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风还带着凉意,城郊的老街却热闹非凡。
68岁的李梅香,身上穿着一件已经褪色的棉袄,布鞋有些开线,手却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袋。
袋子里装着什么,她比什么都小心,走路时都护在怀里。
银行大厅里,人来人往。
轮到她办理业务时,柜员看着转账单上的金额愣了愣:“大妈,您确定要转账三十八万八千元?这是您账户上几乎全部的余额。”
李梅香手微微颤抖,却点了点头:“嗯,转……转过去。”
“收款方是个人账户,您和他是什么关系?”柜员小心提醒。
“他……他捡到了我老头子的遗嘱,说要帮我办公证,才能保住那块地。”李梅香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
柜员想再劝一句,但看到她满是皱纹的脸和那双执拗的眼睛,终究没说出口。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李梅香长舒了一口气,捧着那张泛黄的纸,仿佛握住了丈夫留下的全部希望。
晚上,家里气氛如火山爆发。
“大妈你疯了吧!”大儿子李建国重重一拍桌子,脸涨得通红,“三十八万啊!你知道那是啥概念吗?你一辈子的养老钱,全给了个骗子!”
二女儿李桂兰冷笑:“我早就说过,哪来的什么遗嘱?爸都走多少年了,你现在才拿出个纸头,就当是宝贝?妈,你真是老糊涂了。”
小儿子李建平皱着眉,一直沉默,最后才低声道:“妈,您至少应该先和我们商量,这么大笔钱,说被骗也追不回来。”
李梅香眼眶泛红,双手死死护着那张纸:“你们懂什么?这是你们爹生前亲手写的!
那块地,是咱们家的!我花这些钱,是为了让它回来,不然将来你们啥都得不到!”
“地?什么地?”李桂兰嗤笑,“妈,你说的是三十年前那个村口的荒地?早就盖了楼卖给开发商了!你还做梦呢!”
李梅香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我没记错!那是你们爹临终前交代我的!说那块地将来能留给你们!我不能骗你们,也不能骗他!”
客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剩下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李建国捂着额头,咬牙切齿地说:“妈,你真是糊涂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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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真有那块地,怎么可能没个影子?我看啊,这就是骗子看你年纪大,好骗你!”
李桂兰接过话头:“再说了,真有那地,也该是我们兄妹三人的,你凭什么一个人拿着遗嘱去办事?你花光钱被骗了,我们还得跟着丢脸!”
李梅香身体微微发抖,眼泪在眼眶打转。
她想说点什么,却被桂兰那句“丢脸”堵在喉咙里。
小儿子李建平心中酸涩,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有点佝偻得不像样。
他试着缓和气氛:“妈,别急,咱们可以慢慢查,钱……再想办法追回来。”
“追不回来了。”李建国冷冷地说,“骗子拿了钱还能等你去抓?妈,你这钱是打水漂了。”
“不是打水漂!”李梅香猛地抬头,紧紧握着遗嘱,像是护着最后的底线,“这是你们爹的字迹!他写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只要有了它,迟早能拿回那块地!”
她的眼神像燃着火,满屋子的人都看呆了。
夜深了,家里安静下来。李梅香独自坐在床边,手里还攥着那张遗嘱。
纸张早已发黄,边角也起了毛,但每一个字她都能默念出来。
“若我百年之后,留城郊地一块,归妻子与子女所有。”
这是她丈夫临终前留下的唯一证据。她相信,这绝不是幻觉。
外面风声呼啸,窗子被吹得咯吱作响。
李梅香抚摸着遗嘱,仿佛抚摸着丈夫的手。
她喃喃道:“老李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守住你的话,不管他们说我痴傻,我也要守住……”
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打湿了那张纸。
01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还冒着白气。
鸡在篱笆边刨地,老槐树滴着露。李建国把车停在门口,关门的声音“砰”地一响,把屋里的人都惊了一下。
“妈,把那纸给我看看。”他不进屋就喊,嗓门大得像吵架。
李梅香从里屋出来,外套还没扣好,手里却牢牢攥着牛皮纸袋:“不给。你们看了也不信。”
“我不信?我是怕你再被骗!”李建国上前一步去抢。
“哥,别动手。”李建平拦了一下。
李桂兰踩着高跟鞋慢慢进屋,手提包往桌上一放,环顾一圈,皱眉:“这屋还是这么潮
。妈,您真该跟我去市里住,别在这破地方守些旧东西了。那张纸,我看就是你自己写的‘安心丸’。”
“桂兰!”李建平低声喝了一句。
“我说错了?”李桂兰冷笑,“她昨天把钱都转走了,三十八万八!你们谁能补上?指望她那张纸换回来?
