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箱子的内壁上,检测到了你父亲德米特里的DNA!”
电话那头,谢尔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最可怕的是,那个放射源……它还活着!”
伊万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死死地盯着墙上刚刚被自己凿开的那个洞口。
就在他接电话的这几十秒里,一缕黑色的、石油般粘稠的液体,正从里面缓缓渗出。
它仿佛有生命一般,执着地,向外蠕动着。
01
伊万这辈子,活得就像个影子。
他父亲德米特里的影子。
在普里皮亚季这座为核电站而生的城市里,德米特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总工程师之一,家里书柜上摆满了各种奖章,走在路上,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德米特里同志”。
伊万呢?
他只是“德米特里的儿子”。
小时候,邻居大妈摸着他的头,总是那句:“瞧这孩子,以后肯定跟他爸一样有出息。”
伊万只是咧嘴傻笑。
他知道自己不行。
父亲的书房,他连进去都觉得憋得慌,那些画着复杂图纸和写满公式的笔记本,在他眼里跟天书没什么两样。
他更喜欢跟着母亲在厨房里闻罗宋汤的香味,或者在院子里用泥巴捏小人。
为此,他没少挨德米特里的训斥。
父亲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审视和失望,那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割得伊万生疼。
“男孩子,要有点硬朗的样子。”德米特里总是这么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后来,那场惊天动地的事故发生了。
天塌了。
伊万的世界也塌了。
他们是第一批被紧急疏散的家庭,走得匆忙,除了几件衣服和证件,什么都没带走。
德米特里留下了。
他成了“英雄”,成了那些冲进地狱的“清理人”之一。
伊万再也没见过他。
官方送来了抚恤金和一枚追授的勋章,说德米特里同志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牺牲的。
伊万握着那枚冰冷的勋章,心里却空落落的,没有骄傲,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
他恨那座核电站,是它夺走了他的父亲,也夺走了他平静的童年。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
伊万成了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当个小工,每天和机油扳手打交道。
他和妻子离了婚,女儿跟着前妻,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他住在城市边缘一栋赫鲁晓夫楼里,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就像一杯温吞水。
他几乎已经忘了普里皮亚季,忘了那个叫德米特里的父亲。
直到一封来自乌克兰政府的信,打破了他死水一般的生活。
信的内容很简单,由于要对切尔诺贝利禁区进行新一轮的清理和规划,他们那栋被废弃了三十多年的家属楼,需要进行最后的清算。
信里说,根据记录,他父亲德米特里的办公室里,有一个特殊的储藏室,是当年用铅板和混凝土加固密封的,一直没有开启过。
现在,需要直系亲属到场,在专业团队的陪同下,共同开启。
伊万捏着那封信,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个储藏室……他有印象。
那是父亲书房里的一扇小门,总是锁着,父亲从不让任何人靠近,说里面放着“最高机密”。
小时候的伊万曾好奇地趴在门缝上看过,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一股奇怪的、像是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味道。
现在,这扇尘封了三十多年的门,要开了。
伊... ...万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02
再次踏上普里皮亚季的土地,伊万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座城市死了。
高大的赫鲁晓夫楼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窗户黑洞洞的,仿佛死者空洞的眼窝。
风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泣。
接待他的是一个叫谢尔盖的年轻人,穿着厚重的白色防护服,戴着呼吸面罩,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他是官方派来的项目负责人。
“伊万同志,我们时间不多。”谢尔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有些沉闷,“这里的辐射值虽然在安全范围内,但也不能长时间逗留。”
伊万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踩着满是碎石和玻璃碴的地面,走进了那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属楼。
楼道里布满了青苔,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和尘土的味道。
他们的家在三楼。
门锁早就锈死了,谢尔盖带来的工人用一根撬棍,很轻松就把门撬开了。
“吱呀——”一声,像是打开了一口尘封的棺材。
屋里的景象让伊万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切都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桌上放着没来得及喝完的茶杯,沙发上搭着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时光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是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那是死亡的颜色。
伊万的目光,落在了书房那扇紧闭的门上。
谢尔盖显然也知道重点在哪,他挥挥手,两个工人抬着一台看起来很精密的仪器走了过去。
“这是最新的辐射探测仪,”谢尔盖解释道,“我们得先确认门后的辐射水平。”
仪器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伊万再也没见过他。
官方送来了抚恤金和一枚追授的勋章,说德米特里同志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牺牲的。
伊万握着那枚冰冷的勋章,心里却空落落的,没有骄傲,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
他恨那座核电站,是它夺走了他的父亲,也夺走了他平静的童年。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
伊万成了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当个小工,每天和机油扳手打交道。
他和妻子离了婚,女儿跟着前妻,一年也见不上几面。
