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疯了!”
刺眼的手电光穿透雨幕,死死地钉在陆承安煞白的脸上。
他扔下手里的小锤,慌乱地想用身体挡住那块刻着诡异图案的青石。
巡夜保安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你竟然敢在这块‘龙镇石’上……雕东西?”
姜芷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丈夫温文尔雅的面孔,此刻只剩下被撞破秘密的惊恐和绝望。
保安的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一字一句,像惊雷般砸在她的心上。
“你难道不知道这底下镇着的是什么吗?!”
01
姜芷云的丈夫陆承安,是个近乎完美的男人。
在望海市这条种满法国梧桐的老街上,他们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书店,名叫“晚风”。
陆承安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他会记得姜芷云喜欢在午后喝一杯加两块方糖的红茶。
他会在下雨天提前把书店门口的防滑垫铺好。
他看她的眼神,永远像春日午后三点的阳光,温暖,和煦,带着能融化一切的柔情。
结婚六年,姜芷云一度以为,她会在这份安稳的幸福里,岁月静好地过完一辈子。
直到两个月前,这份“完美”开始出现裂痕。
陆承安开始失眠。
他总是说书店生意不好,压力大。
但姜芷云知道,书店的盈利一直很稳定,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然后,他开始在深夜偷偷出门。
第一次发现时,姜芷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躺在床上,假装熟睡,听着他极力放轻的脚步,听着门锁转动的微弱声响,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陆承安像没事人一样在厨房准备早餐,身上却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姜芷云状似无意地问:“昨晚风那么大,你出去了?”
陆承安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用一个听起来天衣无缝的理由搪塞过去:“啊,邻居李大爷的猫跑了,我帮着找了一会儿。”
可姜芷云分明在他换下的裤脚上,看到了一点暗红色的、像是香烛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帮人找猫,需要用到香烛吗?
姜芷云没有戳破。
她只是觉得,那个她熟悉的、透明如水的丈夫,身上仿佛笼罩起了一层她看不透的浓雾。
这层雾,让她感到陌生,更让她感到害怕。
她的生活,就像一本被翻开的书,而陆承安,却悄悄地合上了属于他的那一页。
02
怀疑,一旦生根,便会像疯长的野草,占据所有的思绪。
姜芷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她发现,陆承安每周总有两三个晚上会溜出去。
他回来的时候,身上那股泥土和香烛混合的味道会更加浓重。
他的精神也越来越差,白天守着书店,常常会对着一本书走神,一走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老顾客王教授来店里找书,看到陆承安的脸色,关切地问:“承安啊,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这么差,可得注意身体。”
陆承安只是勉强笑了笑,说最近在研究一本古籍,熬了几个夜。
姜芷云在旁边整理着书架,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在说谎。
他到底在对她隐瞒什么?
一个男人,深夜不归,身上带着奇怪的味道,精神萎靡。
所有最坏的猜测,都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姜芷云的心。
她开始检查他的手机,通话记录和聊天软件都干净得过分,没有任何可疑的联系人。
她甚至在他睡着后,偷偷用他的指纹解锁,翻遍了每一个文件夹。
一无所获。
他越是滴水不漏,姜芷云就越是心慌。
这天晚上,书店打烊后,姜芷云靠在陆承安怀里看电视。
她闻到他发间那熟悉的洗发水清香,心中一动,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承安,下周我们结婚纪念日,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我想去海边。”
陆承安抚摸她头发的手,停顿了一下。
“下周啊……”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为难,“下周可能不行,我约了一个古籍修复的师傅,要跟他学点手艺,时间早就定好了。”
又是借口。
一个她闻所未闻的“古籍修复师傅”。
姜芷云的心,彻底凉透了。
她从他怀里坐起来,定定地看着他:“承安,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陆承安的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没有啊,你想什么呢?就是最近有点累。”
那一刻,姜芷云无比确定,她的丈夫,有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他宁愿用一百个谎言去掩盖,也不愿意对她透露分毫。
03
与其在无尽的猜忌中自我折磨,不如亲手揭开那道伤疤。
哪怕会鲜血淋漓。
姜芷云决定跟踪他。
她选了一个他惯常出门的夜晚,假装早已睡熟。
凌晨一点半,身边的人准时有了动静。
黑暗中,陆承安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他没有开灯,摸索着穿上衣服,然后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卧室。
姜芷云在他关上大门的那一刻,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迅速换上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也跟了出去。
深夜的望海市,万籁俱寂。
陆承安没有开车,而是骑了一辆停在街角的旧自行车。
他没有走灯火通明的大路,反而专挑那些阴暗狭窄的小巷子穿行,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姜芷云远远地开着车,调暗了车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个让她脊背发凉的地方。
——永宁陵园。
那是望海市西郊的一片公共墓地。
深夜的陵园,黑漆漆的,像一只匍匐在地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
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股阴森的寒气。
陆承安将自行车停在一处隐蔽的树丛里,熟门熟路地绕到陵园的侧墙。
那里有一处坍塌的豁口,他灵巧地钻了进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墓碑之后。
姜芷云坐在车里,手脚冰凉。
她无法把眼前这个鬼鬼祟祟、出入墓地的男人,和那个白天里温文尔雅的丈夫联系在一起。
他来这里做什么?
