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十万块,你家那块地,我王大虎要定了!”
村霸把合同摔在我爸脸上,带着人把我妈打进了医院。
在青石村,他就是天,而我们家,是没人撑腰的孤岛。
我恨我爸的懦弱,恨他为什么从不提“亲戚”这两个字。
我看着他在病床上默默流泪,心里充满了怨恨和无力。
我以为这辈子都要活在这样的欺辱里,直到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个我从没见过的诺基亚。
他拨通电话,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哥,是我……”
我叫李程,今年12岁。
我活了十二年,我们家就像青石村里的一座孤岛,没有走得近的亲戚,更没有能撑腰的靠山。
在我记忆里,我爸李援朝就像院子里那块被风雨磨平了棱角的磨刀石,沉默、坚硬,且永远低着头。
他一辈子都在跟泥土打交道,一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的根,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掉的泥土。
「程程,快点!粥要凉了!」
厨房里传来妈孙慧的声音。
我三两下套上校服,冲到饭桌前。
爸已经坐在那里,正「呼噜呼噜」地喝着粥,看到我,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算是打了招呼。
「爸,我们学校今天春游,老师说可以带家长。」
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去不?」
我多希望他能像同学的爸爸那样,抬头挺胸地走在队伍里,让我能骄傲地跟别人说:「看,那是我爸!」
爸喝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我看到他的肩膀不易察地塌了下去,随即又挺直。
他放下碗,摇了摇头,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你自己去吧。」
「知道了。」
我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咸菜,心里的那点火苗「滋」的一声就灭了。
「你爸忙,妈陪你去。」
妈端着一盘荷包蛋出来,利落地给我夹了一个,「妈请一天假,店让邻居王婶帮忙看一下。」
我立刻多云转晴。
可就在我准备出门时,妈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援朝,明天是咱妈的忌日,今年还回老家吗?」
「老家」这两个字,像一句咒语,瞬间让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
爸的后背猛地绷直了,他那张被岁月刻满沟壑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那双满是泥垢的手,仿佛上面有什么让他恐惧的东西。
妈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悔,连忙对我使眼色。
可我正是好奇心最重的年纪,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不回啊?奶奶一个人在那边,我们不该去看看她吗?」
爸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眼神吓了我一跳。
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说什么胡话!你奶奶......葬在这里的后山。」
我愣住了。
我一直以为奶奶葬在老家,可我从没听他说起过。
「以后,别再提'老家'这两个字。」
爸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们家,没有老家。」
说完,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放下筷子,拿起锄头,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院子。
那背影,佝偻、萧索,像一棵被霜打了的枯树。
我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心里乱糟糟的。
路过村口那棵大槐树下,村里几个最爱嚼舌根的闲汉正聚在一起抽烟。
「听说了吗?王大虎看上李援朝家东头那块地了。」
「啧啧,那可是块宝地,听说马上要规划到开发区里了。」
「李援朝那头犟驴能卖?那可是他爹留下的根。」
「哼,进了王大虎嘴里的肉,你见过他吐出来过吗?」
王大虎,我们村的土皇帝。
靠着早年在外面混出来的狠劲和一些来路不明的钱,开了个塑料厂,在村里横着走,谁惹他谁倒霉。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放学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看见王大虎那辆黑色的旧桑塔纳停在我家地头。
他正叼着烟,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对着我家的地指指点点。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块地,而像是在看一头已经被他打上烙印的肥羊。
看到我,王大虎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油腻的笑容。
他熟练地伸出小拇指,勾进耳朵里掏了掏,然后将一些看不见却无比恶心的东西,弹到了我们家干净的田埂上。
这个动作,比任何一句脏话都更具侮辱性。
「哟,小程放学了?」
他用那只刚掏过耳朵的手,想来拍我的肩膀,我厌恶地躲开了。
他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你爸呢?跟他商量点事儿。」
「我爸在地里。」
我捏紧了车把,冷冷地回了一句。
「行,那我改天再来。」
我飞快地骑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在做饭的妈。
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对我说:「别怕,有你爸呢。记住,我们李家的人,人穷,但骨头不能软。」
晚饭时,饭桌上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爸一言不发,一碗饭扒拉了半天也没吃完。
我终于忍不住了:「爸,王大虎今天去我们家地头了。他要真来硬的,我们怎么办?要不......找亲戚们帮帮忙?」
我说出「亲戚」这两个字时,爸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眼里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悲凉。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仿佛藏着十二年的风霜和委屈。
「程程,你记住,」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家,没有亲戚。谁也靠不上,只能靠自己。」
说完,他放下碗筷,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蹲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根烟。
烟头的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切割成无数明暗交错的碎片。
我看着他孤独的、佝偻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不像一座山,更像一座即将被风暴吞噬的孤岛。
而那场风暴,已经来了。
第02节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一阵嘈杂的争吵声惊醒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咚咚」狂跳。
我听到了我妈尖锐的声音,夹杂着一个男人粗鲁的叫骂,那个声音,是王大虎!
