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声明：本文基于真实社会事件改编，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人物姓名均为化名。
"你疯了吗？三百万！你拿什么还？"
"我不管他跑到哪里，这债我认了。"
李梅握着那张催债通知书，手指发白。
客厅里，讨债的人已经搬走了电视和沙发。
七年后，当她颤抖着打开那个尘封的保险箱，看到里面那张泛黄的证书时，整个人愣住了。
01
李梅永远记得2015年的那个春天。
王强下班回家，脸上带着她很久没见过的兴奋。他放下公文包，直接走向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洗菜的李梅。
"梅子，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李梅回头看着丈夫，王强的眼睛里有种久违的光亮。
"老张今天告诉我，他买基金三个月赚了十万。十万啊！比我们一年的积蓄还多。"
李梅手里的青菜停了停："你不会也想买吧？"
"为什么不试试？"王强松开手，在餐桌旁坐下，"现在正是好时候，国家政策这么好，股市天天涨。我们有点闲钱，放在银行里才那点利息，太浪费了。"
那时候的王强，还是李梅认识的那个稳重的丈夫。
结婚十五年，他从一个普通的销售员，一步步做到公司的区域经理。
他们在这个二线城市买了房子，儿子王浩上初二，成绩中等偏上。李梅在一家私企做财务，两人的收入加起来一个月一万多，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很安稳。
"你真的了解这些吗？"李梅关掉水龙头，"万一亏了怎么办？"
"亏什么亏？现在谁买谁赚钱。"王强掏出手机，"你看看这些新闻，专家都说牛市来了。而且我不会乱来，就买最稳定的基金，那种大公司管理的。"
第二天是周六。王强早早起床，说要去银行开户。李梅陪着他去了。银行里人很多，排队的时候，前面一个阿姨在跟朋友聊天。
"我儿子给我买的那个基金，两个月就赚了八千。"阿姨笑得合不拢嘴，"早知道这样，我就把定期都取出来买基金了。"
王强听得眼睛发亮。办完手续，他立刻转了五万进去，买了一只混合型基金。
"五万会不会太多？"李梅有些担心。
"不多不多，小打小闹没意思。"王强盯着手机屏幕，"你看，今天就涨了二十块。"
接下来的几个月，王强每天晚上都要查看基金净值。家里的话题也从儿子的学习、李梅单位的八卦，变成了各种投资消息。王强开始订阅财经类的公众号，下载了好几个投资APP。
"爸，你天天看手机干什么？"有一次吃晚饭，王浩不满地问。
"爸爸在理财，等赚了钱给你买好的。"王强头也不抬。
"你先把饭吃了再看。"李梅夹了个鸡腿放在王强碗里。
"马上，马上。"王强眼睛还是盯着屏幕，"今天涨得不错，已经赚了三千多了。"
到了年底，王强的五万块变成了六万八。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眼光。
"梅子，你看到了吧？"王强把手机递给李梅，"一年赚了一万八，这比你加班费赚得多多了。"
李梅看着收益数字，心情复杂。一方面为家里多了这笔收入高兴，另一方面又隐隐担心。她总觉得来钱太容易的事情，可能也会去得很快。
春节的时候，王强的弟弟王刚来家里过年。几杯酒下肚，王强开始跟弟弟分享投资心得。
"刚子，你也应该买点基金。"王强脸色红润，"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真的这么赚钱？"王刚有些心动。
"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王强拍着胸脯，"我已经准备再加点钱进去。现在政策这么好，不赚钱都对不起国家。"
李梅在厨房里听着，心里的不安更重了。
她发现王强变了。以前的王强，从来不会这么张扬，更不会向别人推荐投资。但现在的他，似乎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变得急躁、兴奋，总是谈论着赚钱的事情。
年后不久，王强果然又往账户里转了十万。
"十万？"李梅吃惊地看着银行短信，"这是我们全部的积蓄了。"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王强摆摆手，"你看去年的收益，今年肯定更好。而且我研究过了，选的都是明星基金经理管理的产品。"
"万一市场不好怎么办？"
"怎么会不好？国家队都在救市，个人投资者还怕什么？"王强的语气里透着一种盲目的自信，"梅子，你太保守了。现在是赚钱的时候，不是保守的时候。"
春天到夏天，王强的基金确实又涨了一波。十五万的本金变成了十八万多。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看到了吧？"王强拿着手机给李梅看，"三万多的收益，顶你大半年的工资了。"
李梅看着那些数字，心里五味杂陈。赚钱当然是好事，但她总觉得王强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他变得急功近利，每天都在研究各种投资资讯，连陪儿子写作业的时间都没有了。
更让李梅担心的是，王强开始跟一些所谓的"投资高手"接触。
他加入了好几个投资群，每天在里面聊得很晚。有时候李梅半夜起来上厕所，还能看到王强在客厅里对着手机，跟群里的人讨论着什么股票、什么基金。
"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李梅心疼地看着王强布满血丝的眼睛。
"赚钱的机会不等人。"王强打了个哈欠，"等这波行情过去，我就休息。"
但这波行情什么时候会过去，谁也不知道。
到了夏末，市场开始震荡。王强的账户从盈利变成了亏损。看着账户里减少的数字，王强开始焦虑起来。
"只是调整，很快就会涨回来的。"他对李梅说，但语气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自信。
"要不我们先卖了吧？"李梅建议，"就算亏一点，也比继续亏下去好。"
"不能卖！"王强的反应很激烈，"现在卖就是割肉。我研究过了，这只是技术调整，很快就会反弹的。"
李梅不懂什么技术调整，但她能感受到王强的焦虑。他开始失眠，白天上班也心不在焉，好几次被领导批评。