他住在城市边缘一栋赫鲁晓夫楼里,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就像一杯温吞水。
他几乎已经忘了普里皮亚季,忘了那个叫德米特里的父亲。
直到一封来自乌克兰政府的信,打破了他死水一般的生活。
信的内容很简单,由于要对切尔诺贝利禁区进行新一轮的清理和规划,他们那栋被废弃了三十多年的家属楼,需要进行最后的清算。
信里说,根据记录,他父亲德米特里的办公室里,有一个特殊的储藏室,是当年用铅板和混凝土加固密封的,一直没有开启过。
现在,需要直系亲属到场,在专业团队的陪同下,共同开启。
伊万捏着那封信,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个储藏室……他有印象。
那是父亲书房里的一扇小门,总是锁着,父亲从不让任何人靠近,说里面放着“最高机密”。
小时候的伊万曾好奇地趴在门缝上看过,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闻到一股奇怪的、像是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味道。
现在,这扇尘封了三十多年的门,要开了。
伊... ...万的心,没来由地狂跳起来。
02
再次踏上普里皮亚季的土地,伊万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座城市死了。
高大的赫鲁晓夫楼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窗户黑洞洞的,仿佛死者空洞的眼窝。
风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泣。
接待他的是一个叫谢尔盖的年轻人,穿着厚重的白色防护服,戴着呼吸面罩,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
他是官方派来的项目负责人。
“伊万同志,我们时间不多。”谢尔盖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有些沉闷,“这里的辐射值虽然在安全范围内,但也不能长时间逗留。”
伊万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踩着满是碎石和玻璃碴的地面,走进了那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属楼。
楼道里布满了青苔,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和尘土的味道。
他们的家在三楼。
门锁早就锈死了,谢尔盖带来的工人用一根撬棍,很轻松就把门撬开了。
“吱呀——”一声,像是打开了一口尘封的棺材。
屋里的景象让伊万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切都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桌上放着没来得及喝完的茶杯,沙发上搭着母亲织了一半的毛衣,时光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是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尘埃,那是死亡的颜色。
伊万的目光,落在了书房那扇紧闭的门上。
谢尔盖显然也知道重点在哪,他挥挥手,两个工人抬着一台看起来很精密的仪器走了过去。
“这是最新的辐射探测仪,”谢尔盖解释道,“我们得先确认门后的辐射水平。”
仪器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这得用重型设备才行,”工人擦着汗说,“今天肯定是弄不开了。”
谢尔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好吧,”他无奈地做出决定,“今天先到这里。伊万同志,你先跟我们回去,明天我们带设备过来,一定把它弄开。”
伊万点点头,但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个钥匙孔。
他总觉得,父亲不会设置一个无法打开的机关。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把钥匙取了下来。
这是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戴着的,是母亲去世前交给他的,说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钥匙的样式很古老,黄铜的,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原子符号。
三十多年来,伊万从不知道它能打开什么。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钥匙插进了那个小小的钥匙孔。
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轻轻一拧。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储藏室里,如同惊雷。
04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谢尔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伊万手里的钥匙。
伊万自己也懵了,他没想到,困扰了自己半辈子的谜题,竟然在今天,以这样一种方式解开了。
金属板的一侧,缓缓地向上弹起了一点。
伊万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边缘,用力向上一掀。
出乎意料的轻。
金属板下面,不是什么地下室,而是一个半米见方的凹槽。
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军用手提箱。
箱子看起来很新,和周围布满灰尘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昨天才放进去的一样。
谢尔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一把将伊万推开,自己蹲下去,小心翼翼地将手提箱取了出来。
箱子很沉。
上面有两道密码锁。
“退后!所有人都退后!”谢尔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这可能非常危险!”
他让一个工人拿来辐射探测仪,再次对箱子进行检测。
这一次,探测仪的指针开始疯狂地跳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天哪!”一个工人失声叫道,“这东西的辐射强度……太可怕了!”
谢尔盖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那个黑色的箱子,仿佛那是什么地狱来的魔鬼。
“快!快通知总部!”他冲着对讲机大吼,“我们发现了高强度放射源!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
伊万也吓坏了。
他虽然不懂那些数值代表着什么,但探测仪那凄厉的警报声,和谢尔盖等人脸上那极致的恐惧,让他明白,这个箱子里装的,绝对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是父亲……父亲留下的?
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可怕的东西?
难道他不是英雄,而是一个……疯子?
