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人名地名皆是虚构，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01
2007年10月的一个下午，我坐在那辆破旧的长途客车里，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身上的钱包里只剩下三百多块钱，而我欠下的债务却有十几万。
“各位乘客，前方到站是青山镇，请准备下车的乘客……”
青山镇，我的老家。十二年前，我就是从这里出发的，那时候满怀雄心壮志，发誓要在城里闯出一番名堂。现在，我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灰溜溜地滚了回来。
下车的时候，我的腿都有些发软。不是因为坐车太久，而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熟悉的面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镇上的变化不大，还是那些低矮的房屋，还是那条坑坑洼洼的主街。唯一的变化就是人少了，特别是年轻人，基本上都外出打工了。街上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还有一些推着三轮车卖菜的农民。
我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我家的方向。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咯的响声，就像我现在的心跳一样不规律。
“哎呀，这不是华子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是邻居王大妈。她正在门口洗菜，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王大妈，您好。”我挤出一个笑容。
“华子啊，你怎么回来了？在城里不是干得挺好的吗？”王大妈放下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干得好？我现在破产了。说不好？又怕丢面子。最后只能含糊地说：“回来看看。”
王大妈显然不太相信我的话，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指了指我家的方向：“你家那房子空了好久了，钥匙在你三叔那里。”
“谢谢您。”
我继续往前走，心里越来越沉重。刚才王大妈看我的眼神，我太熟悉了。那是一种“我就知道你不行”的眼神。
果然，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声。
“看吧，还是回来了。”
“当年走的时候多神气啊，现在不还是得回来。”
“读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回农村。”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里。我加快了步伐，恨不得马上躲进家里。
我家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了。但现在看来，墙皮有些脱落，门窗也有些陈旧。我从三叔那里拿了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房子里积了厚厚的灰尘，家具上都蒙着布。我放下行李，坐在沙发上，突然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想起这些年在城里的经历，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不真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风光。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公司上班，后来自己出来创业，开了个小公司，做装修生意。那几年确实赚了些钱，我还专门回过一次家，给家里人买了不少东西，在村里也算是个成功人士。
可是好景不长，这两年生意越来越难做，竞争激烈，而我又缺乏经验，盲目扩张，结果资金链断了。几个大项目拿不到尾款，供应商又催得紧，最后只能宣布破产。
更要命的是，我还借了一些高利贷。那些债主可不会跟你讲什么人情，催债的手段越来越过分。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跑路回家。
坐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里，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不甘心。为什么别人能成功，我就不行？为什么我这么努力，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却没有开灯的力气。就这样坐在黑暗中，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废物。
也许就这样烂下去算了，反正已经是个失败者了，还在乎什么呢？
02
第二天一早，我被饿醒了。昨天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肚子咕咕叫得厉害。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点东西。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我发现村子的变化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以前热热闹闹的地方，现在都显得冷冷清清的。很多房子都空着，院子里长满了草。只有一些老人在门口晒太阳，小孩子在路上玩耍。
我走到村头的小卖部，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我不太熟悉。她看到我进来，客气地问：“买点什么？”
“来包烟，红塔山。”我说。
买烟其实是为了麻痹自己，以前我不怎么抽烟，但这段时间压力太大，烟瘾越来越重。
老板娘拿给我烟，我正准备付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华子？”
我转过身，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说熟悉，是因为那张脸我永远不会忘记；说陌生，是因为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憨子？”我有些不敢确认。
眼前这个人比记忆中高了不少，也壮实了很多。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最让我意外的是，他的眼神比以前清澈了，虽然还是那么憨厚，但多了一种我说不出来的东西。
“华子，真的是你啊！”憨子咧嘴笑了，露出一排还算整齐的牙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的回答很简短，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心情很复杂。
憨子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他很自然地说：“我帮你拎东西吧。”
说着，他就要伸手接我手里的烟盒。这个举动让我有些不自在，我往后退了一步：“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憨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又笑了：“那行，那行。”
老板娘在一旁看热闹：“哟，原来你们认识啊。憨子，这是你朋友？”
“嗯，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憨子点点头，然后转向我，“华子，你现在住哪里？”