更糟糕的是，王强开始产生一种危险的想法——既然账面上在亏损，那就加点钱进去，等反弹的时候就能把亏损赚回来了。
"我想再加点钱。"一天晚上，王强对李梅说。
"加钱？我们哪来的钱？"李梅惊讶地看着丈夫。
"可以先用信用卡。"王强的声音有些颤抖，"就用一两个月，等基金涨回来就还上。"
"你疯了？"李梅一下子站了起来，"信用卡的钱去投资？王强，你清醒一点！"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李梅不敢相信，那个曾经稳重理性的丈夫，会说出用信用卡钱去投资这样的话。
"你不懂！"王强也激动了，"现在不加仓，之前的亏损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也不能用信用卡的钱！"李梅的声音都哑了，"王强，我求你了，咱们收手吧。"
王强没有说话，转身回了书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夫妻俩谁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李梅发现王强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对不起，我会控制的。"
但李梅很快发现，王强并没有控制住自己。
02
2016年初的那个冬夜，李梅半夜醒来，发现王强不在身边。她起床去找，发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眼睛通红。
"怎么不睡？"李梅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王强慌忙收起手机："没什么，睡不着。"
"是不是又在看基金？"李梅在他旁边坐下，"强子，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王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支烟。烟雾在昏暗的客厅里飘散，就像他们的婚姻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李梅这才发现，王强瘦了很多。他的脸颊凹陷，眼窝深深的，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李梅试探着问。
"有点。"王强深深吸了一口烟，"公司的业绩不太好，领导说可能要裁员。"
李梅心里一沉。如果王强失业，他们的经济状况会更加困难。她想说些安慰的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月，李梅发现王强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他开始经常外出，说是和朋友聚会，但每次回来都闷闷不乐。有时候在家里接电话，一听到李梅的脚步声就赶紧挂掉。
"谁的电话？"李梅问。
"公司的，没什么重要的。"王强的回答总是很简短。
更让李梅担心的是，王强开始和她分房睡。他说是因为最近失眠，怕影响她休息。但李梅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拉大。
春天的时候，李梅偶然发现了一些让她震惊的事情。她在洗衣服时，从王强的裤兜里发现了几张银行卡。这些卡她从来没见过，而且都不是他们常用银行的。
李梅拿着卡片，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问王强，但又怕引起争吵。最后她把卡片放回原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开始留意王强的一举一动。她发现王强经常接到一些陌生号码的电话，每次接电话时都会走到阳台或者卫生间。有一次，李梅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再宽限几天，我马上就能还上。"
还什么？李梅的心突然紧缩起来。
那天晚上，她终于忍不住了。
"强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王强正在看电视，听到这话，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没有啊，能有什么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
"那些银行卡是怎么回事？"李梅决定直接问，"还有那些电话，我都听到了。"
王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关掉电视，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梅子，我...我可能做错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李梅的心跳得很快。
"我...我借了一些钱。"王强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投资用的。"
"借了多少？"
王强不说话。
"我问你借了多少？"李梅的声音提高了。
"不多，五十万。"王强终于说了出来。
李梅感觉天旋地转。五十万，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你从哪借的？"
"银行，还有...还有一些朋友。"王强不敢看李梅的眼睛。
"现在怎么样了？能还上吗？"
王强沉默了。这沉默比任何话都让李梅绝望。
"王强！"李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亏了。"王强终于抬头看着李梅，眼里满是懊悔，"基本都亏光了。"
李梅瘫坐在沙发上。她知道王强在投资，也知道他亏了一些钱，但她从来没想到会亏这么多。五十万，这几乎是他们不吃不喝工作四年的全部收入。
"那些人会怎么样？"李梅的声音很轻。
"他们...他们让我赶紧还钱。"王强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还不上，他们就会..."