“那纸是你爸写的!”李梅香抖着声音,“你爸走之前说得清清楚楚‘城南汪的地,等孩子们成家立业了再动’。他怕人打主意,就写了这张遗嘱,让我收着。”
李建国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压不住火:“我就问一句,爸什么时候分到过城南汪的地?我是家里老大,我咋不知道?”
李梅香愣了愣,眼神飘了下去:“那年……大水之后,砖厂停了,你爸跟着村里去工地干活。
包工头姓黄,说是‘补偿地’,按人头给。你爸回来说分到一份,在城南汪、靠近砖窑那片。”
“黄谁?”李建国追问。
“黄安成,大家都叫他黄队。人不坏,就是嘴碎。”她说着,自己也不太确定,“后来村里又说要统一登记,你爸跑了几次。那年他咳得厉害,夜里喘不上气,还是拖着去村部找人盖章。”
“哦。”李桂兰抱臂,“那后来呢?地呢?证呢?凭啥只剩一张纸?”
“那时穷,哪懂得这些。你爸说档案在村里。”李梅香低下头,“他走前就把这张纸给我,让我别让你们受委屈。”
李建国一屁股坐下,长叹:“妈,三十年前的口头话,现在拿啥说理?你那张纸能当房本?”
屋里僵住。钟表滴答地走,像是在抖人心。
隔壁的王婶探头进来:“咋一大早就吵呀?梅香,昨天你家人到我这借电话,说你遇上骗子了?哎呀你这人心太实了!”
“王婶,回去吧,我们家事。”李建国把门虚掩上。
王婶嘀嘀咕咕走了,院里又清净。
李建平倒了杯温水递给母亲:“妈,咱先把事情理一理。钱转给谁?有收据吗?”
“有短信。”李梅香把老年机翻出来,屏幕上只有一串陌生号和“款项已到账”的提示。
“转给‘个人账户’?”李建平眉头更紧了,“妈,这就是典型骗局。捡文件、要手续费、公证费……你怎么不先打电话给我?”
“他说时间紧,过了点就作废。”李梅香嘴唇发干,“他说能帮我把那地的手续补齐。”
“骗子都这么说。”李桂兰“啪”地合上手提包,“我看这样,第一,把妈的卡都收起来;第二,遗嘱交给我保管;第三,带她去医院看看,免得又闯祸。”
“你敢!”李梅香忽地握紧牛皮纸袋,像护着个孩子,“谁都别想拿走!”
“妈!”李建国一拍桌面,“我们是你儿女,不害你!你一个人拿着,出点事谁负责!”
“我自己负责!”她声音拔高了,“我是你们的妈,我知道我在干啥!”
李建平走到两人中间,压低声音:“别吵了。哥,兰,先别抢遗嘱。不如这样:我带妈去镇上找律师问问,查查档案。要真有那块地,咱就走程序;要没有……我们再想办法把钱追回来。”
“追回来?你追个给我看看!”李建国冷讥,但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终究把话咽下去,“行,先去律师那。可妈的卡,我得拿走。”
“卡给你。”李梅香把钱包递给他,“但这张纸——谁也别想拿。”
她语气很硬,眼神也硬。李建国握着钱包,半晌无语,丢下一句“早知道就不让你一个人去城里”就出门抽烟去了。
中午,三兄妹凑在一处吃饭,气氛仍旧不对。菜都凉了没人动筷。
“你们小的时候啊,”李梅香慢慢说,“你爸在砖厂烧窑,白天黑夜轮着上。
那年大水,窑塌了,人散了。
他去城里工地抬水泥,抬得肩膀都肿。晚上在堂屋喘,咳得厉害,我给他烧姜水。
他说,‘再咬咬牙,村里要给补偿地,等孩子们都大了,有个念想’。”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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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那个年代,‘补偿地’都是口头的。”李建国放下筷子,“你别把当年的许诺当现在的权证。”
“你爸还去村里找过黄队,说要个凭证。黄队一开始说过几天,后来就不接茬了。你爸回来把手里的纸合上,叹口气。”她抬眼看着儿女,“那纸,就是这张。”
李建平把遗嘱拿出来,远远看一眼,又递回去:“妈,我不摸。您自己保着。上面写的……确实是爸的字?”
“是。”李梅香点头,“你爸写字抬头小,‘李’字总把上头勾得短。你看这——像不像?”