我鞋都没穿好,光着脚就冲出了房间。
院子里,王大虎带着昨天那两个小混混,正堵在我家门口。
他嘴里叼着烟,一脸的横肉随着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孙慧,别给脸不要脸!」
王大虎把一口浓痰吐在我家干净的院墙上,嚣张地指着我妈,「我出十万块买你家那块破地,是看得起你们!别他妈不知好歹!」
我妈手里拿着扫帚,死死地护在身前,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王大虎,你别欺人太甚!那是我家的祖地,给多少钱我们都不会卖!」
我注意到,妈另一只没有拿扫帚的手,正悄悄伸进口袋里,她的那部旧手机就放在那里,我好像看到她的大拇指,在屏幕上用力按了一下。
「不卖?」
王大虎冷笑一声,眼神变得阴狠起来,「在青石村,还没有我王大虎办不成的事!我他妈就是规矩!
听懂了吗?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那块地,我要定了!」
爸闻声从屋里冲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那把用了十几年的锄头。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牛,红着眼挡在妈和我面前,声音嘶哑地吼道:「王大虎,有话好好说,别动我老婆孩子!」
看到我爸那副拼命的架势,王大虎反而笑了,笑得极其轻蔑:「李援朝,就凭你?一个连亲戚都没有的绝户,拿什么跟我斗?我劝你识相点,签了这份合同,不然......」
他把一份合同狠狠地摔在我爸脸上,纸张散落一地。
「不然怎么样?」
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攥紧了手里的锄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大虎眼角一抽,他身后的两个小混混立刻上前一步,虎视眈眈。
村里的邻居们远远地围观着,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来。
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畏惧,但更多的是冷漠。
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王大虎就是天,没人敢忤逆他。
那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
「我们不签!」
爸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王大虎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他把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碾灭,恶狠狠地说:「好!李援朝,这是你自找的!给我砸!」
那两个小混混狞笑着,一个抄起墙角的扁担,一个搬起门口的石墩,就要往我们家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村支书张伯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声喝止:「住手!都给我住手!王大虎,你想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大虎看到村支书来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摆了摆手,让那两个混混停下。
但他脸上的戾气丝毫未减,指着我爸的鼻子骂道:「李援朝,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要是还不签,我就让你在这村里待不下去!」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家三口一眼,带着人扬长而去。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但那股屈辱和恐惧的空气,却像浓雾一样久久不散。
妈的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爸赶紧扶住了她。
我看着爸那张布满愁云的脸,还有他那双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恨王大虎的嚣张跋扈,更恨我们家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家就没有亲戚?如果我有一个像电视里那样厉害的大伯或叔叔,王大虎还敢这么欺负我们吗?
第03节
王大虎的威胁,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全家人的心头。
那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爸变得更加沉默了,一天到晚都在抽烟,院子里的烟头扔了一地。
妈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笑容,总是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
我知道,他们在害怕。
我也害怕。
我怕王大虎真的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甚至不敢去上学,生怕我一走,家里就只剩下爸妈两个人,会被王大虎欺负。
一天下午,我趁爸妈都出去干活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他们的房间。
我总觉得,我们家一定有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藏在这个我很少进入的房间里。
我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找到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我颤抖着手打开红布,里面是一个陈旧的相框。
照片已经泛黄,但上面的人像依然清晰。
那是一张全家福,年轻时候的奶奶坐在中间,她的身边,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人。
一个是我爸。
虽然年轻,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股子执拗和沉默的气质。
而另一个......
我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另一个人。
他和我爸长得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他的眼神,却和我爸截然不同。
我爸的眼睛里是温和与忍让,而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锐利如鹰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自信。
这是谁?我爸的兄弟?我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我们家还有一个这样的人物。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两行已经有些模糊的字:
「援朝,建国。一九八九年,夏。」
援朝......建国......
原来,他叫李建国。
我爸叫李援朝。
他们是兄弟,是双胞胎!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像擂鼓一样。
我有一个大伯!一个看上去如此不凡的大伯!可为什么,十二年来,我从未见过他,甚至从未听爸妈提起过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是妈回来了。
她看到我手里的相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冲过来一把夺过照片,声音都在发抖:「程程,你......你怎么找到这个的?」
「妈,这是谁?他是我大伯吗?」
我激动地指着照片,「我们家有亲戚,对不对?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
妈的眼神躲闪着,她手忙脚乱地把照片重新用红布包好,塞回箱子里,然后「啪嗒」一声锁上。
她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程程,别问了,求你了。就当......就当你没见过这张照片,就当这个人不存在,好吗?」
「为什么?」
我不甘心地追问,「妈,王大虎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如果我们有这样一个大伯,他为什么不出来帮我们?爸为什么不去找他?」
「你爸有他的苦衷!」
妈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哭腔,「有些事,你现在还小,不懂。你只要记住,以后不许在你爸面前提起这个人,一个字都不能提!听到了没有!」
说完,她不再理我,快步走出了房间,我甚至能听到她压抑着的呜咽声。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不解。
这个叫李建国的大伯,究竟是什么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爸妈如此讳莫如深,宁愿被王大虎欺负到家破人亡,也不愿去寻求他的帮助?
