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离!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
面对发妻的决绝,他笑着将她推入柴房:“好,这里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为了前途和新欢,他布下毒计,以为从此便可高枕无忧。然而他不知道,十五年后当他推开老宅院门时,一场等待已久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01
林志强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老家屋檐下那股子永远也散不去的霉味儿。
那是一种混杂着烂木头、潮湿泥土和陈年烟火气的味道,像是要把人死死地钉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他,林志强,是山沟沟里飞出的第一只“金凤凰”。
恢复高考后,他是全村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揣着全村人凑的鸡蛋和布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山。
留在村里的,是他那个没什么文化的爹娘,还有一个他自己都记不清长相的,指腹为婚的“媳妇”,李花。
李花这个名字,就跟她的人一样,土得掉渣。
她人也长得普通,皮肤是常年干农活晒出来的黑,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性格更是闷得像个葫芦,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
林志强每次放假回家,看着李花在院子里默默地喂猪、洗衣、做饭,心里就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他觉得,自己跟这个女人,跟这个家,跟这个村子,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在城里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出入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谈论的是国家政策和经济发展。
而李花,她的话题永远是猪又下了几个崽,地里的苞米该掰了,谁家的婆姨又跟人吵架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的,是一条比村口那条河还宽的鸿沟。
林志强的爹娘倒是对李花满意得不得了,总是在他耳边念叨:“志强啊,李花是个好女人,勤快,本分,会过日子。你能在城里安心工作,多亏了有她在家里操持。”
林志强嘴上“嗯嗯”地应着,心里却在冷笑。
好女人?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周正的女人,能有多好?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陪他出席应酬,能跟他的同事朋友谈笑风生,能给他事业带来帮助的体面妻子。
而不是一个只会守着几亩薄田和一群鸡鸭的农村妇女。
这种念头,像一根毒刺,在他心里扎了根,随着他在城里站稳脚跟,越扎越深。
他开始刻意地减少回家的次数,从一年两次,到一年一次,再到后来,干脆以“工作忙”为借口,几年都不回去一趟。
他每个月会往家里寄钱,不多,但足够爹娘和李花的生活开销。
他觉得,用钱来维系这段婚姻,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下去,直到他爹娘老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李花断个干净。
但他没料到,一个叫陈娟的女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02
陈娟是林志强单位新来的实习生,城里长大的姑娘,人长得漂亮,嘴也甜。
她就像一缕明媚的阳光,照进了林志强那潭死水般的生活。
陈娟看林志强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仰慕。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请教工作上的问题,会给他带自己亲手做的便当,会记住他的生日,送他一条得体的领带。
林志强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不可避免地活泛了起来。
他开始带着陈娟出入各种饭局,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和领导。
陈娟也争气,她聪明、机灵,酒桌上应付自如,几杯酒下肚,就能跟那些人精似的老油条们称兄道弟,为林志强拉拢了不少关系。
所有人都夸林志强找了个好“对象”,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林志强听着这些恭维,心里既受用,又恐慌。
他怕别人知道,他老家还有一个叫李花的、上不了台面的发妻。
这个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终于,在一个喝醉了的晚上,他向陈娟坦白了一切。
陈娟听完,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大吵大闹,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志强,我不在乎你结过婚。”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让林志强心疼不已,“我只知道,我爱你。可是……我们这样,算什么呢?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吧?”
女人的眼泪,是男人最无法抵御的武器。
陈娟的话,更是句句都戳在了林志强的心窝子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又能为自己事业添砖加瓦的女人,再想想老家那个面目模糊、只会拖累自己的李花,一个大胆而恶毒的念头,第一次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他要离婚。
他要彻底摆脱过去,和陈娟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找了个周末,回了一趟那个他已经快要忘记的家。
当他把“离婚”两个字说出口时,他爹林老汉气得当场就把手里的烟锅给摔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李花给咱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现在出人头地了,就要把她一脚踹开?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
他娘也在一旁抹着眼泪,数落他的不是。
最让他意外的,是李花的反应。
那个一直以来都逆来顺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女人,这次却异常地平静和坚定。
“我不离。”她看着林志强,一字一句地说,“我嫁到林家,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这个家,有我一半,我哪也不去。”
林志强彻底被激怒了。
他没想到,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骨子里竟然这么倔。
他跟家里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去。
回到城里,陈娟听说了这件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给他出了个主意。
“志强,既然她不肯离,那我们就没必要跟她耗着了。”陈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你不是说,你家后院那个老柴房,好几年都没人用了吗?”
