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新婚那天，婆婆喜气洋洋地抱来小侄子彬彬，非要让他在我和丈夫的新床上打个滚。
她说，这叫“滚床”，是老家的习俗，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早生贵子。
看着床上那个面黄肌瘦、还在不停咳嗽的孩子，我心里掠过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01.
林舒和张伟的结合，在外人看来，是一段灰姑娘与王子的现代童话，只不过，角色对调了。
林舒是林家的独生女，父亲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家境殷实。她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漂亮，优秀，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而张伟，则出生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薪家庭。他唯一的优点，就是那张能让所有女人都心动的英俊脸庞，以及在林舒面前，那份无微不至的体贴。
他们的爱情，始于大学校园，纯粹而热烈。林舒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个她认为能给她爱情的男人。林父林母拗不过女儿，最终也只能点头同意，并为他们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和婚房，只求女儿不受一丝委屈。
对于这门亲事，张伟的母亲，也就是林舒后来的婆婆，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她逢人就夸自己儿子有本事，找了个金凤凰。每次见到林舒，都拉着她的手，亲热得像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林舒总觉得，婆婆那过分热情的笑容背后，藏着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儿媳，更像是在评估一件价值连城的商品。
这种感觉，在婚前的一次家庭聚餐上，达到了顶峰。
那时林舒已经怀有近三个月的身孕。席间，婆婆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张伟的姐姐，和她那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彬彬。
“唉，我们家这两代，就彬彬这一个男丁，偏偏身子骨弱得跟猫崽子似的，三天两头往医院跑，真是我这老婆子的心病啊。”她一边说，一边看似慈爱地抚摸着林舒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是小舒有福气，你看这肚子，又圆又挺。前两天我专门找了个老中医给把了把脉，那老先生说，八成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呢！”
在场的亲戚都说着恭维的话，只有林舒，清晰地从婆婆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难以掩饰的失望。
重男轻女的念头，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这个看似和蔼的老人心里。
林舒当时没有在意，她以为，这只是老一辈人的普遍思想。她不知道，一场针对她和她腹中孩子的阴谋，早已在婆婆的心中，悄然酝酿。
02.
婚礼当天，热闹非凡。
林家为女儿举办了本市最盛大的婚礼，来往宾客非富即贵，给了张家天大的面子。
仪式结束后，林舒和张伟回到新房。
那张铺着龙凤呈祥被褥的婚床，早已按习俗，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可婆婆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笑着拉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正是她那个病恹恹的外孙，彬彬。
“来，大喜的日子，让咱们家的小福星，给新床滚一滚，沾沾喜气！”婆婆说着，也不管孩子还在咳嗽，就把他抱起来，放在了那张崭新、干净的婚床上。
“妈，这……”张伟也觉得有些不妥。滚床是有些地方的习俗，但通常都是找健康活泼的男童，彬彬这病弱的样子，实在有些……
“你懂什么！”婆婆瞪了儿子一眼，“咱们老家就这规矩！滚了床，保证你们明年就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林舒的父母虽然也觉得奇怪，但毕竟是亲家，不好在大喜的日子驳了她的面子，只能尴尬地笑着。
彬彬被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有些不知所措。在婆婆的催促下，他瘦小的身体，在撒满干果的龙凤被上，不情不愿地滚了两个来回。
就在彬彬滚到床中央的那一刻，原本还带着微笑的林舒，脸色猛地一白，小腹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尖锐的刺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小舒？”身边的母亲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没事……”那阵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错觉。林舒摇了摇头，强笑着说，“可能是宝宝在踢我吧。”
她没有看到，当侄子彬彬被人从床上抱下来的时候，那张原本蜡黄的小脸，竟诡异地，多了一丝红润。而他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也似乎比刚才，亮了一些。
03.