他没有说完，但李梅明白了。她想起最近王强脸上的那些淤青，他说是不小心撞的，原来是被人打了。
"还有别的吗？"李梅问，"除了这五十万，还有别的债务吗？"
王强又沉默了。
"王强！"李梅几乎是在喊了，"你说话！"
"还有...还有一些网上的借款。"王强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大概...大概两百万。"
李梅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两百万，加上之前的五十万，总共两百五十万。这个数字对她来说，简直是个不可能还清的债务。
"你...你是怎么借到这么多钱的？"李梅不敢相信，以王强的收入和信用，怎么可能借到这么多钱。
"有些是用房子抵押的，有些是...有些是用你的名字担保的。"王强说完这话，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里。
"用我的名字？"李梅感觉血液都凝固了，"你怎么能用我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王强开始哭，"我本来想着能赚回来的，真的能赚回来的。那些专家都说行情会好转，我以为很快就能翻本..."
李梅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孩子一样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愤怒还是心疼。这个曾经顶天立地的丈夫，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怎么办？"李梅问。
"我不知道。"王强抹着眼泪，"我真的不知道。"
从那天晚上开始，王强变得更加沉默。他很少回家，即使回来也不怎么说话。李梅能感觉到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儿子王浩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异常。
"妈，你和爸是不是吵架了？"有一天，王浩问李梅。
"没有，爸爸最近工作忙。"李梅强笑着说。
"可是你们都不怎么说话了。"王浩的眼神很担忧，"而且爸爸总是很晚才回来。"
李梅不知道该怎么跟儿子解释。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5月的一个晚上，王强很晚才回来。李梅听到他在客厅里翻箱倒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她起床去看，发现王强正在书房里烧一些文件。
"你在干什么？"李梅惊讶地问。
"没什么，一些没用的文件。"王强的手在发抖。
李梅走近一看，火盆里烧的都是一些合同和协议书。她想问什么，但王强已经把剩下的文件都丢进了火里。
"强子，你告诉我，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李梅抓住王强的手，"你不能一个人扛着。"
王强看着李梅，眼神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绝望。
"梅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你说什么傻话？"李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别吓我。"
"我是说假如。"王强握住李梅的手，"假如我不在了，你和浩子要好好生活，知道吗？"
"王强，你到底想做什么？"李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没想做什么。"王强松开手，"我就是想问问你。"
那天晚上，王强紧紧抱着李梅，就像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李梅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能听到他压抑的抽泣声。
"强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李梅轻抚着王强的背。
"好。"王强的声音很轻很轻。
但李梅不知道的是，这是她最后一次听到王强的承诺。
第二天早上，李梅起床时发现王强已经不在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
"梅子，对不起。我欠了三百万，其中一部分是用你的名义担保的。你可以选择不还，但可能会有麻烦。如果你选择承担，我在天之灵会感激你。对不起浩子，爸爸对不起你们。"
李梅拿着纸条的手剧烈地颤抖。她冲到阳台上，望着楼下的街道，希望能看到王强的身影。但街上只有匆忙的行人和来往的车辆，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
王强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
03
王强消失的第三天，第一批债主上门了。
李梅记得那天是周二，她刚把儿子送到学校，回家准备去上班，就看到楼下停着几辆车。车里下来五六个男人，直接走向她家的楼道。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敲门声很急促，也很用力。
