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幼儿园体育课，老师带我们几个小朋友围在树下举办恐怖故事大赛。
思甜说自己看过比大象还要大的狗追着人跑。
乐乐说他昨天吃的小兔子苹果里有被切断的虫子。
文文说上周晚上睡觉有一只大蜘蛛把脚伸进他嘴里，毛毛都粘在他舌头上。
大家打个哆嗦，一致认为文文是恐怖故事大王。
我不服，举手说：“我的故事绝对最吓人！”
见大家好奇地盯着我，我故作神秘道：
“其实，我的妈妈是个坏巫婆，能把所有和她说话的人变成只听她话的玩具！”
“她已经把爸爸变得很听话。”
“今天晚上就轮到我啦！”
1
小朋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了好一会，半晌都哈哈大笑起来：“壮壮你就吹牛吧！”
“我爸爸说过世界上没有巫婆也没有魔法！”
“就是就是，我们都不是三岁的小孩了！”
我顿时急了：“是真的！我妈妈真的会魔法！”
思甜糯糯地说：“可是，书里的巫婆都长得很丑很丑，我们见过你妈妈，阿姨长得可漂亮啦！”
“对呀，她还对你那么好，班里的小朋友都很羡慕你。”
我不服气，刚要反驳，花花老师就来领我们回教室了：“要放学咯，小朋友们回教室穿衣服拿书包，爸爸妈妈来接你们啦。”
花花老师帮我们收拾书包，穿上衣服，拿好水杯。
她走到我身边，弯腰问我：“壮壮，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喝水，小嘴巴都干了，喝一口吧？”
说着她拿起我的红色小水杯打开，喂到我嘴边。
我看着杯子里透明的液体，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捂着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喝。
花花老师拗不过我，只能道：“好吧，那老师一会得和爸爸说一声了。”
不一会，爸爸就大跨步走进来，长长的腿带着风。
他一把把我的书包背在身上，牵着我就要走，花花老师连忙把他拦下。
“壮壮爸爸，今天孩子又没喝水，不过午饭的小米粥他喝了三碗，再多我就没让他喝了。”
“您回去还是观察一下孩子。”
爸爸僵硬的脸上扯出个笑：“谢谢老师，我回去看看。”
“哦对了，刚才孩子们活动课，我听见壮壮说妈妈是巫婆什么的……”
花花老师的话还没说完，爸爸就打断了她，声音透着不自然：“哈哈，他昨天晚上看了半天绘本，乱说的。”
说着他使劲捏了一下我的手：“跟老师说再见。”
我疼得抽了口气，小声道：“花花老师再见……”
被爸爸牵着手走出校门时我偷偷回头，看见花花老师看着我们，好像叹了口气。
上了车，爸爸扣好我的安全带，眼睛像两颗黑色围棋子，直盯着我：“壮壮，爸爸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吗？”
我不敢看他，只能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袖子：“妈妈会魔法的事是秘密，不能跟别人说。”
我听见爸爸松了口气，接着，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走吧，爸爸今天带你吃牛排，你想吃什么都行。”
我这才高兴起来。
在牛排店，我吃了牛排，又吃了炸鸡腿，爸爸还给我买了一大杯可乐。
有别的小朋友看见也想喝，却被他妈妈制止了：“乖，可乐对牙齿不好，你每天只能喝一小杯。”
好像是注意到我在看，那个阿姨也忍不住柔声对我爸爸说：“这位先生，您儿子看上去和我家孩子差不多大，别怪我多嘴，他喝太多饮料了，我看他牙齿都有点黑黑的……”
爸爸把注意力从手机挪开，眼光沉沉扫过去。
那位阿姨被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孩子换桌：“这人看着衣冠楚楚的，怎么眼神这么吓人……”
我一边叼着吸管一边点头。
阿姨，我太理解你了。
2
我爸爸一开始不是这样子的。
以前我是幼儿园里最让人羡慕的小朋友。
我爸爸高高的，帅帅的，我妈妈很温柔，头发像缎子那样黑。
妈妈做饭可好吃了，她每天都在我的小书包里放个便当盒，中午的时候老师把便当盒打开。
我总是很大方地把里面的小零食都分给大家，反正回了家，妈妈还会给我做。
放学时他们也会一起来接我，路上如果有好玩的东西就买给我，我的小书架上满满摆了一排的玩具。
但是四个月以前，一切都变了。
妈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再回来时，黑缎子似的头发不见了。
她整天戴着一顶帽子，像故事里的巫婆。
她还是每天都给我做便当，但味道越来越怪。
有一次我发饼干，还没吃就被老师紧张地都收了回来，我眼尖，瞥见一块被掰开的饼干里，一根铁丝闪着寒光。