“就住家里。”我说。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又能经常见面了。”憨子看起来很开心。
我心里却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凭什么他看起来这么开心？凭什么他这个“傻子”活得好好的，而我这个聪明人却落到这个地步？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我问道，语气有些生硬。
“我在村里帮忙做一些事情，修修补补的，照顾一些老人。”憨子憨厚地笑着，“没什么大本事，就是干些力气活。”
听到这话，我心里的优越感又冒了出来。果然还是那个憨子，还是只能干些没技术含量的活。不过转念一想，我现在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我这个大学生，最后不也是一无所有？
老板娘插话道：“憨子可是我们村的宝贝，哪家有事都找他帮忙。前几天李大爷家的屋顶漏水，就是憨子爬上去修好的。”
“那都是应该的。”憨子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我付了烟钱，准备离开。憨子跟了出来：“华子，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带你在村里走走？好多地方都变了。”
我本想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点了点头。也许是好奇，也许是无聊，或者只是不想一个人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
憨子很高兴，他走在前面给我介绍：“这里以前是王二叔家的菜园，现在荒了。王二叔一家都去城里了，房子都空着。”
“那边是新修的水渠，去年村里申请了资金，我也参与修建了。”憨子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水渠说道。
我跟在他后面，一边听着他的介绍，一边观察着他。说实话，这么多年不见，他的变化确实挺大的。以前的憨子总是显得怯怯的，现在虽然还是憨厚，但多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华子，你在城里一定过得很好吧？”憨子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我愣了一下。我该怎么回答？说过得好？那为什么要回来？说过得不好？面子上又过不去。
“还行吧。”我含糊地回答。
憨子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华子你一定有出息。”
他的话让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什么叫有出息？我现在算什么出息？欠了一屁股债，灰溜溜地逃回老家，这就是有出息？
但是看着憨子真诚的笑脸，我又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毕竟，他是真心为我高兴，即使我们之间曾经……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我们走到村子的另一头，憨子指着一片菜地说：“这是我种的菜，主要给村里的老人们吃。他们年纪大了，种菜不方便，我就帮着种一些。”
“你不收钱？”我问。
“收什么钱啊，都是乡里乡亲的。”憨子笑着说，“再说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菜。”
我看着那片菜地，菜长得很好，显然是精心照料过的。突然，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03
那是1995年的夏天，我15岁，憨子17岁。
那时候的我，是村里为数不多读书好的孩子。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老师喜欢，家长夸奖，村里人见了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而憨子呢，因为智力有些缺陷，读书不好，经常被人笑话。
村里的孩子们都不太愿意和憨子玩，觉得他傻，和他在一起会被人笑话。但我不一样，我不仅不和他玩，还经常带着几个小伙伴欺负他。
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候真的很过分。
记得有一次，憨子买了一包饼干，我们几个人围住他，硬是把饼干抢了过来。憨子急得直哭，但我们不但不还给他，还笑他是爱哭鬼。
还有一次，我们让憨子做各种蠢事来取乐。比如让他学狗叫，让他在地上爬，让他吃土。憨子虽然智力有缺陷，但也知道这些事情不对，可他又不敢反抗我们，只能委委屈屈地照做。
最过分的一次是那年秋天。我们几个人在河边玩耍，看到憨子路过，就起了坏心思。
“憨子，你敢不敢爬那棵大树去掏鸟蛋？”我指着河边一棵很高的柳树问道。
那棵树至少有十几米高，而且树干很细，普通人都不敢爬，更别说憨子了。
“我……我不敢。”憨子怯生生地说。
“我就知道你不敢，胆小鬼！”我故意激他。
“就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小伙伴们也跟着起哄。
憨子被我们说得脸通红，最后咬咬牙说：“我爬，我爬还不行吗！”
我们在下面看着憨子一点一点往上爬。刚开始还好，可是爬到一半的时候，树枝开始晃动得厉害。憨子害怕了，想要下来。
“不许下来！”我在下面大喊，“掏到鸟蛋再下来！”
憨子没办法，只能继续往上爬。就在他快要够到鸟巢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砰”的一声，憨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头碰到了石头上，立刻流了血。
我们几个人都吓坏了，赶紧跑过去看。憨子躺在地上，眼睛紧闭，头上的血不停地流。
“怎么办？怎么办？”小伙伴们都慌了。
我虽然也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快去叫大人！”
就在这时，村里的老医生刘大夫路过，看到这一幕，赶紧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刘大夫一边检查憨子的伤势，一边问我们。
“他……他自己爬树摔下来的。”我结结巴巴地说。
刘大夫看了我们一眼，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他赶紧让人把憨子送到了卫生所。
幸好憨子的伤不算太严重，头上缝了几针就没事了。但这件事之后，刘大夫找到了我们几个人。
“你们几个，以后不许再欺负憨子了！”刘大夫严厉地说道，“憨子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心地善良，你们这样欺负他，良心过得去吗？”
我们几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华子，你是这里面最大的，也是最聪明的，你应该保护憨子，而不是欺负他。记住，人不能因为自己聪明就看不起别人，更不能欺负弱小。”刘大夫特别看着我说道。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真正听进去这些话，只是觉得被训了很没面子。甚至在心里还有些怨恨憨子，觉得都是因为他，我们才会被大人训斥。
后来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然后又考上了大学，离开了村子。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落后的地方了，可以去更广阔的世界闯荡了。
离开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想过要去看看憨子，更没有为当年的事情感到愧疚。在我看来，那些都是小时候的游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当我重新站在这个村子里，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憨子，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我突然觉得特别羞愧。