伊万的脑子乱成一团。
很快,支援人员赶到了。
他们穿着更厚重的银色防护服,手里拿着专业的工具,迅速将那只手提箱装进一个更大的铅盒里,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样,飞快地抬走了。
谢尔盖跟着队伍,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伊万一眼,眼神复杂。
“伊万同志,这件事,你最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为了你好。”他警告道。
伊万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凹槽,心里五味杂陈。
事情似乎结束了。
那个“最高机密”被找到了,被带走了。
但他心里的疑惑,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他想不通。
如果箱子里的东西那么危险,为什么父亲要把打开它的钥匙留给自己?
这不是等于,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向死亡吗?
德米特里虽然对他严厉,但伊万知道,父亲是爱他的。
虎毒不食子。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伊万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那间空旷的储藏室。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打着手电,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连墙角的缝隙都没放过。
最后,他的光柱,停在了那个空空如也的铁皮柜上。
柜门内侧,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用袖子擦掉上面的灰尘。
那是一行俄文,字迹潦草,像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仓促刻上去的。
“别相信眼睛,去听。”
伊... ...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别相信眼睛,去听?
这是什么意思?
听什么?
他竖起耳朵,储藏室里死一般地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试探着,用手敲了敲铁皮柜。
“咚咚。”
沉闷的金属声。
他又敲了敲墙壁。
“梆梆。”
厚实的混凝土声。
他甚至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冰冷的水泥地。
什么声音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父亲随手写下的一句疯话?
伊万自嘲地笑了笑,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阵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有节奏的“滴答”声,毫无征兆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声音,像是老式钟表的秒针在走动。
滴答。
滴答。
滴答。
伊万瞬间僵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猛地回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声音,似乎是从那面最厚的,没有任何痕... ...痕迹的承重墙里传出来的!
05
伊万的心脏狂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屏住呼吸,再次侧耳倾听。
滴答……滴答……
没错!
声音千真万确,就是从那面墙里传出来的!
那声音稳定而执着,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诡异。
一面实心的、半米厚的混凝土承重墙里,怎么会有钟表走动的声音?
难道墙里面是空的?
伊万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刚才工人们用锤子敲击过,那声音厚实得很,绝不可能是空心的。
一个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伊万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三十多年前,父亲将自己锁在这里,进行着不为人知的研究。
那场灾难发生后,所有人都撤离了。
而他,德米特里,会不会根本没有去反应堆,而是启动了这里的某个装置,然后……把自己砌进了这面墙里?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冷颤。
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荒谬的猜测甩出去。
可那“滴答”声,就像魔咒一样,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回响,让他无法忽视。
“别相信眼睛,去听。”
父亲留下的那句话,仿佛也在印证着他的猜想。
眼睛看到的,是一面实心墙。
而耳朵听到的,却是墙里传来的声音。
伊万挣扎了很久,恐惧和好奇在他心里反复拉锯。
最终,他还是被一种想要探知真相的强烈欲望所驱使。
他要弄明白,这墙里到底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被工人们扔在角落的撬棍和锤子,咬了咬牙,走了过去。
他要砸开这面墙!
伊万举起锤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墙壁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这墙,比他想象的要坚固得多。
伊万不信邪,他像个疯子一样,一锤接着一锤地砸着。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服,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他没有停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墙壁的表层终于被他砸开了一个小坑。
他扔掉锤子,拿起更尖锐的撬棍,对准那个小坑,开始奋力地凿。
混凝土块扑簌簌地往下掉。
那个坑,一点点地在扩大、加深。
而那个“滴答”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谢尔盖打来的。
“伊万同志,你还在那里吗?快出来!我们的人在分析那只手提箱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发现!”谢尔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急切。
“什么发现?”伊万停下手中的动作,喘着粗气问。
“那箱子里的放射源,根本不是什么核废料!它的辐射频谱很奇怪,像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发出来的!而且……而且……”
谢尔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而且什么?”
“我们在箱子的内壁上,检测到了微量的……人类DNA残留!根据数据库比对,那DNA……是你父亲德米特里的!”
伊万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最可怕的是,”谢尔盖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哭腔,“那个放射源……它还活着!它在铅盒里,还在活动!它的辐射强度,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持续增强!”
电话那头的谢尔盖还在惊恐地喊着什么,但伊万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一幕所攫取。
就在他接电话的这短短几十秒里,他刚刚凿开的那个墙洞里,毫无征兆地,渗出了一丝丝、一缕缕,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漆黑如墨的液体。
那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正缓缓地、执着地,向外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