"王强在吗？王强！"
李梅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几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什么文件。
"王强不在。"李梅隔着门说。
"那你是谁？"
"我是他老婆。"
门外的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说："那你开门，我们找你谈谈。"
李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她知道躲是躲不过的。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黑色夹克，看起来不像好人。他身后跟着四五个人，都面色严肃。
"你老公欠我们钱，你知道吧？"男人开门见山。
"知道。"李梅的声音有些颤抖。
"知道就好。"男人走进客厅，其他人也跟了进来，"八十万，三个月了，一分钱没还。"
李梅知道这一天会来，但真的面对时，还是感到恐惧。
"他...他人不在，我也联系不上他。"李梅说。
"联系不上？"男人冷笑，"跑路了？"
李梅没有说话。
"跑路没关系，债务还在。"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借条，你看看，上面有你的签名。"
李梅接过文件，看到上面确实有自己的名字。字迹很像她的笔体，但她确定自己从来没签过这个东西。
"这不是我签的。"李梅说。
"不是你签的？"男人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那这是谁签的？你的双胞胎姐妹？"
"我真的没签过。"李梅坚持说。
"签没签过不重要。"男人把文件收回去，"重要的是这钱得还。你老公跑了，这债就落在你头上了。"
"我没有钱。"李梅说。
"没钱？"男人环视了一下客厅，"这房子不是钱？这些家具不是钱？"
话音刚落，其他几个人就开始行动。他们把电视机搬走了，把音响搬走了，连沙发都要搬。
"你们不能这样！"李梅想要阻止，但被一个人推开了。
"这算什么？"男人冷冷地说，"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你们还欠着七十多万，这房子也保不住。"
李梅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家被人搬空，心如死灰。
这还只是开始。
第二天，银行的人来了。他们态度比较客气，但带来的消息更可怕。
"王强先生用房产抵押贷款一百二十万，现在已经逾期两个月。"银行工作人员很专业，"按照合同条款，我们有权收回房产。"
"收回房产？"李梅惊讶地看着对方，"这房子是我们共同财产。"
"是共同财产没错，但抵押手续是合法的。"工作人员拿出厚厚的文件，"这是房产证复印件，这是抵押合同，这是你丈夫的授权委托书。"
李梅看着那些文件，感觉眼前一片模糊。房子是他们结婚后买的，她确实没有参与抵押手续，但按照法律，王强有权处置夫妻共同财产。
"我们可以给你一点时间。"工作人员说，"一个月内如果能还清贷款，房子还是你们的。还不清的话，我们就要拍卖了。"
一个月，一百二十万。对现在的李梅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让她绝望的是，债主还在陆续出现。
网贷公司的人最难缠。他们不像银行那么客气，也不像民间借贷那么直接。他们采用的是软磨硬泡的策略。
"李女士，你老公在我们平台借了三十万，现在逾期了。"一个年轻人坐在李梅对面，态度很温和，"我们希望能协商解决。"
"协商？"李梅苦笑，"我拿什么协商？"
"可以分期还啊。"年轻人拿出计算器，"三十万分三年还，每个月还一万，利息我们可以打个折。"
"一万？"李梅摇头，"我一个月工资才四千。"
"那就分五年，每个月六千。"年轻人很有耐心，"再不行分十年，每个月三千多。"
李梅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涌起一阵悲哀。三千多，听起来不多，但对她来说，已经是沉重的负担。更何况，这只是其中一个平台的债务。
"我需要考虑一下。"李梅说。
"没问题。"年轻人站起来，"不过李女士，你要考虑清楚。不还钱的话，对你的征信会有影响，对你儿子将来上学、工作都不好。"
这句话击中了李梅的软肋。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不能不在乎儿子的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债主轮番上门。有银行的，有网贷公司的，有民间借贷的，甚至还有一些李梅从来没听说过的公司。
每个人都拿着不同的文件，说着不同的数额，但目的都一样——要钱。
李梅开始统计这些债务。银行抵押贷款一百二十万，民间借贷八十万，各种网贷平台七十万，信用卡透支三十万。总数三百万，与王强纸条上写的数字一样。
三百万。这个数字对李梅来说，就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妈，家里怎么了？"王浩放学回来，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惊讶地问。
