起来很忙的干部会不耐烦。
"你有你儿子的资料吗?照片什么的?"王科长问。
陈素梅赶紧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还有建国的一些资料。
她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得很好,虽然有些发黄,但保存得很完整。
王科长接过照片看了看,又翻看了其他资料。
这时,陈素梅说道:
"我儿子人很好的,从小就听话。他小时候学习成绩也很好,老师都夸他。
王科长的手突然停住了,茶杯悬在半空中。
只见,他重新拿起那张小学毕业照仔细看了看,然后抬起头盯着陈素梅:
"你说什么?湘潭县第三小学?"
"是啊,我儿子就是在那里读的小学。"陈素梅有些不明白王科长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王科长慢慢放下茶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等等。"
他走到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翻找着什么。
陈素梅坐在那里,心跳得很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分钟后,王科长找出一份文件,又仔细看了看照片,然后走回到陈素梅面前颤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