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我刚拿下西郊那栋三层别墅的产权，钥匙还没焐热，我姐的电话就夺命似的打了过来。
电话一接通，背景里就是我侄女佳佳惊天动地的哭嚎。
“林玥！你必须让你外甥女住进你的新别墅！她为这事都哭了一天了！”我姐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通知我一个既定事实。
我捏了捏眉心，看着桌上那份关于“槐荫路14号”的特殊资料，上面用红笔加粗标注着“一家三口，灭门惨案，怨气极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行啊，想住？
我这专门为“鬼”准备的房子，正好缺个不怕死的，来做第一批体验官。
01.
事情的起因，是在上周的家庭聚会上。
我事业小成，手里有点闲钱，想着投资个有噱头的项目。寻寻觅觅，就看中了西郊槐荫路那栋出了名的凶宅。
价格便宜到令人发指，几乎是市价的三分之一。
席间，我妈随口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我便提了一句：“刚在西郊买了套别墅。”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我姐林婉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筷子一放，急切地问：“别墅？三层的那个？天呐林玥，你发大财了！花了多少钱？”
我淡淡道：“没多少，捡了个漏。”
她压根没听进去，一把拉过旁边埋头玩手机的女儿佳佳：“听见没，你小姨买了栋大别墅！以后你就有地方住了！”
十六岁的佳佳抬起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理所当然：“真的？太好了！我早就受够咱们家那小破房子了，同学家都住别墅，我跟她们都没共同话题！”
我姐夫在旁边憨厚地笑，给我爸妈夹菜，一言不发，显然是以我姐马首是瞻。
我妈脸上有点挂不住，打圆场道：“小玥买房子，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你们别跟着瞎掺和。”
我姐立刻不高兴了：“妈你这话说的，什么叫瞎掺和？我们是一家人啊！小玥一个单身女孩，住那么大别墅干嘛？空着也是空着，给佳佳住怎么了？佳佳学习压力大，换个好环境，说不定还能考个好大学呢！”
她转向我，语气亲热得腻人：“小玥，你看，佳佳是你唯一的侄女，你从小就疼她。这事就这么定了？”
我放下碗，用餐巾擦了擦嘴，没看她，而是对佳佳说：“佳佳，小姨那房子是买来做工作室的，不是给人住的。”
佳佳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嘴一撇，眼看就要哭。
我姐“啪”地一声把筷子重重撂在桌上。
“林玥你什么意思？你的工作室就比你侄女的前途还重要？我们家佳佳哪点让你不满意了？不就是住你个空房子吗？至于这么小气？”
一连串的质问，像是机关枪一样。
我爸叹了口气，对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让一步，别伤了和气。
我心里冷笑。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我姐一闹，他们就让我让步，用“亲情”来绑架我。
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完了饭。
我知道，这事，没完。
02.
果然，聚会第二天，我姐的“轰炸”就开始了。
先是微信。
“小玥，佳佳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哭得眼睛都肿了，说小姨不疼她了。你说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你那别墅那么大，那么多房间，随便给佳佳一间不就行了？我们又不要你的产权，就是借住！”
“你忘了你小时候，是谁给你买新衣服，是谁带你去公园的？现在你出息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我看着这些信息，只觉得可笑。
她说的“买新衣服”，是把她穿剩下的旧衣服给我。说的“带我去公园”，是她去约会，让我跟在后面给她看包。
我没回复。
过了一小时，她的电话就来了，语气已经带上了火气：“林玥，你什么意思？信息不回？翅膀硬了是吧？”
“姐，我在忙。”
“你忙什么？不就是不想让佳佳住吗？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佳佳已经跟她所有同学都说了，她要搬进西郊的大别墅了！你现在让她怎么跟同学交代？她的脸往哪搁？”
“她跟同学吹牛，为什么要我来负责？”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我姐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尖叫一声，“林玥你就是个白眼狼！没有良心！”
然后，她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我的微信朋友圈就收到了新的提醒。
是佳佳发的朋友圈，配图是那栋别墅在房产网站上的宣传图，文字是：
“我的新家，谢谢小姨的礼物！超级期待搬进去的那一天！@小姨林玥”
下面一排她的同学在点赞评论。
“哇，佳佳你家也太有钱了吧！”
“羡慕了，三层大别墅，人生赢家！”
“佳佳，等你搬进去了我们能去开派对吗？”
佳佳在下面统一回复：“当然可以呀，随时欢迎~”
她甚至都没屏蔽我。
这是赤裸裸的逼宫。
03.
矛盾的全面爆发，在两天后。
那天我正在家里赶设计稿，门铃被按得震天响。
我打开门，我姐拉着佳佳，身后还跟着我那沉默寡言的姐夫，三人跟讨债似的站在门口。
“林玥，我们今天必须跟你把话说清楚。”我姐一进门，就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一副主人的姿态。
佳佳红着眼睛，一言不发，但那委屈又怨恨的眼神，刀子一样往我身上扎。
“小姨，”佳佳终于开口了，带着哭腔，“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连个房子都不肯给我住？”
我还没说话，我姐就抢先道：“对啊！你摸着良心说说，我们佳佳哪点对不起了你？你小时候没人管，是谁抽空给你做饭吃的？现在你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气得发笑：“姐，你确定你给我做过饭？不是你把剩饭剩菜丢给我，自己带着佳佳去下馆子？”
我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做过？佳...佳佳，你评评理！”
佳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住别墅！你要是不让我住，我就死给你看！我就去告诉所有同学，我小姨是个冷血无情的坏女人！”
看着她拙劣的表演，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这些年，这种戏码上演了无数次。
只要她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我父母和我姐，永远都会选择妥协。
但这次，我不想再忍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们母女俩：“你们闹够了没有？”
“没够！今天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走了！”我姐摆出了一副无赖的架势。
“好。”我点了点头。
我这个字，让她们三个都愣住了。
04.