"没什么，妈妈在整理东西。"李梅强笑着说。
"电视呢？沙发呢？"王浩环视四周。
"搬去修了。"李梅不知道该怎么跟十四岁的儿子解释这一切。
"爸爸呢？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爸爸出差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王浩点了点头，但李梅能看出他眼中的疑虑。孩子很敏感，家里发生的一切变化，他都能感觉到。
晚上，李梅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客厅里，看着那些债务清单。三百万，即使她不吃不喝工作十年，也还不清。
她想过一死了之，但看到儿子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儿子需要她，哪怕她什么都给不了儿子，至少她还活着。
她也想过跑路，像王强那样消失。但她跑得了吗？她能让儿子跟着她四处逃亡吗？
想来想去，李梅发现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面对。
第二天，她开始主动联系那些债主。
"我想跟你们谈谈还款的事。"李梅对那个黑夹克男人说。
"哦？"男人有些意外，"你想怎么谈？"
"我没有能力一次性还清，但我可以分期还。"李梅的声音很坚定，"给我时间，我一定会还清的。"
男人笑了："你拿什么保证？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四千。"李梅如实回答。
"四千？"男人的笑声更大了，"你知道你欠我们多少钱吗？八十万！就算你把工资全都拿来还债，也要十六年。十六年后，光利息就不知道滚成多少了。"
"我可以做兼职，多赚一些。"李梅说。
"你想多赚多少？就算你一个月赚一万，也要好几年才能还清我们这一家。你还有其他债主呢。"
男人说得很现实，但李梅没有退缩。
"不管多长时间，我都会还的。"她说，"我只希望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男人看着李梅，眼神里有了一丝变化。也许是被她的坚决打动了，也许是觉得这样比较现实，他点了点头。
"行，我给你个机会。"男人说，"每个月还五千，不能少。少了一分钱，我们就不客气了。"
李梅心算了一下。五千块，是她工资的一倍多。但她还是答应了。
接下来，她开始跟其他债主谈判。有些愿意给她机会，有些不愿意。但大部分人最后都同意了分期还款，因为他们也知道，一个失踪的人和一个愿意还债的人，哪个更可靠。
经过一周的谈判，李梅制定了还债计划。三百万债务，她需要每个月还款两万五千元。按照这个数额，不算利息的话，她需要十年时间才能还清。
两万五千元一个月。这个数字让李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的工资只有四千，即使再找几个兼职，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
但她没有选择。她必须想办法。
04
做出承担全部债务决定的那个晚上，李梅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反复计算着那些数字。两万五千元一个月，一年就是三十万，十年三百万。这还不算利息，不算生活费，不算儿子的学费。
她想过放弃。法律上，妻子不一定要承担丈夫的债务，特别是那些她不知情的债务。她可以选择离婚，切断法律关系，让王强一个人承担后果。
但第二天早上，当她看到儿子王浩背着书包准备上学的背影时，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妈，我同学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王浩吃早餐时说，"我怎么跟他们说？"
李梅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心如刀绞。十四岁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强的年纪。如果让同学们知道他父亲因为债务跑路，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告诉他们爸爸在外地工作。"李梅说，"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真的吗？"王浩眼中有了希望。
"真的。"李梅坚定地说。
这个谎言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要把这些债务承担下来，要让儿子能够抬头做人，要让这个家不至于彻底崩塌。
当天上午，李梅去找了律师。
"李女士，你的情况比较复杂。"律师姓张，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很专业，"从法律角度讲，你没有义务承担所有债务。"
"什么意思？"李梅问。
"夫妻债务分为共同债务和个人债务。"张律师解释，"如果债务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产经营，那就是共同债务，你需要承担。但如果是丈夫个人的投资行为，而且你不知情，那就是个人债务。"
"那我丈夫的投资..."
