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个月用电又八百多度!您到底在家里干什么了?”
“说了多少遍了,正常过日子,没干什么。”
张伟拿着手里的电费单,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01
张伟盯着手里的电费单,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
单子上的数字清清楚楚,八百六十三度。
这已经是他母亲李素英连续第四个月用电超过八百度了。
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一个人住在一套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里,到底是怎么用掉这么多电的。
张伟想不通,心里又急又气。
他开着自己那辆跑了十多年的旧车,一路赶回了母亲住的老小区。
车子停在楼下,张伟在车里坐了五分钟,抽了两根烟,才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一点。
他告诉自己,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
推开母亲家的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李素英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看到儿子回来,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小伟回来啦,快去洗手,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张伟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心里有些发酸。
母亲一辈子都在为他操劳。
他把电费单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声音尽量放得平缓。
“妈,您先别忙了,过来一下,我有事跟您说。”
李素英擦了擦手,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单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又是电费的事吧。”
“妈,您看,又是八百多度。”
张伟指着单子上的数字,语气里还是没忍住带上了一丝质问。
“一个月的电费快五百块钱了,您一个退休老工人,一个月退休金才多少。”
李素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戴上,又看了一遍那张单子。
“我知道了。”
她平静地说道。
“知道了?妈,您每次都说知道了,下个月还是这样。”
张伟的火气又有点上来了。
“您就跟我说句实话,这电都用哪儿了?您是不是在家里用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电器?您跟我说,万一有危险呢。”
李素英摘下眼镜,看着儿子,眼神很平静,甚至有些固执。
“没用什么,就是正常开灯,看看电视,做做饭。”
“正常用电能用八百度?妈,您骗谁呢。”
张伟的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
“我找电力局的朋友问过了,普通人家,一家三口,一个月也就两百来度电,您一个人,比人家一家四口用的还多两倍。”
厨房里的高压锅发出“呲呲”的声音,李素英转身就要去厨房。
“锅开了,我得去看看。”
“妈!”
张伟一把拉住她。
“今天必须把这事说清楚,不然这电费我没法给您交。”
李素英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慢慢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小伟,你是在威胁我吗?”
张伟看着母亲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心里一软,但嘴上还是很硬。
“我不是威胁您,我是担心您。您要是不说,我明天就找个电工来,把家里所有的线路都查一遍。”
“你查吧。”
李素英甩开儿子的手,走进了厨房。
“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查出问题算我的。”
张伟看着母亲的背影,一拳砸在沙发上,满心的无奈和烦躁。
这天晚上,红烧肉摆在桌上,但谁也没动几筷子。
02
李素英这一辈子,是个苦命人,也是个硬气人。
她年轻的时候,是纺织厂里出了名的漂亮姑娘,性格爽利,做事麻利。
经人介绍,认识了在钢铁厂当技术员的丈夫,也就是张伟的父亲老张。
老张是个老实本分的技术迷,人有点木讷,但对李素英是真好。
两人结婚后,日子虽然不富裕,但过得有滋有味。
没过几年,儿子张伟出生了,给这个小家增添了更多的欢乐。
李素英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守着丈夫和儿子,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可天有不测风云。
张伟八岁那年,老张在一次工厂的技术革新攻关中,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突发心肌梗死,倒在了车间里,再也没起来。
天,一下子就塌了。
那一年,李素英才三十出头。
厂里的领导和工友都劝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不容易,趁着年轻,再找一个吧。
可李素英都拒绝了。
她看着丈夫的黑白遗像,看着身边懵懵懂懂的儿子,心里就一个念头,要把这个家撑下去,要把儿子拉扯大。
从那以后,李素英就像变了个人。
她不再打扮,收起了所有漂亮的衣服。
白天在纺织厂三班倒上班,下了班就去外面接点缝缝补补的零活。
她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
邻居们都说,李素英就像一根绷紧了的弦,生怕她哪天就断了。
可她硬是挺了过来。
在张伟的记忆里,母亲永远都是忙碌的。
他的衣服永远是干净的,饭盒里永远有他爱吃的菜。
