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数大就回家待着去,有的是年轻人抢着干!”
面对66岁保安的苦苦哀求,经理不耐烦地呵斥道。
酷暑下的门岗犹如烤箱,老人为了家庭苦苦支撑。
他不知道,当他被发现死在值班室时,一个藏在墙壁里,远比烈日更滚烫、更残酷的真相才刚刚开始浮现……
01
李卫国这辈子,就像一颗被踩进泥里的钉子,不起眼,但扎得深。
六十六岁的年纪,本该是儿孙绕膝,在公园里遛鸟下棋的岁数,可他依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保安制服,守在“锦绣商业楼”那个巴掌大的门岗里。
锦绣商业楼,名字叫得响亮,其实就是一栋半死不活的旧楼,租户换得比日历翻得还快。
李卫国的家,在城郊的老家属院,两室一厅,墙皮泛黄,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中药和旧家具混合的味道。
老伴儿有慢性的肺病,常年离不开药罐子,每个月的药费像座小山。
儿子李军,三十好几的人了,开个小饭馆,去年赔了个底朝天,还欠了一屁股债,整天愁眉苦脸,连带着儿媳妇的脸色也像是长年挂着霜。
唯一的亮色,是六岁的小孙子,虎头虎脑,每次见到李卫国,都会奶声奶气地喊“爷爷”,然后扑上来要他举高高。
只有在那个时候,李卫国脸上被岁月刻下的沟壑里,才会漾开一丝真正的笑意。
所以他不敢老,也不敢倒下。
每个月两千八的工资,扣掉五险,到手两千三,他掰成三份。
一份给老伴买药,一份给儿子还债,剩下的一份,他小心翼翼地攒着,那是给小孙子将来上学用的。
他自己的开销,被压缩到了极致。
早饭是家里带的两个馒头,午饭是自己用电热杯煮的一碗挂面,撒点盐,就是一餐。
晚饭,等接班的同事来了,他再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旧自行车,在城市黄昏的尾气里,慢慢悠悠地晃回家。
“今天咋样啊?”老伴儿一边咳嗽一边问。
“挺好,都挺好。”李卫国一边换鞋一边回答,这是他雷打不动的标准答案。
“小军的电话打了没?饭馆的债,催得还紧不紧?”
“打了,说让我们别操心,他能应付。”李卫国把制服脱下来,小心地叠好。
“唉,这孩子,从小就要强。”老伴儿叹了口气,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李卫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开始淘米。
水龙头流出的水,哗啦啦地响,盖过了老伴儿的咳嗽声,也仿佛能暂时冲走心里的烦闷。
他知道,儿子早就应付不了了。
前几天,儿子红着眼睛找到他,开口就想借三万块钱,说是高利贷的最后期限。
三万,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他把所有存折都翻了出来,东拼西凑,也才凑了不到八千。
儿子失望的眼神,像根针,现在还扎在他心口。
“爸,你那工作,太累了,要不别干了。”儿子临走时说。
“不干了,你奶奶的药钱从哪来?你欠的债拿什么还?你儿子的奶粉钱谁给?”李卫国一辈子没对儿子说过重话,但那天,他没忍住。
李军没再吭声,低着头走了。
从那天起,李卫国心里就堵着一块石头。
他觉得自己像一头被套上了磨盘的老牛,身后是沉重的家庭,眼前是永远也走不完的圈。
他只能一步一步,沉重地,往前挪。
02
七月流火,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
连续半个月,气温就没下过三十八度,柏油马路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仿佛随时都能被点燃。
李卫国的门岗,就是这个蒸笼的“笼心”。
不到五平米的小房间,西晒,没空调,只有一个吊在天花板上的老式风扇,咿咿呀呀地转着,搅动的全是热风。
这风扇还是李卫国自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花了三十块。
大楼的物业经理姓王,叫王海福,是个四十多岁,脑满肠肥的胖子。
“装空调?老李你开什么玩笑?”王经理用夹着烟的手指着李卫国,“这楼里都快没人租了,老板欠着水电费,我自己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还给你这门岗装空调?你以为你是谁?”