之后我就再也没带过便当。
再后来的一个星期五回家路上，天很热，爸爸去买冰激凌。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妈妈正笑着把我往马路上推，而远处一辆卡车正疾驰而来。
还好开卡车的叔叔及时刹车。
之后妈妈就不再接我放学了。
爸爸也变得有点吓人了。
我又吸了口可乐，看着杯子里黑黑的液体，这个喝起来很安心。
“吃好了吗？”爸爸关上一直在看的手机。
我点点头。
“吃好了我们回家吧。你妈妈在催了。”
我又不安心了。
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
花瓶里的花死了，绿色的水里有小飞虫飞出来。
爸爸放下我的书包，把花瓶的水倒了，换了新的水，但死掉的花还插在原位。
“映瞳？”他叫妈妈。
妈妈从卧室走出来，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
妈妈以前从来不穿黑衣服，现在她看起来真像是巫婆。
“旭升，壮壮，你们回来啦。”妈妈声音温温柔柔，但我看到她嘴角是向下撇着的。
“跟妈妈打招呼啊。”爸爸推我一把。
我真不想去。
我感觉那不是我的妈妈，而是变成妈妈的什么妖怪。
但我还是战战兢兢地过去抱了抱妈妈，感觉她身体冰冷又僵硬。
妈妈抱了我一下就松开了，她低头看着我：“听花花老师说你在幼儿园不爱喝水？”
我浑身一凉，想撒谎摇头，但妈妈已经拿了一大壶水走过来。
“这可不行啊。”妈妈蹲在我身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妈妈，我不渴……”
我声音带着哭腔，爸爸本想要上前两步，可妈妈轻飘飘看了一眼，爸爸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妈妈捏住我的下巴，把水往我嘴里灌。
水从我的嘴角流下来，把衣服裤子打湿，其实我也不知道裤子是水弄湿的还是尿弄湿的，只是很凉，贴着我的腿很不舒服。
我实在是憋不住张开嘴，咽的速度赶不上水进来的速度，我呛了一地，水和鼻涕从我鼻孔里喷出来。
鼻子火辣辣地疼，我想哭又不敢，死死咬着嘴唇憋住。
妈妈这才放下水杯，用袖子给我擦了擦脸。
“以后在幼儿园要多喝水哦。”她的声音还是很温柔。
见我点头，妈妈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被爸爸扶着送到卧室去了。
3
等爸爸出来，我才敢哭出声。
“爸爸，我要妈妈！”
我扑在他怀里，爸爸用纸巾细细擦了我的脸，低声道：“瞎说什么，妈妈不就在这里吗！”
“那不是我妈妈，那是个坏巫婆！”
爸爸在我头上拍了一掌：“别胡思乱想。我看你就是绘本看多了。”
他把我赶到卫生间洗漱，又看着我在被子里躺好，拧暗了台灯。
“明天外公外婆就来了，你早点睡觉。”说着他就要关门离开。
我看着他说：“爸爸关灯。”
爸爸有点疑惑地回头：“你不是怕黑，从来不叫我关灯吗？”
我只是看着他，直到他关了灯走出卧室，卧室里一片黑暗的宁静。
我叫爸爸今晚关灯是有原因的。
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色人影。
我吓得捂住嘴，怀里抱着皮卡丘玩偶，一动也不敢动。
人影站了一会，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我的被子。
我听见那声音又沉闷又清冽。
不知过了多久，人影站起来离开了。
月光下，她的手在发光。
直到她关上门离开，我心里才一松。
前几天我偷听到爸爸妈妈说话，妈妈说：“我好久没有陪壮壮睡觉了，他晚上睡得好吗？还踢被子吗？”
爸爸的声音有点沉闷：“睡得好，也不踢被子了，睡相挺乖的。”
妈妈说：“我还是想看着他睡。”
爸爸千万别答应啊！
我紧张得不行，两手揪着衣摆。
沉默了好一会，爸爸才说：“好吧。但你要看壮壮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就周五。”
“行。”
我的心还是咕咚一声砸在肚子里。
完了，妈妈要把我也变奇怪了。
还好我聪明，知道要把玩具塞进被子里装作有人，再关上灯，妈妈就不知道我没在被窝了。
我在床底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
爸爸和外公外婆吵做一团。
“映瞳她真的很爱孩子！”
“那怎么孩子丢了都不知道找找！壮壮不在被窝里，当妈的不知道着急吗？”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出房门，脸上还有地毯花纹留下的印子。
外公外婆正要打电话给警察，看到我出来，连忙扔了电话抱住我上上下下的看。
“好孩子，让外公外婆看看，你没事吧，没伤着哪吧？”
