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支付宝的付款声还没消失，张美华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从厨房冲出来。
「李秀兰！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我正坐在沙发上整理给王老师的生日卡片，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手一抖。
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我刚才的消费记录——燕窝礼盒，798元。
我六十七岁了，这是我退休后头一回给老同事买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个礼品，也要被指责。
看来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后悔了......
01
张美华的脸涨得通红，指着手机屏幕质问我。
「差不多八百块！您老人家真是出手阔绰啊！」
我放下手里的卡片，想要解释。
「美华，这是王老师七十大寿，我们几个老同事都要......」
「老同事？老同事比这个家重要？」
她打断了我的话，声音越来越尖锐。
正在客厅角落搭积木的小雨被吓到了，怯怯地看向我们这边。
我赶紧对孙女温和地说：「小雨，去房间玩一会儿，奶奶和妈妈说点事。」
等小雨离开后，张美华继续她的数落。
「您知道吗？我和旭东每个月光房贷就一万三！小雨的课外班、生活费加起来又是好几千！」
我静静听着，心里开始发凉。
我每个月九千二的退休金，除了留给自己七百块日常开销，
剩下的八千五百全部上交给这个家。
三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尽力了。
「您老这么花钱，让我们怎么过日子？」
张美华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这时候旭东从书房出来了，显然也听到了争吵声。
「妈，到底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妻子。
「你妈又任性了！」
张美华把手机递给旭东。
「看看，八百块买燕窝！」
旭东看了看支付记录，眉头皱得更深了。
「妈，您这样确实不太合适。」
听到继子也站在媳妇那边，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从老伴去世后搬到这里，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着，生怕给他们添麻烦。
现在连给老朋友买个体面的礼物都成了罪过。
「那是我自己留的零花钱。」
我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张美华冷笑了一声。
「您自己的钱？您在这吃住不要钱？水电煤气都是免费的？」
我无法反驳。
自从搬到这里，我确实没有承担过任何费用。
但是我每天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接送孙女，这些难道就不算贡献吗？
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又溜了出来，小声说：「奶奶，我给你倒杯水好吗？」
看着孙女关切的小脸，我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这个九岁的孩子，竟然是这个家里唯一关心我情感的人。
当晚，我躺在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客房里，
透过薄薄的墙壁能听到隔壁夫妻俩的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种排斥的语调我再熟悉不过了。
老伴临终前曾经握着我的手说：「秀兰，我们这一代人啊，总是想着为孩子付出一切。」
「可是有时候，付出太多反而是负担。」
当时我还不理解她的话，现在终于明白了。
02
第二天一早，我照例起床准备去小区里晨练。
经过厨房时，听到张美华正在跟人通电话。
「对，就是我婆婆。昨天又花了八百块买什么燕窝。」
「我真是服了这些老人，一点都不为我们年轻人考虑。」
我停下脚步，心如刀绞。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张美华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像她这样的，早就该去养老院享福了。省得在家里碍手碍脚的。」
「养老院」这三个字像雷一样劈在我头上。
我悄悄溜出家门，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晨练的邻居们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但我根本无心应答。
李大妈拉住我的胳膊：「秀兰，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昨晚没睡好。」
「是不是家里又有什么烦心事？」
李大妈是个热心肠，总是关心邻居们的生活。
我摇摇头，但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
这些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为了这个家忍受一切。
可是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回到家时，张美华已经上班了，旭东也出门了。
只有小雨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奶奶！」
她高兴地跳起来抱住我的腿。
「妈妈给你热了粥，还有小菜。」
我摸着孙女的头发，心里稍微温暖了一些。
至少还有这个孩子是真心爱我的。
吃完早饭，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发呆。
手机里还躺着那个燕窝的订单页面。
其实我平时很节俭，连买件新衣服都要考虑半天。
这次是专门为了王老师的七十大寿才咬牙下的单。
我们这些老教师，每次聚会都会带点心意。
我不想在老朋友面前太寒酸，所以选了这个燕窝礼盒。
没想到这点体面也要被剥夺。
中午旭东回来了，脸上带着疲惫。
「妈，我们聊聊吧。」
他在我对面坐下，神情严肃。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
「妈，昨天美华说话可能有些激动，但她说的也有道理。」
旭东的语气很小心，像是在给我做思想工作。
「什么道理？」
我问道。
「我们现在压力真的很大。除了房贷，小雨的教育支出也越来越多。钢琴课、英语班、数学辅导......」
他掰着手指头算着。
「每个月光这些就要五六千。」
我默默听着，心越来越沉。
「妈，您看这样行不行，您那七百块零花钱能不能也交给家里？」
旭东试探着说道。
「平时您需要什么，我们给您买就行了。」
我愣住了。
连仅有的七百块都要收走？
「我总得买点日用品，偶尔和老同事聚聚啊。」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些我们可以安排。至于聚会嘛......其实也没必要太频繁。」
旭东的话让我感到彻底的绝望。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曾经那个甜甜叫我「秀兰妈妈」的孩子。
「我需要考虑一下。」
我勉强说道。
「妈，我知道您可能觉得委屈。但我们真的是为了整个家庭考虑。」
为了整个家庭？
那我呢？我在这个家庭里算什么？
03
王老师的生日宴如约而至，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聚会地点。
