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四十多年了,可一想起战友马光辉(化名),我们几个老伙计还是忍不住叹气。我们都是从同一个公社出来的兵,里头有六个人关系最铁。可后来,我们四个都提了干,最早当班长的马光辉,却在这节骨眼上,干了一件惊动全团的糊涂事。
1976年2月中旬,我们仓头公社验上兵的新兵,早早到公社武装部门前集合。五天后,我们到了甘肃西部的一个部队。部队里最讲老乡观念,我们一个公社来的有二十多人。但时间长了,我和马光辉、蔡召吉、范伟民、范吉伟、汤天亮这六个人,因为兴趣相投,能聊到一块儿,渐渐就成了关系最好的朋友。
虽然我们不在一个连队,但都在一个营,而且营房都在一个大院里。所以一到周末、节假日,我们经常凑到一起玩。那会儿我们还是刚下连的新兵,一个个心里都暗暗较着劲,看谁在连队表现好,看谁进步快、受表扬多……其实这也由不得我们自己,部队里那种“比、学、赶、帮、超”的氛围特别浓,大家都心甘情愿地想当优秀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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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底,二连的马光辉第一个当上了副班长。当时我们周末凑一块儿玩时,都羡慕得不行,但心里也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马光辉行,我们也行!
让人高兴的是,到了1978年,我直接从战士当上了班长,其他几个战友也都成了各自连队的积极分子,有的当了班长,好几个还因为训练成绩突出受了嘉奖。
1979年4月,我从团卫生队做完提干前的体检后,关系好的几个战友先后都知道了这事。5月,我成了我们六个人里头第一个提干当上排长的。当时和我同一批提干命令的,还有三连的文书蔡召吉。他从文书岗位下到炊事班当班长,然后提干当了他们连队的司务长。
让人没想到的是,自从我和蔡召吉提干以后,我们几个周末凑在一起的次数明显少了。就算我们主动联系其他老乡,他们也总找各种借口推掉。蔡召吉半开玩笑地说:“你俩都当干部了,还跟我们玩啊?”其实说这话的蔡召吉,本身就是他们连的先进班长,是连长指导员眼里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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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到了7月,团里又一批战士提干,蔡召吉被提拔当上了分队长。而汤天亮考上了军校,9月份就离开我们去报到了。我们几个好战友给汤天亮送行那天,唯独马光辉借口有事没来……我们知道,六个要好的老乡里,就剩下最早当班长的马光辉和范伟民不是干部了。
这一年年底,我回家休假,听到了一些关于马光辉的消息。原来,最近这一年我们几个多多少少都有点变化,不是提了干就是立了功,只有马光辉还是班长,没啥动静。前一阵他回家休假,家人和同学问他在部队的情况,说我和蔡召吉都提干了,他最早当班长,为啥没提干穿上“四个兜”的干部服,没穿上干部皮鞋?马光辉被问得没话说,于是整天在家不出门。后来他嫌家人说话让他心烦,搞得他没面子,假期没结束就提前返回部队了。
正是这次探家,让马光辉的心态起了很大变化。他觉得明明自己干得不错,是连长、指导员故意为难他。他带的班训练成绩和管理也不比别人差,为啥提别人不提他?为这事,他找过连长和指导员汇报思想,当着连首长的面说那个已经提了排长的班长这也不行、那也有问题,还不如他。他说连长指导员不推荐他,就是让他难堪……有时他还当着战士的面发牢骚,说连队干部处事不公……这些话后来都传到了连队干部耳朵里。
结果他这一闹,连队干部觉得这个班长素质不行,就有意再考验考验他。但谁也没想到,身为班长的马光辉,竟然在全团拉练时搞出了一件轰动全团的事。
1980年春天拉练途中,心情不好的马光辉和排长顶了起来。两句话没说完,他居然赌气从飞驰的汽车上跳下去寻死!滚到坡底时幸好坡上没石头,半道还被树拦了一下,但把连队干部吓个半死……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到医院抢救。
这件事之后,他的班长职务被撤了。他出院后,整天躺在床上,不出操,不训练,不参加集体活动……半个月后,部队派了四名干部战士把他送回了我们县武装部……
听说马光辉的事后,我们几个心里都很沉重:不就是没提干吗?部队里没提干的优秀战士多的是,况且79年之后有段时间冻结了士兵提干,很多优秀战士只能转志愿兵或者退伍,这也没啥大不了的。人生的路有千万条,何苦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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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遗憾的是,1980年马光辉被部队送回家后,整天精神萎靡不振。一年后,他竟然真的自杀了。我们听到消息,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就因为提干的事想不开,情绪一激动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精神和心理因素,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在充满竞争的环境里,拥有健全的人格和良好的心态,才能走得正,走得远。马光辉的悲剧,就像一面沉重的镜子,照见了心结难解的危害,也让我们这些老战友在往后的岁月里,更加懂得了放下与释然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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