她手指在空中比划。那神情像个认真做题的小学生。
“那就按小平的意思办。”李桂兰叹了口气,“明天去律师事务所。我有一个客户的亲戚是律师,能介绍。”
“今天就去。”李建平站起来,“越拖越糟。”
“行。”李建国把烟掐灭,“我开车。妈,走。”
镇上的律师事务所挤在一栋老楼里,门口贴着“法律援助”。屋里摆着两排椅子,墙上挂着各类案例的宣传画。
前台小姑娘接待了他们,很快引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律师,姓周,戴着细框眼镜,说话不紧不慢。
“老人家,您说的‘补偿地’,大约是哪一年?”周律师问。
“九几年吧,大水那年以后。”李梅香有点迷糊,“具体记不清了。”
“当时村里有没有发过什么通知?或者登记表?”周律师翻看她手中的遗嘱,眉心轻轻一动,“这张纸……没有见证人、没有盖章,严格意义上属于‘家庭约定’。它能证明老人家的意思,但不能直接当权属凭证。”
“那怎么办?”李建国急,“我妈说那地在‘城南汪’,现在盖了楼。”
“理论上,要么查村集体的当年分配台账,要么查镇里的征地档案。”周律师说,“但时间久了,可能有缺口。还有一种情况——当年确实承诺了补偿地,但后来登记时以其他人的名义办了,这就涉及代持、冒名或调剂。”
“那就是有人把我们的地占了?”李建国攥紧拳头。
“不能这么说。”周律师摆摆手,“要看证据。老人家,您还记得当年负责的人叫什么?”
“黄……黄安成。”李梅香重复,“黄队。”
周律师记下:“我先帮你们发一份律师函去村委,要求调阅当年的台账和登记。并且,我建议您报案——关于转账那部分,涉嫌诈骗。”
“报警我们会去。”李建平点头,“周律师,真要是查到当年的台账呢?”
“那就好办多了。”周律师笑了下,“但要有心理准备,旧案推进很慢。”
李桂兰看表:“我下午还有一个会。周律师,麻烦尽快。”
“我们会尽力。”周律师站起身,“不过还有一件事,老人家最近记忆怎么样?有没有容易忘事、混淆时间的情况?”
“你这话啥意思?”李建国立刻不高兴。
“别误会。”周律师温和,“我只是提醒——如果将来牵涉到法庭陈述,老人家的记忆状态很重要。建议先去医院做个简单的认知评估,拿个报告,对您们也好。”
话说得客气,却像又在往李梅香心上撒盐。她低头抠着衣角,嗫嚅道:“我记得的,我都记得……”
走出律师所,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马路对面,小卖部的喇叭放着老歌“往事只能回味”。李梅香站在台阶上,突然觉得脚下虚。
“妈,小心。”李建平扶住她。
“我没事。”她摆手,“我就……想起你爸那会儿,夜里坐在炕头,喘啊喘,咳得胸口疼。他说,‘我能撑过去,地要下来,孩子们就不至于再去砌墙抬砖了’。”
她停了一下,像怕自己忘掉似的,低声又重复:“他是这么说的。”
“走吧,先去派出所。”李建国拉开车门,“骗子先抓到再说。”
派出所里,人来人往。值班民警听完他们的陈述,登记了转账信息,调了监控,最后给出一句:“近期确实有这种‘捡证件’的诈骗,嫌疑人多用异地账户,钱转走就分散。
我们会立案,但追回难度比较大,家属也要盯紧老人家。”
“那就没办法了?”李建国火气又上来。
“我们会追。”民警按住耐心,“另外,老人家手机上的这个号码,我们会纳入嫌疑库。你们先留联系方式。”
走出来,天已经偏西。风刮得人打哆嗦。
李桂兰冷冷地说:“我看,先把妈送去医院,做个检查。记忆的事,不是闹着玩。”
“我没病!”李梅香突然提高嗓门,“我就是上了岁数,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爸写了纸!他说地在城南汪!你们谁不信,我就自己去找!”
“妈!”李建平心头一沉,“别激动,咱一起找。”
“你们都忙你们的。”她拎着牛皮纸袋往前走,“你们不信,就当我痴傻。反正这辈子我啥也不要,我就守着你爸留下的话。”
她走得很快,鞋跟在水泥地上“嗒嗒”敲,像在敲谁的心。三兄妹一时间都怔住了。
“我送她回去。”李建平追上去,“你们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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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万
李桂兰看着母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小声说:“我真不懂,她为啥这么倔。”
李建国把烟点上,吸了一口,喉咙发紧:“因为那是她跟爸最后的东西吧。”
夜里,风更大了,屋顶瓦片“咔咔”响。
李梅香把遗嘱小心放进旧衣柜,锁好,又把钥匙塞进枕头底下。
她拉开床底,拽出一个铁皮盒,里面躺着一只蓝搪瓷杯,杯底胶带粘着两张老照片:一张是她和李长河在砖窑旁笑,一张是三个孩子穿着各自的校服站在院子里。
她把照片贴在心口上,闭着眼睛低声说:“老李,你看到了吧?我没丢,你的字我守着。别人说我糊涂也好、痴也好,你放心,我不丢。”
窗外,一阵狗叫。她忽然起身,拉开抽屉,又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纸上潦草写着几个字:“村档案——刘静;黄队——找他要章。”纸条边角被汗浸湿了,字迹黯了些。
“刘静……刘静……”她喃喃念着,眉心拧成一团,“这是谁来着?”
