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某座研究所的隔离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一种更浓郁的腥甜覆盖。病床上的男人浑身裹着浸透脓血的纱布,溃烂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从指缝间滴落,在床单上晕开暗红色的污渍。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断断续续的呻吟在密闭空间里反弹,每一个音节都黏着腐烂的气息 —— 这是大内久被强行续命的第 83 天,也是他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液化的第 83 天。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为这场无望的挣扎倒计时。他的眼球早已失去光泽,浑浊的眼白上布满血痂,偶尔转动时会带出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进脖子上敞开的伤口里。
没有人敢靠近那病床三尺之内,连经验最丰富的护士换药时都要隔着三层铅板,仿佛那具还在微弱呼吸的躯体不是病人,而是一口正在缓慢沸腾的毒锅
这种可怕的画面,并不是什么恐怖电影的桥段,而是 1999 年秋天发生在东京一个村庄的真实事件。
而事件发生的地点,则是地图上需要放大才能找到的小村子里,叫做东海村。
在这里,竟藏着一家核燃料加工厂。
回溯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日本核燃料工厂暴露出触目惊心的操作乱象。
为节省成本,工人常常将硝酸铀溶液直接倒入沉淀槽,远超临界质量标准;操作人员也非常业余,未经过系统核安全培训,甚至存在无证上岗现象;工厂管理形同虚设,关键设备长期缺乏维护,监测系统故障频发……
为了迎合经济的发展,当时日本核工业以效益为上,监管体系上存在重大漏洞。而政府部门对此也置若罔闻,任凭其野蛮发展,最终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这种混乱无序的操作环境,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而悲剧的导火索,即将在某个寻常的傍晚被点燃。
出事那天,夕阳正把厂房的玻璃窗染成诡异的橘红色。三位工人在铀提纯车间里重复着枯燥的动作,不锈钢桶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在空旷厂房里回荡。
按照规定,他们本该将八氧化三铀粉末倒入反应塔,让硝酸盐溶液缓慢溶解。当时钟指向下午五点时,回家的念头像藤蔓般缠住了其中两人的神经。
他们本应严格遵循操作流程,将原料以规定的速度和方式投入,可归家心切让三人鬼使神差地忽视了安全守则。
“跳过管道吧,直接倒能快一倍。” 其中一人擦了擦额头的汗,不锈钢桶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没有人提出反对。当第一个装满铀 235 硝酸盐溶液的桶倾斜时,黏稠的液体顺着漏斗滑进沉淀槽,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他们像流水线上的机器人,机械地重复着倾倒动作,直到第七桶溶液没过漏斗边缘的瞬间,一道幽蓝色的光芒突然在沉淀槽中炸开,像淬了毒的鬼火,瞬间舔舐到离它最近的大内久脸上。
作为福岛第一核电站的资深核反应堆工程师,大内久正雄在行业内素有 "反应堆啄木鸟" 的美誉。这个外号源于他总能通过细微的参数波动发现潜在故障 —— 就像啄木鸟精准定位树干里的害虫。
他膝下育有一双儿女,大女儿就读于东京大学核工程专业,小儿子刚升入初中。妻子美咲曾是放射生物学研究员,为照顾家庭辞去工作后,在社区开设了儿童科学启蒙教室。
这个典型的核电世家,三代人中有四人投身核能领域,本应该有着无比幸福的生活,一切,却在那场灾难后都发生了改变。
当时,大内久距离蓝光只有60 厘米的距离,这足够让死神在他体内种下无数颗毒种子。他扶着漏斗的右手瞬间失去知觉,喉咙里涌上铁锈味的腥甜,对着那片蓝光剧烈呕吐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那瞬间迸发的光芒里,藏着上万伦琴的辐射剂量,是人类年承受上限的两万倍。
那道蓝光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辐射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瞬间穿透大内久的身体,在细胞深处肆意破坏。
但他本人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被送到医院时,他的右手只是有些红肿,他甚至还能对医生挤出一个笑容。
但穿着铅衣的医护人员交换的眼神里,只有绝望 —— 他们太清楚 “见光必死” 的铁律,那抹蓝光不是祥瑞,是来自地狱的死亡通知书。
真正的恐怖从第三天开始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