一场盛大的婚礼，耗尽了林舒所有的精力。
她本以为，婚后可以好好休息养胎。可等待她的，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从婚礼的第二天起，林舒的孕期反应，突然变得异常剧烈。
不再是之前那种轻微的恶心，而是天翻地覆的呕吐。她吃什么吐什么，到后来，连喝口水都会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短短几天，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丈夫张伟起初还很心疼，天天陪着她。但婆婆却总在一旁说风凉话。
“哎哟，吐得越厉害，说明孩子越健康！我们那时候怀孕，哪个不是这么吐过来的？就现在的年轻人金贵，受不得一点苦。”
张伟听得多了，也渐渐觉得是林舒太大惊小怪。他开始以工作忙为借口，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林舒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婚房里，身体的痛苦和丈夫的冷淡，让她备受煎熬。
与她的日益憔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侄子彬彬的“脱胎换骨”。
几乎每隔一天，婆婆都会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向张伟“报喜”。
“哎呀，彬彬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前推一下就倒的小身板，现在都能在院子里跑了！”
“今天带他去复查，医生都说奇了怪了，说他那点先天性的心肌弱，竟然自己长好了！这孩子，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胃口也好得不得了！以前一顿饭只吃半碗，现在能吃满满一大碗！脸上都有肉了！”
婆婆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冲喜”。她说，是林舒这个新媳妇的“好运”，带旺了他们整个张家。
林舒躺在床上，听着丈夫转述这些话，心里那种诡异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一点点地抽走。而那个素未谋面的侄子，则成了这一切的受益者。
04.
在林舒连着一周滴水未进，甚至出现了严重脱水症状后，林父林母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不顾婆婆“怀孕去医院不吉利”的阻拦，强行将女儿送进了本市最好的私立妇产医院。
婆婆对此极为不满，还阴阳怪气地对张伟说：“你看你这个媳妇，就是娇气。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还下地干活呢！”
张伟喏喏地听着，不敢反驳。
医院里，林舒躺在病床上，看着B超显示屏上那个小小的生命，心都揪成了一团。
给她做检查的，是全市最权威的妇产科专家。可此刻，专家的眉头，却紧紧地锁着。
“奇怪……”专家反复调整着探头的位置，喃喃自语。
“医生，是……是不是我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林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专家关掉仪器，脸色凝重地看着她：“林小姐，从B超的数据来看，你的胎儿发育，比正常孕周要迟缓很多。而且……”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而且，我们刚刚监测了将近半个小时，胎儿的心跳，一直非常微弱、并且频率不稳。这种情况，很危险。”
“这怎么可能！”一旁的林母失声叫道，“我们上个月才做过产检，那时候医生还说，宝宝的心跳很有力，很健康！”
“按理说，三个月的胎儿，生命力应该很旺盛才对。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像是有什么外力，在不断地……消耗着它的生命力。”医生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插进了林舒的心脏。
“消耗……生命力？”
林舒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她想起了婚礼那天，侄子滚床时，她小腹那阵诡异的刺痛。
她想起了自己一天天衰弱下去的身体，和侄子一天天“健康”起来的传闻。
一个荒谬、可怕，却又似乎能解释一切的念头，疯狂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保胎吧。”医生叹了口气，“你必须立刻住院，我们用最好的药，尽全力保住这个孩子。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
05.
林舒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
每天，昂贵的营养液通过输液管，一点点地注入她的身体，维持着她和腹中胎儿微弱的生命。
她的孕吐反应，在药物的作用下，有所缓解。但每一次B超检查的结果，都依旧让人揪心。
宝宝的心跳，还是那么微弱，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林父林母急得头发都白了，动用了所有关系，请遍了国内外的专家会诊，却都束手无策。
丈夫张伟每天都会来，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削个苹果，然后便借口公司有事，匆匆离去。他的眼神躲闪，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这天下午，林舒刚输完液，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
张伟冲了进来，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小……小舒……”
他刚开口，就被一个更疯狂的身影，一把推开。
婆婆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冲到了林舒的病床前。
她的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那张原本总是堆着精明笑容的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她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和蔼，指着林舒的鼻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怨毒的尖叫：
“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克星！”
林舒被她这副样子吓懵了，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颤声问道：“妈，你……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婆婆看着她护住肚子的动作，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伸出那只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的手，指着林舒的肚子，一字一句，将那个最恶毒的秘密，撕开在了所有人面前。
她的声音，凄厉得像杜鹃啼血：
“彬彬没了！就在刚才，没了！”
“本来是换个运，让他借你女儿的贱命长命百岁！你倒好，你自己的孩子保不住，凭什么把我的乖孙也给克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