十二年过去了，我这个当年被所有人看好的“聪明孩子”，现在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憨子，这个当年被我们欺负的“傻子”，却在村里被人尊重，被人需要。
命运真的很讽刺。
“华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憨子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他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他恨我吗？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我说。
“以前啊……”憨子笑了笑，“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玩，那时候多好啊。”
听到这话，我更加愧疚了。在他的记忆里，我们是一起玩的朋友？他难道忘了我们是怎么欺负他的吗？
04
接下来的几天，我经常在村里见到憨子。每次见面，他都会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有时候还会主动找我聊天。慢慢地，我开始了解他现在的生活。
憨子确实如老板娘说的那样，是村里的宝贝。几乎每天都有人找他帮忙：修屋顶、通下水道、搬重东西、照顾生病的老人……他从来不拒绝，也不收钱。
我跟着他去过几次，看着他工作的样子。
那天上午，村里的李大爷找到憨子，说自己家的水管破了，水淹了半个院子。憨子二话不说，拿着工具就跟着去了。
李大爷已经80多岁了，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平时就他一个人在家。看到憨子来了，老人家高兴得不得了。
“憨子啊，这次又要麻烦你了。”李大爷不好意思地说。
“李爷爷，您说这话就见外了。”憨子笑着说，“我马上给您修好。”
我站在一旁看着憨子钻到水管下面，那里又脏又湿，他却一点都不嫌弃。很快就找到了破损的地方，熟练地更换了水管。
“好了，李爷爷，您试试水。”憨子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脸上都是泥水。
李大爷打开水龙头，水流正常了。老人家激动得眼睛都湿了：“憨子啊，你真是个好孩子。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李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要给憨子，但憨子怎么都不要。
“李爷爷，咱们是一个村的，这点小事算什么。您把钱收起来，留着买点好吃的。”憨子说。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很复杂。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屑。
修好水管后，我们往回走。路上我忍不住问道：“憨子，你这样帮人忙不收钱，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
“收入？”憨子愣了一下，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算过。平时村里给我一些补贴，够花就行了。”
“够花？”我有些不理解，“那你怎么养活自己？”
“我有菜地，有鸡鸭，够吃的了。”憨子说，“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饱穿暖吗？”
他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在城里的时候，我每天想的都是怎么赚更多的钱，怎么买更好的车，怎么住更大的房子。可这些在憨子眼里，似乎都不重要。
“那你就没想过要多挣点钱？”我还是不甘心。
憨子想了想说：“挣钱干什么？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再说了，帮助别人比挣钱更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满足感。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憨子比我更富有。至少，他有内心的平静和满足，而这些，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但这种意识让我更加难受。凭什么他这个“傻子”能有我没有的东西？凭什么我这个读过大学，见过世面的人，反而活得不如他？
那天下午，村里的水渠堵了。这是全村的大事，因为这条水渠是村里农田灌溉的主要水源。如果不及时疏通，会影响很多人家的庄稼。
村干部在现场研究了半天，都觉得这活不好干。水渠有三米多深，而且淤泥很厚，需要有人下到里面去挖。
“这活太危险了，万一塌方了怎么办？”村支书老王皱着眉头说。
“要不请专业的人来做？”有人提议。
“专业的人要花不少钱，村里现在资金紧张……”老王为难地说。
就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憨子站了出来：“我下去挖。”
“憨子，这太危险了。”老王担心地说。
“没事的，我经常干这种活，有经验。”憨子说着就开始脱外套。
我看着憨子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渠，心里五味杂陈。水渠里的淤泥又深又臭，憨子在里面一铲一铲地挖着，很快就变成了个泥人。
“憨子，要不休息一下？”上面有人关心地喊道。
“不用，马上就好了。”憨子头也不抬地继续挖着。
看着他在下面拼命干活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这些年在城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怎么察言观色，怎么巧言令色，怎么投机取巧……但我什么时候学会过像憨子这样去帮助别人？
两个小时后，水渠终于疏通了。憨子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人形了，浑身上下都是泥水。
“憨子，太谢谢你了！”村民们纷纷表示感谢。
“没什么，没什么。”憨子憨憨地笑着，“大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看着他那副满足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嫉妒。
是的，嫉妒。我嫉妒他能被这么多人真心地感谢，我嫉妒他能从帮助别人中得到快乐，我嫉妒他有我没有的纯真和满足。
但同时，我又觉得这种嫉妒很可笑。我这个大学生，这个曾经在城里开公司的老板，居然嫉妒一个“傻子”？
这几天的见闻让我更加郁闷。我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05
回到村里已经一个星期了，我每天晚上都失眠。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些债主的脸，想起倒闭的公司，想起所有的失败。
那是一个雨夜，我又失眠了。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实在睡不着，就起床到窗边抽烟。
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村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几点灯光。
突然，我看到憨子家的窗户里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他还不睡觉？在干什么呢？
出于好奇，我穿上外套，打着伞走了出去。
憨子家是一栋老式的平房，窗户不高。我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看。
这一看，我彻底震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