她想了很久,想得头也痛,最后只记得一句:“找档案室的人。”
她把那纸条也塞进牛皮纸袋,拍了拍,像是给自己打气:“明天去。我自己去。”
院门口远远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是李建平又折返来看看她。她没出声。灯一盏一盏灭下去,屋里黑了。但黑暗里,她抱着那张纸,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村头的小卖部前,几个老人坐在板凳上晒太阳,叽叽喳喳议论。
“听说没?李梅香把钱都给了骗子。”
“嗐,老年人嘛,耳朵软。可她咋就信那个‘遗嘱’呢?”
“她跟老李感情好呗。唉,人老了就爱拧巴。”
这些话飘着飘着,就落进李梅香耳朵。她低着头从人群边绕过去,心里像被扎了一针又一针。
她没去等儿女,拎着牛皮纸袋,自己坐上了去镇里的小巴。
车窗外,城南汪的方向有几栋新楼在闪光,玻璃面像水一样亮。她盯着那片方向,喃喃一句:“等我。”
她不知道,今天的这一步,会把她带进更深的泥里,还是把她从泥里拽出来。但她知道,她要走。
她闭上眼,心里只有一句话:
“别丢。”
03
镇里小巴一路颠簸,李梅香抱着牛皮纸袋,心里念叨着那几个字:“找档案室的人”。
她直接去了镇政府。档案室在二楼,门口贴着“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守门的老头子见她拎着袋子,皱着眉问:“干啥的?”
“我找刘静。”李梅香脱口而出。
老头一愣:“刘静?她早调走了,现在在市里档案局。你找她干啥?”
李梅香一滞,急忙把牛皮纸袋打开,把那张泛黄的遗嘱递过去:“我家老李当年分到的地,档案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老头子扫了一眼,摇头:“这不行,这东西不算数。村里要有分配台账才行。”
“那台账呢?”
“老早就搬到市档案局了,你去那边找吧。”
市档案局比她想象的更宏伟。大厅里冷气很足,保安和工作人员一个个都穿着整齐的制服。
李梅香在咨询台结结巴巴地问:“刘……刘静在吗?我要查当年的村里台账。”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礼貌却冷淡:“请先出示合法的查询申请文件。您是当事人吗?”
“我是死者的妻子,我老伴写了遗嘱——”她赶紧把那张纸递过去。
工作人员接过来看了几眼,眉头皱紧:“大妈,这个不行。没有公证,没有见证人,也没有盖章。这样的纸条,不具备法律效力。”
李梅香急了:“可这是我老李写的!他咳着血写下的,我怎么能扔?”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工作人员的语气已经带上惯常的敷衍,“但是您不能凭一张纸就来查档案。要有村委的证明,或者法院的调查令。”
李梅香愣在那儿,手指紧紧攥着遗嘱,像怕被抢走。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怎么也说不出话。
回到家,三个孩子都等在客厅。李建国最先开口:“妈,你自己跑哪去了?我们找了一上午!”
“妈是不是又去找什么‘地契’了?”李桂兰冷冷地插话。
“妈,您这样下去不行的。”李建平叹口气,“律师说了,这纸没有效力,档案也查不到。咱得面对现实。”
“现实?你们的现实是认定我被骗!”李梅香激动地说,“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你爸的字迹!你们怎么就不信?”
“妈——”李建国忍不住吼了出来,“你到底要我们说多少次?你被骗了!那三十八万是骗子拿走的!我们还能怎么劝你?”
李桂兰“啪”地一声,把手里的包甩在桌上:“再这样下去,我就带妈去医院,让医生看看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
“我没病!”李梅香拍着胸口,眼泪扑簌簌掉下来,“你们都不信我,你们都嫌我丢人!”
“妈,我们不是嫌您。”
李建平声音低,却也带着无奈,“我们只是担心。您这几个月老是提那块地,还梦见爸托梦,越说越玄乎。我们怕您……真是记忆出问题了。”
李梅香抖得厉害,双手死死护着遗嘱,像护着最后的尊严。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
几天后,李建平悄悄带母亲去了医院。医生做了一些简单的记忆测试,让她背数字、画图形、说日期。
“她有轻度认知障碍。”
医生淡淡说,“可能会出现记忆混乱,把过往和现在搞混。但还不算严重,可以通过药物和陪伴干预。”
“那就是说,她说的遗嘱……”李建平试探着问。
医生摇头:“她坚信的事情,不代表就是现实,老人很容易被骗子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