林志强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惊。
他看着陈娟那张漂亮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03
陈娟怀孕的消息,像一把火,烧掉了林志强心里最后的那点犹豫和理智。
虽然陈娟说,就算没名没分,她也愿意把孩子生下来。
但林志强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他单位的副科长位置马上就要空出来了,领导好几次都暗示过他,要他“处理好个人问题”,不要因为家庭影响了进步。
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前途和光明的未来,一边是甩不掉的糟糠之妻和贫穷的过去。
林志强心里那杆秤,早已严重倾斜。
他开始频繁地往老家跑,但不再提离婚的事。
他一反常态地对李花嘘寒问暖,给她买新衣服,带她去镇上最好的馆子吃饭。
他还跟爹娘说,自己想通了,决定跟李花好好过日子,还准备把他们都接到城里去享福。
林老汉和他娘看着儿子“浪子回头”,高兴得合不拢嘴。
只有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眼睛毒辣的老人,比如住在他们家隔壁的王婶,看着林志强那副殷勤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婶不止一次地跟李花说:“花儿啊,你可得留个心眼。男人要是突然变了性子,那多半是没安好心。”
李花只是憨厚地笑笑,她觉得是王婶想多了。
她单纯地以为,是自己的坚守,换来了丈夫的回心转意。
她开始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憧憬着能跟丈夫一起去城里生活。
她不知道,一张为她量身定做的大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
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林志强告诉李花,他在城里的房子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带她走。
李花激动得一夜没睡,把家里本就不多的家当,翻来覆去地收拾了好几遍。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志强就催着她出门。
他说,爹娘年纪大了,就先不惊动他们了,等他们在城里安顿好了再回来接。
李花不疑有他,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跟着林志强走出了家门。
天色灰蒙蒙的,村里静悄悄的。
林志强没有带她走向村口的大路,而是绕到了屋后的那片小树林。
树林深处,立着一间早已废弃多年的老柴房。
柴房是石头砌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木门也已经腐朽不堪,上面挂着一把硕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锁。
“志强,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李花看着眼前这座阴森森的柴房,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林志强回过头,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诡异的笑容。
“花儿,你不是说,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吗?”他缓缓地说,“这里,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最好的归宿。”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花的心上。
04
李花还没反应过来,林志强就猛地将她推进了柴房。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腐烂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惊恐地回过头,只看到林志强那张冷漠如冰的脸,和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
“志强!你要干什么!你放我出去!”她疯了一样地去推那扇沉重的木门。
但是,来不及了。
木门被重重地关上,“咣当”一声,是铁锁落下的声音。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死寂。
“林志强!你开门!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李花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木门,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门外,林志强靠在墙上,听着里面传出的咒骂和哭喊,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根烟。
他知道,这间柴房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周围几十米都没有人家,就算李花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他在柴房里,提前放了一小袋干硬的红薯,和一瓦罐水。
这点东西,不足以让她活下去,但足以让她在无尽的饥饿和绝望中,多受几天折磨。
他就是要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来惩罚她的“不识好歹”。
一根烟抽完,柴房里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
林志强扔掉烟头,用脚碾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回到家,悄悄拿了户口本和自己的证件,然后告诉爹娘,李花娘家有急事,他先送她回去,过两天再回来接他们去城里。
老两口信以为真,还嘱咐他路上小心。
林志强不敢看爹娘的眼睛,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他没有丝毫的留恋。
三天后,林志强带着陈娟,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他跟单位的领导和同事说,自己已经跟乡下的老婆办了离婚手续,以后要跟陈娟好好过日子。
所有人都向他表示祝贺。
他用那笔准备接济父母的钱,在城里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和陈娟正式组建了新的家庭。
他的人生,似乎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地走上了快车道。
他升了职,加了薪,陈娟也给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他把老家的爹娘接到了城里,告诉他们,李花嫌家里穷,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他们了。
老两-口一开始不信,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李花音讯全无,他们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开始心安理得地在城里过上了好日子,慢慢地,也就忘了那个曾经为这个家当牛做马的儿媳妇。
林志强也刻意地遗忘着。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和新的家庭里,试图用繁忙和喧嚣,来掩盖内心深处的那份罪恶感。
然而,午夜梦回,他总会惊醒。
他总会梦到那间阴森的柴房,梦到李花那双充满了怨恨和绝望的眼睛。
时间一晃,十五年过去了。
这十五年里,林志强的日子,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一帆风顺。
他在单位里,虽然爬到了副处长的位置,但再也无法寸进,头顶上那层看不见的天花板,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和陈娟的感情,也早已被柴米油盐消磨殆尽,两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儿子也被他们惯得无法无天,整日逃学鬼混,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他因为一次投资失败,亏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焦头烂额之际,老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村子要整体拆迁,像他家那样的老宅子,能分到一笔不小的拆迁款。
这个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必须回去。
他必须拿到那笔钱。
但回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他要回到那个废弃的柴房,找到李花的骸骨,随便找个山头埋了,了结这桩压在他心头十五年的孽债。
他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踏上了归乡的路。
十五年了,家乡的变化不大,只是更破败了。
当他站在自家那座早已坍塌了一半的老宅院门口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厌恶,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院墙倒了半边,杂草长得比人还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潮湿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拨开疯长的野草,颤抖着手,推开了那扇吱嘎作响、早已腐烂的院门。
他已经做好了看到一院荒芜,甚至是一地枯骨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院门被推开,院子里的景象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