他上学的学费,家里的开销,母亲从来没让他操过心。
只是,母亲的话越来越少,性格也越来越要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不愿麻烦任何人。
张伟也争气,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
他想把母亲接过去一起住,可李素英说什么都不同意。
她说自己在这老房子里住惯了,邻里邻居都熟悉,不想去给儿子儿媳添麻烦。
“妈,我们不麻烦,您一个人住我们不放心。”
张伟不止一次地劝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身体好着呢。”
李素英总是这样回答。
“再说了,你爸就从这儿走的,我想守着这个家。”
提到父亲,张伟就没话说了。
老伴走得早,成了李素英心里永远的痛,也成了她性格里最坚硬的一块。
她守着这座老房子,就像守着自己和丈夫唯一的念想。
张伟只能妥协,但他坚持每个月给母亲生活费,家里的水电煤气费,也都是他来交。
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直到半年前,电费单上的数字,像个疯子一样开始往上涨。
03
张伟说到做到。
第二天他就请了半天假,花钱请了个老师傅,是原来电力公司的退休职工,经验丰富。
老师傅姓王,提着工具箱,跟着张伟进了李素英的家。
李素英正在阳台上浇花,看到他们进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妈,这是王师傅,我请来给家里检查一下线路的,看看是不是哪里漏电了。”
张伟解释道。
“嗯,你们查吧。”
李素英没多说,继续侍弄她的花草。
王师傅是个实在人,也不多话,立刻就开始干活。
他先是关掉了总闸,然后拿着万用表,一个一个地检查家里的插座和开关。
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阳台,角角落落,一个都没放过。
张伟跟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多希望查出点问题来,比如线路老化了,或者哪个电器漏电了。
这样不仅能解决电费的问题,也能消除安全隐患,更能证明不是母亲在故意浪费。
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王师傅把所有地方都查了个遍,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打开总闸,看着电表上的转盘,又关掉所有电器,再看。
最后,他摘下手套,对张伟摇了摇头。
“小伙子,线路没问题。”
王师傅很肯定地说道。
“所有的线路都是好的,绝缘也做得不错,没有任何漏电的地方。”
“那会不会是电器的问题?”
张伟还不死心。
“我把所有电器都给你测了一遍,冰箱,电视,洗衣机,空调,都是好的,功率也正常,待机耗电也都在正常范围。”
王师傅指了指那台老旧的空调。
“也就是这台空调老了点,费电一些,但老太太说她夏天怕冷,根本就没怎么开过。”
张伟彻底懵了。
“那……那这电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师傅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挠了挠头。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就这些电器,就算你二十四小时开着灯,电视不关,一个月也到不了八百度啊。”
他想了想,又问李素英。
“大娘,您再好好想想,家里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没看到的电器?或者,您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电习惯?”
李素英从阳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小水壶。
“都说了,没有。”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
“就是正常过日子。”
王师傅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好再问了。
他对张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小伙子,技术上的问题,我能查的都查了,确实没毛病。这电用得蹊跷,但线路和电器都是安全的,你放心吧。”
送走了王师傅,张伟坐在客厅里,感觉比昨天更加烦躁。
最可怕的不是有问题,而是找不到问题。
这就好比一个人,你知道他病了,但所有的检查都显示他很健康。
他看着正在厨房里淘米准备做午饭的母亲,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母子之间,仿佛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他知道墙后面有秘密,但他怎么也推不开。
“妈,您中午想吃什么?”
张伟站起身,走进厨房。
“随便,冰箱里有昨天剩的菜,热热就行。”
李素英低着头,声音不大。
“我还是下去买点新鲜的吧。”
张伟想缓和一下气氛。
“不用了,别浪费钱。”
李素英拒绝了。
母子俩在小小的厨房里,一时无话。
04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
新的电费单如期而至,像一张判决书。
八百八十度。
比上个月还多了十几度。
张伟的妻子刘燕看着丈夫铁青的脸,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要不,这个月咱们就别跟妈提了,先把钱交了,免得又吵架。”
刘燕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平时对婆婆也很孝顺。
“这不是钱的事!”
张伟把单子拍在桌子上。
“我就是想不通,她到底在干什么!查也查了,问也问了,什么毛病都没有,电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没了,她还不肯说实话。”
“妈可能就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关电器了呗。”
刘燕劝道。
“忘关能忘出八百多度电?你信吗?”