“王经理,不是……我实在是热得受不了了,你看我这岁数……”李卫国陪着笑脸,递上一根自己都舍不得抽的好烟。
“岁数大就回家待着去,有的是年轻人抢着干。”王经理一把抢过烟别在耳朵上,不耐烦地挥挥手,“风扇坏了?自己想办法!别什么破事都来找我。”
李卫国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默默地回到那个像烤箱一样的门岗里。
他用一个旧脸盆接了半盆自来水,放在脚边,时不时用毛巾浸湿了,擦擦脸和脖子。
水很快就变得温热。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鬓角、后背不停地往下淌,身上的保安制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出了一层白色的汗碱。
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凉气。
头晕,眼花,胸口发闷。
他拧开一个装着浓茶的大水壶,猛灌了几口。
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去了那股翻腾的恶心感。
这天下午,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快递小哥,抱着个大箱子跑了进来。
“大爷,2304的快递,打电话没人接,我放您这儿了啊。”小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小哥叫张晨,二十出头,经常来这栋楼送快递,跟李卫国混得挺熟。
“行,放这儿吧。”李卫国费力地站起来,准备登记。
张晨把箱子放下,一探头进门岗,立刻被一股热浪逼得后退了一步。
“我的天,大爷,您这屋里……也太热了吧?这得有四十度了吧?”张晨震惊地看着李卫国。
李卫国只是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没空调怎么待啊?物业不管吗?”张晨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瓶冰镇绿茶,递了过去,“大爷,您喝口水,解解暑。”
“哎,不用不用,我这有水。”李卫.国连连摆手。
“拿着吧您就,跟我客气啥。”张晨硬是把水塞进了他手里,“您真得注意点,这么大岁数,这么个天气,太容易中暑了。”
李卫国握着那瓶冰凉的绿茶,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他看着张晨跑远的背影,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然后又赶紧盖上,舍不得多喝。
到了傍晚,暑气稍微退了一点,但门岗里依旧闷热。
李卫国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不光是天气热,他总觉得这股热气,好像有源头。
特别是靠着西边的那堵墙,只要稍微一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烘烤的暖意,跟旁边几堵墙的温度完全不一样。
他伸出手,试探着摸了一下。
墙面是温的。
这太奇怪了。
这堵墙后面,是隔壁2号楼的商铺,早就空置了好几年,连门都用木板钉死了,怎么会发热呢?
他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了听。
能听到一阵非常微弱的,“嗡嗡”的声响,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
难道是线路老化了?李卫国心里咯噔一下。
这要是短路走了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不敢怠慢,赶紧又去找了王经理。
“墙是热的?还有声音?”王经理正翘着二郎腿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听完李卫国的汇报,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啊王经理,我怕是线路有问题,您快找个电工来看看吧,别出事。”李卫国焦急地说。
“能出什么事?那墙后面都空着呢,八成是哪家的空调外机离得近,声音传过来了。”王经理不耐烦地吐了个烟圈,“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明天我找人看看。”
李卫国知道,“明天看看”就是遥遥无期的意思。
他没办法,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到门岗。
夜幕降临,城市亮起了霓虹,但门岗里却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那面墙,似乎比白天更热了,嗡嗡声也更清晰了一些。
李卫国坐在椅子上,汗如雨下,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出现了重影。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手脚沉重得不听使唤。
他想呼救,却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像潮水一样,慢慢地,淹没了他。
03
第二天上午,快递小哥张晨又来送货。
他习惯性地朝门岗里看了一眼,准备跟李大爷打个招呼。
门岗的门虚掩着,但里面静悄悄的。
“大爷?李大爷?”张晨喊了两声。
没人回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汗味和某种奇怪气味的灼人热浪,扑面而来。
李卫国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他身下的那件保安制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干瘦的后背上。
桌上的大水壶倒在一边,水流了一地,已经干了。
“大爷!李大爷您醒醒!”张晨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他冲过去,想扶起李卫国。
可他的手刚碰到李卫国的胳膊,就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滚烫!
像是在摸一块刚从火里拿出来的烙铁。
张晨吓得魂飞魄散,他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按下了110。
“喂……警察吗?快来……锦绣商业楼!死人了!我们这的保安大爷……好像不行了!”
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很快就撕裂了这条老街的平静。
负责出现场的,是市刑侦支队的老刑警,陈建国。
陈建国五十出头,国字脸,眼神犀利,办案经验丰富。
他一脚踏进门岗,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他妈是什么地方?桑拿房吗?”跟在他身后的年轻警员小王,忍不住骂了一句。
法医初步检查后,摇了摇头。
“陈队,人已经僵了,死亡时间超过八小时。”
“死因呢?”
“初步判断是高温导致的急性心力衰竭,也就是热射病。但具体的,还要等解剖结果。”法医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死者的体表温度异常得高,这有点不寻常。”
陈建国点了点头,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开始一寸一寸地扫视这个狭小的空间。
门岗里非常简陋,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倒地的水壶,几乎再没有别的东西。
没有打斗痕迹,门窗完好,死者衣着完整,财物也都在。
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意外。
一个可怜的老人,在极端高温下,不幸死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陈队,查到了,死者叫李卫国,六十六岁,在这里当了五年保安了。”小王拿着刚问询完的笔录跑了过来,“物业经理叫王海福,他说昨晚一切正常,他八点钟下班的时候,还跟死者打过招呼。”
“王海福人呢?”