和谁见面?
难道是……传说中的冥婚?还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邪教仪式?
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她吓得浑身发抖。
她想开车逃离这个地方,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一种强烈的不甘,又死死地钉住了她的脚。
她必须知道真相。
04
姜芷云在车里坐了整整一夜。
她看着陵园里那些影影绰绰的墓碑,觉得它们都像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陆承安的身影才从那个豁口里重新出现。
他看起来疲惫至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屑,骑上自行车,沿着原路返回。
姜芷云赶紧发动车子,远远地跟上。
回到家,陆承安没有直接进卧室,而是在浴室里待了很久。
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那次之后,姜芷云的心彻底死了。
她不再追问,也不再试探。
她变得和陆承安一样,成了一个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白天,他们在书店里,依旧是那对相敬如宾的模范夫妻,对客人微笑,给彼此递上一杯热茶。
晚上,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怀着心事,背对着背,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姜芷云常常在深夜惊醒。
她摸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等待丈夫的归来。
她等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泥土和香烛味,等着他极力放轻的脚步声,等着他躺下后那一声疲惫的叹息。
每一次等待,都像是一场凌迟。
她快要被这种无声的煎熬逼疯了。
终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她决定要做个了断。
她要跟着他,走进那片陵园。
她要知道,在那黑暗的深处,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哪怕那个秘密,会彻底摧毁她的世界。
05
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淹没。
陆承安又一次悄悄地起了床。
这一次,姜芷云没有装睡。
她在他身后,也默默地穿上了雨衣。
当陆承安打开家门,看到同样一身装扮的妻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脸上,是震惊,是慌乱,还有一丝被撞破秘密的难堪。
“芷云,你……”
“我跟你一起去。”姜芷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陆承安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转过身,走进了雨幕里。
一路无话。
他们一前一后,再次来到了永宁陵园。
陆承安没有再走那个豁口,而是用一把钥匙,打开了陵园生锈的侧门。
走进陵园,一股夹杂着雨水和泥土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眼前密密麻麻的墓碑,那些冰冷的名字,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姜芷云攥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紧紧跟在丈夫身后。
陆承安没有走向那些排列整齐的墓区。
他领着她,走向了陵园最深处、最偏僻荒凉的一个角落。
这里杂草丛生,几乎没有路。
最终,他在一片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墓碑,甚至连个土包都没有,只有一块半埋在泥土里的、形状很不规整的巨大青石。
陆承安放下随身带来的帆布包,从里面拿出香烛,熟练地点燃,插在青石前的泥土里。
火苗在风雨中摇曳,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套奇怪的工具。
一把小巧的锤子,几根长短不一的钢凿,还有一个小刷子。
然后,他跪在了那块青石前,借着微弱的烛光,用锤子和钢凿,在石头上专注地敲打起来。
“叮、叮、叮……”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死寂的雨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姜芷云呆呆地看着他。
他神情专注,嘴里还念念有词地低语着什么,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而古老的仪式。
这一幕,比她想象过的任何一种情况,都要离奇,都要让她费解。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什么人!谁在那儿!”
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照了过来,晃得姜芷云睁不开眼。
是一个穿着雨衣的巡夜保安,他显然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陆承安也被这声暴喝惊动,他猛地回头,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挡住那块青石。
保安打着手电,快步走了过来,当他看清跪在地上的陆承安和他手里的工具时,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的手电光落在了那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青石上,照亮了上面被陆承安敲凿出的、一个初具雏形的图案。
保安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指着那块石头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看看石头,又看看一脸煞白的陆承安,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你……你疯了!你竟然敢在这块‘龙镇石’上……雕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这底下镇着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