“你……你什么意思？”我姐有点不敢相信。
我走到她们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异常平静：“我说，好。你们想住，就去住吧。”
佳佳的哭声戛然而止，惊喜地抬起头。
我姐也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这不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瞥了我一眼，仿佛在炫耀她的胜利。
我没理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陈师父。”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林小姐，有什么事吗？”
这个陈师父，是专门研究民间异闻和风水玄学的专家，也是我这次“凶宅改造计划”的顾问。
我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姐姐和侄女，缓缓开口道：“计划稍微有点变动。第一批‘体验者’，可能要提前入住了。”
陈师父在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哦？是林小姐的家里人？”
“嗯。”
“也好，”陈师父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栋宅子空了太久，是该有点‘人气’进去暖一暖了。只是……林小姐，有些东西一旦被惊动，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们能完全控制的了。”
“我明白。”我看着佳佳那张因为即将住进别墅而兴奋得通红的脸，说道，“一切后果，由她们自己承担。”
“好的，那我这边就按原计划，把该‘布置’的东西提前送过去。请转告您的家人，入住时间，最好选在今晚子时之后。”
“为什么？”
“阴气最盛，便于‘它们’……出来迎客。”
挂了电话，我把一把崭新的钥匙丢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钥匙给你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搬进去。”
我姐喜不自胜地抢过钥匙，好像生怕我反悔。
佳佳更是直接跳了起来，抱着我姐的胳膊欢呼：“太好了！妈！我们今晚就住进去！我要住那个带阳台的最大卧室！”
“好好好，都听你的！”
她们兴高采烈地计划着，完全没注意到我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
去吧。
好好享受你们梦寐以求的大别墅。
希望你们，能喜欢我为你们准备的“欢迎礼物”。
05.
当天下午，我姐就迫不及待地找了辆搬家公司的车，把她和佳佳的行李拉去了西郊别墅。
她们甚至没叫上我姐夫，说要过一个“属于我们母女俩的二人世界”。
傍晚时分，佳佳的微信朋友圈更新了。
一连九张图，全是在别墅里各个角度的自拍。她换上了一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在空旷的客厅里、旋转楼梯上、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各种姿势。
配文是：“新家初体验！超大！超爽！今晚开始当别墅女主人啦！[开心]”
我点开大图，眼神却落在了其中一张照片的背景上。
那是一张她在三楼卧室衣帽间的自拍。她身后，那个老旧的红木衣柜，柜门不知为何开了一道缝。
从那道黑漆漆的缝隙里，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窥视。
而她身上那条白色连衣裙……我记得陈师父给我的资料里提过，当年那家惨死的女主人，最喜欢的就是一条白色连衣裙。
我的心，没有丝毫波澜。
路是她们自己选的。
晚上十点多，我接到了我姐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不像下午那么兴奋了，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Gas的颤抖。
“喂，小玥啊……你这房子……是不是有点太旧了？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老房子，都这样。”我淡淡地回答。
“还有，这电路是不是有问题啊？灯老是一闪一闪的，怪吓人的。”
“找个电工看看就行了。”
“还有……我刚总感觉听到楼上有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可佳佳明明在自己房间里没动啊……”
我轻笑一声：“姐，你不是一直想要大房子吗？房子大了，有点动静很正常。别自己吓自己。”
“……也、也是吧。”她似乎被我说服了，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那你明天早点过来一趟，我们一起去买点家具，这里空荡荡的，我心里不踏实。”
“再说吧。”我敷衍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真正的“欢迎仪式”，要等到子时之后。
午夜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点开了佳佳的朋友圈。
果不其然，她还在亢奋中，居然在自己的新卧室里开起了直播，标题是“第一视角带你看千平别墅的夜晚”。
直播间里，她正举着手机，兴奋地向粉丝展示着她的房间：“宝宝们看，这个衣帽间超大的！我所有的衣服裙子都能放得下！”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那个老旧的红木衣柜。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灯光“滋啦”一声，暗了下来，又很快恢复。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过一片“？”。
“怎么回事？停电了？”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佳佳也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看：“应该是线路老化吧，我妈也说了。别怕别怕，我们继续。”
她壮着胆子，把手机镜头重新对准衣柜里。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而清晰的、小女孩的笑声，从手机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咯咯咯……
佳佳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猛地回头，房间里空无一人。
“谁？谁在笑？”她声音发抖。
直播间的弹幕也炸了。
“我听到了！是个小女孩的笑声！”
“卧槽！主播你家里还有别人吗？好诡异啊！”
“别是闹鬼吧……快跑啊！”
佳佳强作镇定，对着直播间干笑两声：“你们别吓我啊，怎么可能……肯定是我听错了……”
她话音未落，身后那扇沉重的卧室门，“吱呀”一声，缓缓地、自己关上了。
“砰！”
一声闷响，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死寂。
佳佳的呼吸声在直播间里清晰可闻，粗重而惊恐。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带着水汽的声音，仿佛就贴在她的耳后根，幽幽地响起。那是一个稚嫩的童声，却带着说不出的怨毒和阴冷。
“姐姐，你身上穿的……”
“……是我的裙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