“就在外面。”
陈建国走到门岗外,王海福正满头大汗地跟另一个警察解释着什么,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眼神躲躲闪闪。
“王经理,我问你,这个门岗为什么不装空调?”陈建国开门见山地问。
“陈……陈警官,这……这楼效益不好,没钱啊……”王海福擦着汗,结结巴巴地说。
“没钱就可以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将近四十度的环境里工作?”陈建国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海福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哭喊着冲破了警戒线。
“爸!爸!”
是李卫国的儿子,李军。
他扑到门岗门口,看到里面的景象,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爸!我对不起你啊!我不该跟你吵架!我不该逼你啊!”
陈建国看着悲痛欲绝的李军,又看了一眼旁边眼神慌乱的王海福,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可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再次走回那个闷热得让人窒息的门岗。
他注意到,法医和技术人员,都下意识地远离西边那堵墙。
那堵墙,仿佛一个无形的火炉,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热量。
陈建国走了过去。
越靠近,那股灼热感就越明显,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也越浓。
不是烧焦的味道,也不是化学品的味道,而是一种……类似于水汽被高温蒸煮后,混合着霉菌和灰尘的古怪气味。
他伸出手,在墙面上方凌空扫过。
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浪,让墙体上方的空气都发生了扭曲。
“小王!”陈建国喊道。
“到!陈队!”
“去找个红外测温枪来,测一下这堵墙的温度。”
很快,小王拿着测温枪跑了回来。
他对着墙面一扫。
“嘀”的一声。
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时,小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陈队……六……六十三度!”
墙面温度,竟然高达六十三度!
这绝对不正常!
“这堵墙后面是什么地方?”陈建国厉声问道。
“报告陈队,问过物业了,墙后面是隔壁2号楼的101号商铺,已经空置好几年了,门都钉死了。”
“马上联系2号楼的负责人,把门打开!我倒要看看,这墙后面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04
2号楼的负责人很快就带着钥匙赶到了。
101商铺的卷帘门锈迹斑斑,拉上去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门后,是一片狼藉。
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霉味。
商铺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陈建国带着人走进去,径直来到与门岗相连的那堵墙边。
从这边摸,墙体却是冰凉的,和普通墙壁没有任何区别。
“奇怪了……”小王也摸了摸,一脸不解,“怎么这边是凉的?”
陈建国没有说话,他用手电筒照着墙面,仔细地检查着。
墙面很完整,没有裂缝,没有修补过的痕迹。
他用手指关节,在墙上轻轻地敲了敲。
“咚……咚……咚……”
大部分地方,都是沉闷的实心声。
可当他敲到中间一块区域时,声音却变了。
“叩,叩,叩。”
声音清脆,发空。
“这墙是空的!”陈建国眼神一凛,“里面有夹层!”
他立刻转身对王海福问道:“这堵墙,最近有没有重新装修或者改造过?”
“没……没有啊陈警官……”王海福的眼神更加慌乱了,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这商铺空了好几年了,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从来没人动过。”
“是吗?”陈建国冷笑一声,“看来王经理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他不再理会王海福,转身对身后的警员下令:“把工具拿来,把这堵墙给我砸开!”
“是!”
两名年轻力壮的警员立刻拿来了鹤嘴锄和撬棍。
“都退后一点!”
陈建国一声令下,一名警员抡圆了鹤嘴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那块发出空响的墙面!
“砰!”
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商铺里回荡。
墙皮混合着石灰簌簌落下,露出了里面深红色的砖块。
但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股夹杂着浓重水汽和那股奇异味道的灼人热浪,猛地从墙壁的破口处喷涌而出,像是一头被囚禁已久的怪兽,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警员,被热浪冲得连连后退。
“好烫!”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墙里,竟然真的藏着一个巨大的热源!
“继续砸!”陈建国厉声喝道,他已经意识到,李卫国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警员们顶着热浪,再次挥起工具。
“砰!砰!砰!”
几下重击之后,墙上的破洞越来越大。
里面的红砖已经松动。
“用撬棍!”
两名警员合力将粗长的撬棍插进砖缝,用力一撬!
“轰隆”一声!
一大块墙体轰然倒塌,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墙内空间,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有警员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电筒,十几道强烈的光柱,像利剑一样,齐刷刷地刺向那个神秘的空洞。
然而,当光柱照亮墙壁内部景象的瞬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空气,也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身经百战的陈建官,在看清里面东西的一刹那,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放在腰间的手,甚至不自觉地握住了枪套。
那是一种面对极端诡异和恐怖事物时,最本能的反应。
站在他旁边的小王,手里的撬棍“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那个蒸汽弥漫,在手电筒光下闪着诡异光泽的墙内空间。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已经完全扭曲变形:
“陈……陈队……这……这里面……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个桑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