这是城里一家有名的茶楼，我们几个老教师经常在这里聚会。
「秀兰！」
王老师远远地就招手。
「快过来，就等你了。」
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我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温暖。
我们都是从同一所中学退休的，大半辈子的同事情谊，比亲人还亲。
「来来来，大家都把礼物拿出来让寿星看看。」
赵校长笑呵呵地当起了主持人。
刘老师送了一套精装版的古典文学全集，
孙老师带来了她亲手写的书法作品，赵校长的礼物是一个精致的紫砂茶具。
轮到我了。
我从包里拿出那盒燕窝，心情五味杂陈。
「哇，秀兰你太用心了！」
王老师接过礼盒，感动得眼中泛光。
「这得花不少钱吧。」
听到朋友的赞美，我想起了张美华的指责，心里更加难受。
在家里被当作败家子的东西，在朋友眼中却是珍贵的心意。
席间，大家聊着各自的近况。
王老师说女儿刚升了职，准备给她买套房子；
赵校长提到孙子考上了985大学，全家都很高兴；
刘老师兴奋地讲述着儿子创业成功的故事。
「秀兰，你家小雨怎么样？学习还好吧？」
孙老师问我。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连给朋友买个礼物都要被骂，连七百块零花钱都要被收回吧？
「挺好的，孩子很乖。」
我含糊地应付着。
王老师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秀兰，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在老朋友关切的目光下，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了？怎么了？」
几个老友赶紧围过来。
在大家的追问下，我终于说出了这些天的委屈。
从买燕窝被指责，到要收回我最后的七百块零花钱，
从被当作家庭负担，到听见「养老院」的议论。
说完后，整个包间里一片沉默。
「秀兰，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老师叹了口气。
「你不是还有自己的房子吗？」
「什么房子？」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忘了？几年前你不是在学校旁边买了套学区房吗？」
刘老师提醒我。
「说是给小雨上学用的。」
我恍然大悟。
确实，五年前我用积蓄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小两居，当时想着将来小雨上学方便。
后来老伴去世，我搬到旭东家帮忙带孩子，那套房子就一直空着。
「对啊，你有自己的窝，为什么要受这份窝囊气？」
赵校长也劝我。
「我们这些老教师，一辈子教书育人，难道老了还要看晚辈脸色过日子？」
是啊，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聚会结束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车去了那套学区房。
站在熟悉的门前，我的手都在颤抖。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脆。
房间里有些灰尘，但家具家电都保持着原样。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四周。
这里有我和老伴对未来的美好设想，也有我对小雨的殷切期望。
为什么我要放弃自己的生活，去别人家里看脸色呢？
为什么我要用委屈和眼泪来换取一个「家」的幻觉呢？
04
当我回到旭东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一家三口正围坐在餐桌前吃饭，温馨的场景让我觉得格外刺眼。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家庭」。
「奶奶回来了！」
小雨第一个发现了我，兴奋地跑过来。
「奶奶，你去哪里了？我想你了。」
我抱起孙女，心里既温暖又酸涩。
「妈，聚会怎么样？」
旭东随口问道，但我能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耐烦。
「还好。」
我简单回应。
张美华连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吃着她的晚饭。
那种被无视的感觉让我彻底清醒了。
我在这个家里，除了那每月八千五的退休金，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当晚，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饭后，我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旭东，美华，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我在客厅里等他们坐下。
「什么事，妈？」
旭东放下了手机。
「我决定搬出去住。」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让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连正在看动画片的小雨都转过头看向我们。
「搬出去？」
张美华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惊讶。
「您要搬到哪里去？」
「我在学校附近有套房子，一直空着。」
我平静地说道。
旭东的眉头皱得像打了结。
「妈，您这是闹哪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出去？」
我看着继子，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眷恋。
「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们可以有自己的空间，我也能过得自在一些。」
「可是小雨怎么办？」
张美华急了。
「她的接送、辅导作业......」
「我会继续负责接送她。」
我说。
「学区房离学校很近，比这里更方便。」
其实我心里明白，她们担心的不是小雨，而是我那份退休金。
「奶奶，你要离开吗？」
小雨突然哭了，扑到我怀里。
「小雨不要奶奶走！」
看着孙女的眼泪，我的心都要碎了。
但我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奶奶不是要离开小雨，只是换个地方住。」
我轻抚着孙女的头发。
「小雨想奶奶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过来。」
旭东和张美华交换了一个眼色，我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担忧。
那不是对我的关心，而是对经济来源的担忧。
「妈，您这个决定太突然了。」
旭东试图劝说我。
「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我站起身，语气坚定。
「这个决定经过深思熟虑。」
「那......那家里的开支怎么办？」
张美华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您每个月的工资......」
「我会给你们一部分，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全部上交。」
我的话让张美华稍微松了口气。
05
决定一旦做出，我就开始着手准备搬家。
其实也没什么大件物品，主要是一些衣物和日用品。
小雨一直跟在我身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收拾东西。
「奶奶，你真的要走吗？」
她小声问道。