"应该算个人债务。"张律师说，"但问题是，有些借款文件上有你的签名。如果签名是真的，那就很难说是个人债务了。"
李梅想起那些文件，心里很确定那些签名不是她签的，但她能证明吗？
"如果我选择不承担这些债务会怎么样？"李梅问。
"你可以起诉离婚，分割财产，然后由王强个人承担债务。"张律师说，"但前提是你要能证明那些债务确实与你无关。"
"证明？怎么证明？"
"比如说，证明那些签名不是你签的，证明你对丈夫的投资行为不知情，证明债务没有用于家庭支出等等。"
李梅听着这些法律条文，感到头晕目眩。即使法律站在她这一边，她也需要时间和金钱去打官司。而时间，正是她最缺少的。
"如果我选择承担债务呢？"李梅问。
"那就比较简单了。"张律师说，"你跟债主协商分期还款，只要能按时还钱，一般不会有大问题。"
"但我还不起那么多钱。"
"那就努力赚钱。"张律师很直接，"或者协商减免一部分。"
李梅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心情更加沉重。
法律能保护她，但保护是有代价的。
她需要时间证明自己的清白，需要金钱聘请律师，需要承受漫长诉讼过程中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需要让儿子承受父亲是"老赖"的名声。
相比之下，承担债务虽然辛苦，但至少能让她和儿子保持尊严。
下午，李梅去了银行。
"我想把房子卖了。"她对银行工作人员说。
"卖房子？"工作人员有些意外，"你不是要还贷款吗？"
"对，我把房子卖了还贷款，剩下的钱用来还其他债务。"李梅已经想清楚了。
房子是她和王强最大的财产，市价大概一百八十万。扣除一百二十万的贷款，还能剩下六十万。这六十万可以先还一部分债务，减轻压力。
"可是你卖了房子住哪里？"工作人员问。
"租房子。"李梅说。
办理卖房手续比李梅想象的要复杂。因为王强失踪，很多手续都办不了。最后还是通过法院公告的方式，才把房子处置了。
整个过程用了三个月。三个月里，李梅和儿子搬到了城中村的一个小房子里。房租一个月八百，两室一厅，条件很差，但总算有个住的地方。
房子卖了一百七十万，扣除贷款和各种费用，李梅拿到了四十五万现金。她立即用这笔钱偿还了一部分债务，剩余的债务变成了二百六十万。
"现在每个月还两万就行了。"李梅重新计算了一下，"压力小一些了。"
但两万块对她来说，仍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李梅开始寻找第二份工作。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去餐厅做服务员。餐厅的工作很累，每天要站十个小时，工资也不高，一个月只有两千五。
"还不够。"李梅算了算，"我需要更多收入。"
她又找了第三份工作——周末去超市做促销员。周六周日两天，一天一百五，一个月一千二。
三份工作加起来，李梅一个月能赚七千八。这在普通人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但对她来说还远远不够。
"妈，你怎么这么忙？"王浩有些不满，"以前你每天都陪我写作业，现在都见不到你。"
李梅看着儿子，心里很愧疚。为了还债，她几乎没有时间陪伴儿子。王浩的成绩也因此下降了很多。
"妈妈现在忙一些，过段时间就好了。"李梅摸摸儿子的头，"你要听话，好好学习。"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王浩问。
这个问题让李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强已经失踪半年了，音信全无。她甚至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快了。"李梅只能这样回答。
但她心里很清楚，王强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为了增加收入，李梅开始做一些零工。帮人打扫卫生，照看孩子，甚至去建筑工地搬砖。只要能赚钱的活儿，她都愿意做。
慢慢地，李梅的月收入达到了一万二。虽然离两万还有差距，但至少能还一部分债务了。
债主们看到李梅确实在努力还钱，态度也好了一些。有些人甚至主动减免了一部分利息。
"李女士，我们看你确实困难，利息就不要了。"民间借贷的那个黑夹克男人说，"你把本金还清就行。"
"谢谢你。"李梅眼中含泪。
"别谢我。"男人摆摆手，"我也是看你这个人实在，换别人早就跑了。"
这句话给了李梅很大的鼓励。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
第一年结束时，李梅还了十五万债务。虽然离目标还有差距，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年，她更加努力。除了原来的三份工作，她还开始做网约车司机。晚上下班后，她就开着借来的车在街上跑客。
"妈，你太累了。"王浩心疼地看着母亲，"我不想要什么了，你别这么拼了。"
"妈妈不累。"李梅强笑着说，"等把债还完了，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真的吗？"王浩问。
"真的。"李梅肯定地说。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等"要等多久。
第二年，李梅还了二十万债务。第三年，还了二十五万。她的还款速度在加快，因为她找到了更多赚钱的门路。
她开始做微商，卖一些日用品。她学会了直播带货，虽然观众不多，但总能卖出一些东西。她甚至学会了做自媒体，写一些励志的文章，获得了一些广告收入。
李梅变了。从一个普通的财务人员，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赚钱机器。她掌握了十几种赚钱技能，每个月的收入也稳定在两万五左右。
但代价是巨大的。她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身体越来越差，头发也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她错过了儿子成长的很多重要时刻。
王浩的第一次考试成绩下滑，她没有时间辅导。王浩第一次暗恋同班女生，她没有时间倾听。王浩第一次因为家庭经济状况感到自卑，她没有时间安慰。
"妈，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王浩上高中后，懂事了很多，"要不我们就这样吧，不还了。"