张伟反问。
刘燕不说话了。
这事确实透着古怪,她也想不明白。
“我最怕的,是她被什么人给骗了。”
张伟的声音低沉下来。
“现在专门骗老年人的骗子太多了,推销什么保健理疗仪,说能治百病,那玩意儿死贵还特别耗电。万一妈是被人洗脑了,把退休金都搭进去,还不敢跟我们说……”
这个可能性让刘燕也紧张起来。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再去家里好好找找?”
“怎么找?翻箱倒柜吗?”
张伟苦笑一声。
“你又不是不知道妈的脾气,我要是敢那么干,她能把我赶出家门。”
夫妻俩唉声叹气,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周末,张伟又回了母亲家,这次他没提电费,而是旁敲侧击。
“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着呢,能吃能睡。”
“那有没有社区的人来推销什么东西啊?您可得小心点,现在骗子多。”
李素英正在看电视,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人来,我也不给陌生人开门。”
张伟不死心,又绕到另一个话题。
“我爸……以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了?比如他以前搞技术用的一些设备什么的?”
他怀疑是不是父亲留下的什么老旧仪器,被母亲翻出来用了。
提到老伴,李素-英终于有了反应。
她关掉电视,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张伟。
“你爸的东西,能留的我都给你留着,就是一些书和笔记。什么设备都没有,他一辈子清清白白,没拿过厂里一针一线。”
一句话把张伟的路全堵死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不知好歹的小丑,所有的小聪明在母亲面前都无所遁形。
那天晚上,张伟回家后,破天荒地喝了半斤白酒。
他跟刘燕说,自己感觉特别失败。
小时候,母亲是他的天,为他遮风挡雨。
现在他长大了,成家立业了,本以为可以成为母亲的依靠,却发现自己连母亲为什么每个月要多花几百块钱电费都搞不清楚。
他甚至连跟她正常沟通都做不到。
“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张伟红着眼睛说。
“在她眼里,我可能还是那个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扛不起来。”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比那高额的电费更让他难受。
一股邪火,在他心里越烧越旺。
他觉得,必须得用点非常的手段了。
05
又是一个月的电费结算日。
张伟甚至不用去看单子,电力公司的朋友已经提前给他发了信息。
“老张,你妈家这个月电量又是八百多,没降下来啊。”
看到信息的那一刻,张伟心里最后一根叫“理智”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他跟公司请了假,直接开车回了老小区。
一路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母亲固执的脸,和那张刺眼的电费单。
他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种无休止的争吵和猜疑,正在慢慢消耗掉他们母子之间最后的情分。
他必须搞清楚真相,不管用什么方法。
车停在楼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而是在楼下转了好几圈。
他看到了单元楼外墙上那个老旧的电表箱。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形成。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逼你说。
他回家取来了工具箱,里面有一把硕大的绝缘电工钳。
等到中午,邻居们都回家做饭休息的时候,他走到了电表箱前。
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找到了自家那个印着门牌号的电表。
电表下面的那根黑色的主进线,像一条沉默的毒蛇。
张伟的手在抖。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是违规操作,甚至可以说是违法的。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想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打破这个僵局。
他想,只要一断电,家里所有的电器都停了,那个藏起来的、耗电的“元凶”,就必然会现出原形。
到时候,母亲总不能再用“正常生活”来搪塞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绝缘手套,握紧了电工钳。
“咔嚓”一声脆响。
连接着李素英家的那根电线,被他齐根剪断。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他知道,楼上母亲家里的灯,灭了。
电视,停了。
冰箱,也不再嗡嗡作响。
他扔掉钳子,快步跑上楼。
他要赶在母亲反应过来之前,冲进屋里,找到那个秘密。
他用钥匙打开门,屋里果然一片漆黑。
窗帘拉着,中午的阳光也透不进多少。
“妈?妈?”
他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他摸索着往里走,适应了黑暗后,他看到母亲正站在客厅的窗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张伟的心一紧,但脚下没有停。
他绕过沙发,直奔那个他早就怀疑的地方——客厅的墙角。
那个角落常年放着一个布罩子,盖着一个半人高的东西,母亲总说是放杂物的柜子,不让他碰。
他一把扯掉了布罩。
然而,就在他看清罩子下面那个东西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