我蹲下来，认真地看着孙女的眼睛。
「奶奶永远爱小雨，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那我能经常去看你吗？」
「当然可以。」
我点头。
「奶奶的新家就在你学校旁边，放学后就能过去。」
小雨破涕为笑，紧紧抱住了我。
当我拖着行李箱走向门口时，旭东追了出来。
「妈，我送您过去吧。」
「不用了。」
我摆摆手。
「我想一个人完成这件事。」
站在门口，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地方，承载了太多的委屈和眼泪。
是时候告别了。
「奶奶！奶奶！」
小雨在阳台上拼命挥手，眼泪还挂在脸上。
我朝她挥挥手，心里默默说：孙女，等奶奶安顿好了，你就来新家找我。
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我心情复杂。
这条路我走了无数次，但今天感觉意义非凡。
到了学区房，我先是清理卫生，然后摆放家具。
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内心却异常轻松。
这里是属于我的空间，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傍晚时分，门铃响了。
我还以为是旭东来找我，开门一看竟然是王老师。
「秀兰，我带了点菜过来。」
她提着一个保温盒。
「想着你第一天搬家，肯定来不及做饭。」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搬家？」
我有些意外。
「昨天聚会后我就猜到了。」
王老师笑着说。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会做出这个选择。」
王老师陪我吃了简单的晚饭，两个老朋友聊到了很晚。
「秀兰，你这样做是对的。」
临走前，王老师认真地说道。
「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活得有尊严。」
送走王老师后，我一个人站在小阳台上。
夜色中的学校静悄悄的，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虽然孤单，但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手机响了，是旭东的电话。
「妈，您还好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愧疚。
「很好。」
我诚实地回答。
「小雨一直念叨您，明天是周末，我能带她过去看您吗？」
「当然可以。」
我的心瞬间温暖起来。
挂了电话，我躺在自己的床上。
床垫有些硬，但我睡得格外安稳。
这是三年来我睡得最踏实的一夜。
06
在新家住了半个月，我的生活完全变了样。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楼下的小花园里晨练。
这里住的大多是退休的老人，大家很快就熟悉了。
隔壁的陈大姐和我年纪相仿，也是退休教师。
「秀兰，你的气色比半个月前好多了。」
她在晨练时对我说。
「是啊，人活着就要活得像个人样。」
我深有感触地回答。
每天上午我会去菜场买菜，和卖菜的大叔大婶聊天。
下午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和邻居们一起跳广场舞。
晚上早早休息，看看新闻，听听音乐。
生活虽然简单，但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最重要的是，我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说话，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周末，旭东带着小雨来看我了。
孙女一进门就兴奋地到处跑。
「奶奶的房子好漂亮！」
她开心地叫着。
「这里比家里更干净！」
旭东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没有说什么。
「小雨，这个房间以后就是你的。」
我指着次卧说道。
「周末可以过来和奶奶一起住。」
「真的吗？」
小雨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可以每个周末都来吗？」
「当然可以。」
我抱着孙女，心里满满都是幸福。
吃午饭时，小雨滔滔不绝地讲着学校里的事情。
「奶奶，我们班有个新同学，她家就住在这附近呢。」
「是吗？」
我笑着问道。
「她说这里的小区特别安静，晚上都能听到鸟叫声。」
看着孙女天真烂漫的笑容，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下午，旭东和小雨要回去了。
「妈，您在这里还适应吗？」
旭东在门口问我。
「很适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我如实回答。
「那就好。」
他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我问道。
「没什么，您保重身体。」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心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坦然。
这样的距离刚刚好，既保持了感情联系，又避免了日常摩擦。
一个月过去了，我已经完全适应了独居生活。
楼下的邻居们都成了朋友，我们经常一起买菜、聊天、锻炼。
陈大姐的情况和我很相似，
她是因为和儿媳妇在教育孙子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主动搬出来的。
「秀兰，你看起来比刚搬来时开朗多了。」
她在一次聊天中对我说。
「是啊，找回自己的感觉真好。」
我由衷地感慨道。
这期间，旭东带着小雨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愧疚，但我并不想追究什么。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一天下午，我正在阳台上给花草浇水，门铃突然响了。
我以为是陈大姐来找我聊天，开门一看竟然是张美华。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脸色很复杂。
「妈......」
她开口叫了我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我让她进来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房子收拾得真不错。」
她环顾四周，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
「比我想象的要温馨。」
我没有接话，等着她说明来意。
「妈，上次我说话确实过分了。」
张美华终于开口道歉。
「我来向您道歉。」
我看着她，心情五味杂陈。
这个道歉来得虽然晚，但总算是来了。
「都已经过去了。」
我平淡地说道。
「小雨很想您，天天在家里念叨奶奶。」
听到孙女想我，我心里一软。
「我也想她。」
「那......您愿意搬回来住吗？」
张美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
「谢谢你，但我在这里很好。」
张美华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
她在我这里坐了约半个小时，期间几次欲言又止。
临走时，她突然转过身来。
「妈，出大事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在打颤。
「旭东......旭东可能要坐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