"不行。"李梅坚决地摇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妈妈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你的身体..."王浩担心地看着母亲。
"妈妈的身体很好。"李梅拍拍儿子的肩膀，"你只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就是对妈妈最大的帮助。"
王浩点了点头，眼中含泪。
第四年，李梅还了三十万。第五年，还了三十五万。第六年，因为做自媒体的收入增加了，她还了四十万。
到第七年初，李梅的债务已经只剩下不到五十万了。按照她现在的收入水平，再有两年就能彻底还清。
"李女士，你真是个奇迹。"张律师见到李梅时，由衷地赞叹，"七年时间，还了两百五十万，太了不起了。"
"还有最后一点了。"李梅笑着说，"坚持一下就到终点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最后的这一点路程，会让她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05
2023年3月15日，李梅永远记得这个日子。
这一天，她还清了最后一笔债务。
"李女士，恭喜你。"银行工作人员微笑着把结清证明递给她，"你的房贷已经全部结清了。"
李梅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手在微微发抖。七年了，整整七年，她终于做到了。三百万债务，全部还清。
走出银行大门，李梅站在阳光下，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七年来，她的生活只有一个目标——还债。现在债务还清了，她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妈！"王浩从学校跑过来，紧紧抱住她，"真的还完了？"
"真的还完了。"李梅眼中含泪，"我们自由了。"
母子俩抱在一起，在大街上哭成一团。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但她们不在乎。她们有理由哭，有理由高兴，有理由为这七年的坚持而骄傲。
晚上，李梅做了一桌好菜。这是七年来她第一次有心情好好做饭。
"妈，你现在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王浩给母亲夹菜，"我马上就要高考了，考上大学就能自己挣钱了。"
"不用等你挣钱。"李梅笑着说，"妈妈现在一个月也能赚不少钱，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七年的磨砺，让李梅掌握了很多技能。
她的自媒体账号现在有十万粉丝，每月广告收入就有一万多。
她的微商事业也做得不错，有稳定的客户群体。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做财务工作的普通女人，而是一个有着多种收入来源的创业者。
"妈，爸爸会回来吗？"王浩突然问。
李梅的筷子停了停。七年了，她也想知道王强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最初的愤怒早已消散，剩下的只是淡淡的想念和深深的疲惫。
"不知道。"李梅诚实地回答，"也许会，也许不会。"
"如果他回来了，你会原谅他吗？"
李梅想了想："会的。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爸，是我们这个家的一部分。"
王浩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饭后，李梅开始整理这些年的文件。七年来，她保存了所有的还款凭证、收据、合同。这些文件装了整整两个箱子，记录着她这七年的所有努力。
整理到最后，她想起了王强留下的那些东西。七年来，她一直没有时间整理王强的遗物，只是把它们封存在储物间里。
"也该整理一下了。"李梅自言自语。
储物间里堆满了王强的衣服、书籍、文件。李梅一样样拿出来，有些丢掉，有些留着做纪念。
在整理书桌时，她发现了一个小保险箱。这个保险箱她以前没见过，不知道王强什么时候买的。
保险箱需要密码。李梅试了王强的生日，不对。试了她的生日，也不对。试了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
最后，她试了儿子的生日——咔嚓一声，开了。
保险箱里面东西不多。一些老照片，一些纪念品，还有一个牛皮纸袋。
李梅打开纸袋，里面是几份文件。
最上面的是一张证书，上面写着："启明科技有限公司股权证书，股东姓名：王强，持股比例：35%，证书编号：QM-2016-001"。
李梅皱了皱眉。
启明科技？她从来没听王强提起过这家公司。
她继续翻看其他文件。
有公司章程，有股东会决议，有一些财务报表。
从这些文件看，启明科技是一家科技公司，成立于2015年，主要做软件开发和系统集成。
"这些是什么？"李梅有些困惑。
按照文件显示，王强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之一，持有35%的股份。
但她从来不知道王强有过这样的投资。
李梅把文件收起来。
她觉得这些可能是王强以前工作时的一些资料，没什么价值了。
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决定去咨询一下律师。
李梅小心翼翼地将股权证书摊开在桌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启明科技有限公司股权证书，持股比例：35%，证书编号：QM-2016-001"
这家公司的名字让她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她拨通了律师的电话："张律师，我想咨询一下这个股权证的价值..."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十秒。
"李女士，你在哪里找到这张证书的？"律师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记住，这张证书千万别让其他人看到。还有..."
律师停顿了一下，"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当李梅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她隐约感觉到，七年来的所有认知，可能都要被颠覆了。
但她绝对想不到，真相会如此让人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