我摇摇头，心里奇怪为什么他们这么问，回头就看见被子上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痕，连棉花都飞了出来。
我这才明白，昨晚为什么人影手里发光。
外婆把我搂在怀里：“四个月前我就说要来，你跟映瞳都不让；这次要不是我们先斩后奏，你们说不定要瞒到什么时候！”
外公也气得眉毛倒竖：“映瞳荒唐，旭升你也跟着荒唐吗！”
“不行，今天就让壮壮跟我们走！”
我眼睛一亮。
真的吗？
跟外公外婆走那就太好啦！
我脑中顿时出现了村子里的小溪小鸭小石头……
爸爸一脸无奈：“爸，你说什么呢？壮壮要留在我们身边的。”
他看我一眼，似乎是顾虑着什么，于是起身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我们进去跟映瞳说吧”
我眼前一黑。
“外公外婆别去……”
我拉着他们衣袖，眼神里带着哀求。
但是外公外婆只是摸摸我的头，说道：“没事，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们说说话就出来。”
卧室门砰的一声关上。
我心里清楚，我的外公外婆不会出来了。
果然，过了一阵子，外公外婆走出卧室，表情变得复杂，也绝口不提接我离开的事了。
我拉拉外公的衣袖：“外公，带我去村子里玩……”
外公只是把我的手甩开。
外婆蹲下来摸摸我的头：“壮壮要陪在妈妈身边，妈妈那么爱你。”
妈妈爱我？
我回头看看棉花翻飞的被子，如果我昨天晚上真的在床上，会怎么样？
4
外公外婆没带我走，反而留下来住了。
家里多两个人，也没见得热闹多少。
周一，妈妈给我穿好衣服背上小书包，又把水杯塞在我手里。
“壮壮是不是不爱喝白水啊。”妈妈握着我的手，力气好大，我强忍着没抽出来。
“妈妈今天熬了梨汤，甜甜的可好喝了，在幼儿园记得喝。”
外公红着眼睛拍拍妈妈的肩膀，又一拉我的手：“妈妈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只能点点头：“我知道了，妈妈我一定喝。妈妈再见。”
唉，外公也被妈妈变成玩具了。
从前他跟我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去幼儿园路上要十分钟，他一句也没说，一眼也没看我。
到了幼儿园，花花老师看着外公有点诧异：“怎么不是壮壮爸爸来送孩子？”
“我是壮壮的外公，壮壮爸爸最近出差，以后都是我来送。”外公在老师面前还是挺正常的。
他把我推给老师：“晚上是他外婆来接他，这孩子就劳您费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花老师犹豫片刻，把我拉到一个小角落：“壮壮，你告诉老师，这几个月你在家开心吗？”
我捏着衣角垂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了。
“或者，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她又问。
我还是摇头。
“唉，算了。”老师摸摸我的头，认真道：“有什么事记得和老师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她伸出一根小手指，勾着我的手拉了拉。
我点点头，开口：“那老师，你答应我，绝对不和我妈妈说话好不好？”
老师虽然奇怪，但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这才开心起来，坐到座位上去上数学课了。
很快到了中午，食堂里的饭菜很香，我捏着勺子一口口的吃，觉得有点渴。
本来我想喝食堂阿姨熬的蛋花汤，但是蛋花汤里也有咸味。
我眼神不由自主飘到了小水杯上。
虽然一喝白水我就想起来被妈妈灌水的难受，但是今天是我最喜欢的梨汤，而且外公也跟我说可以喝，应该没关系吧？
这么想着，我打开杯子喝了一口。
梨汤是甜的，但是喝着喝着变得有点苦，我留下一半，心想下午再喝。
结果刚躺在午睡床上，我的肚子就好疼好疼，疼得我哇得一声吐了一床，接着大哭起来。
花花老师旋风般冲进来，不顾我身上沾着的脏东西，直接抱我去了医院。
我疼得昏迷，再醒来时，床边就围满了人。
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还有花花老师都在，我本来想哭，但是嗓子火辣辣的难受，于是没有出声。
一个医生姐姐来看了看我，扭头对着爸爸妈妈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们怎么当家长的！”
“不好好看着孩子，让他吃进去那么多洗洁精，我们洗胃的时候都是泡泡！”
我躺在床上，耳朵动了动。
洗洁精，我没有吃洗洁精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