这个秘密,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第04节
王大虎给的三天期限,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铡刀,一分一秒地逼近。
第三天下午,我放学回家,远远地就看到我家小卖部门口围了一圈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发疯似的冲了过去,挤开人群,眼前的一幕让我目眦欲裂------
我妈孙慧,我那个总是温柔地笑着的妈妈,此刻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手臂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她的小店里一片狼藉,货架被推倒,商品碎了一地,到处都是酱油和醋混合的刺鼻味道。
王大虎就站在旁边,嘴里叼着烟,脸上挂着残忍的冷笑。
他身后的两个混混,手里还拿着沾着血迹的钢管。
一个混混突然发现了我妈掉在地上的旧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录音的界面。他捡起来,脸色一变:「虎哥,这娘们在录音!」
王大虎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他一把夺过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抬脚用皮鞋跟碾得粉碎。他走到我妈面前,一脚踹在她肚子上,恶狠狠地骂道:「臭婊子,还敢跟老子玩阴的!」
「妈!」
我撕心肺裂地喊了一声,冲过去抱住我妈。
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呻吟着,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染红了我的校服。
「李援朝呢?让他滚出来!」
王大虎吐掉烟头,用脚尖踢了踢我妈身边散落的饼干碎,「老子今天耐心不好,再不签字,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嘶吼着朝王大虎扑了过去:「我跟你拼了!」
可我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是这些成年恶棍的对手?
王大虎轻蔑地一脚就把我踹倒在地。
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我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小崽子,还挺横。」
王大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我再问一遍,地,卖不卖!」
就在这时,一个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声从人群外传来:「王大虎!」
是爸!他从地里回来了,手里还提着那把沉重的锄头。
当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妈妈和蜷缩在地上的我时,他那双一直隐忍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充满了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杀意!
「我杀了你!」
爸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举起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王大虎的头就劈了下去!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呼。
王大虎也没想到老实了一辈子的李援朝敢真的动手,吓得脸色大变,狼狈地朝旁边一滚,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锄头「哐」的一声砸在水泥地上,迸出了耀眼的火星。
「他妈的,敢动手!」
王大虎恼羞成怒,对他那两个手下吼道,「给我废了他!」
两个混混狞笑着举起钢管,朝我爸的头上和腿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砰!」
沉闷的击打声,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脏上。
我看到我爸闷哼一声,手里的锄头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他像一棵被砍倒的大树,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爸!」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挣扎着想爬过去,却被一个混混一脚踩住了后背,动弹不得。
王大虎走到我爸面前,用脚狠狠地踩在我爸那只满是老茧的手上,用力地碾压着,发出骨头错位的「咔嚓」声。
「啊------」
爸发出了野兽般的惨叫。
「服不服?」
王大虎的脸上带着变态的快感,「李援朝,跟我斗?在青石村,我王大虎就是规矩!」
我看着我那老实了一辈子的父亲,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看着我那善良勤劳的母亲,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
那一刻,我心中的某个东西,彻底碎了。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
王大虎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算你们走运!李援朝,这事没完!」
说完,他带着人,在警察到来前,大摇晃晃地走了。
我和村里人手忙脚乱地把爸妈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妈的手臂骨折,额头缝了七针,有轻微的脑震荡。
爸更严重,腿被打断了,手骨骨裂,浑身都是挫伤。
深夜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红灯,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我恨,我恨王大虎,我恨那些冷漠的村民,我更恨我们家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遭受这一切?那个叫李建国的大伯,他到底在哪里?他知道我们正在经历着什么吗?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说,我妈没有生命危险了,但需要住院观察。
我爸的腿打了石膏,也被推了出来。
我守在病床边,看着爸妈苍白的脸,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爸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程程......是爸没用......是爸没用啊......」
这个一辈子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男人,此刻,眼角却滑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失声痛哭。
夜深了,妈还在昏睡。
爸让我去旁边的空床上休息一下。
我实在太累了,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压抑着的、痛苦的说话声惊醒了。
我睁开眼,看到我爸正挣扎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式诺基亚手机。
这部手机,我从没见他用过。
我屏住呼吸,悄悄地看着他。
只见他用颤抖的手指,吃力地按着键盘,拨出了一个号码。
那个号码,他似乎早已烂熟于心。
电话接通了。
我看到我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像一个在溺水的人,拼命地呼吸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滚落,浸湿了枕头。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照在他那张写满了痛苦、屈辱和挣扎的脸上。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对着电话那头,发出了野兽般压抑着的、绝望的呜咽:
「哥......我是援朝......」
「我......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