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2000 年深秋的北京,人民大会堂的穹顶在灯光下泛着庄重的金光。台下第三排,殷玉珍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紧 —— 那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缝着颗新纽扣,是出发前村里裁缝特意补的。当 “全国劳动模范” 的获奖名单念到 “殷玉珍” 三个字时,她愣了两秒,直到邻座的代表轻轻推她,才慌忙起身,踩着光洁的地板走向领奖台。
脚下的大理石凉丝丝的,与记忆里毛乌素沙漠滚烫的沙子形成鲜明对比。接过奖章时,领导的手温暖而有力:“殷同志,你在沙漠里种出几十万亩绿洲,太不容易了!” 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只凝成一句朴实的话:“俺就是想让沙子少点,日子能好过点。” 台下掌声雷动,她低头看着奖章上的国徽,突然想起 15 年前那个清晨 ——1985 年的春天,父亲牵着她的手,第一次踏进毛乌素沙漠时,风沙刮在脸上的疼,比此刻的掌声更让她刻骨铭心。
一、1985 年:一场 “报恩婚”,把 19 岁姑娘推进沙漠
1985 年的陕西靖边县,春寒还没褪尽。殷玉珍家的老槐树下,19 岁的她正蹲在井边洗衣裳,棒槌捶打粗布的 “砰砰” 声,混着远处的鸡鸣,是村里最寻常的晨景。那时候的殷玉珍,辫子梳得油亮,额前齐刘海衬得眼睛像井里的水,亮闪闪的。她跟隔壁小芳说笑时,最大的心愿不过是 “秋收后娘给做件红棉袄,嫁个附近村里的后生,能常回娘家蹭饭”。
她从没想过,命运的转折会藏在父亲一次放羊的遭遇里。
殷玉珍的父亲殷风军,是个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老实农民。家里二十几只羊,是全家除了几亩薄田外最值钱的东西。每天天不亮,他就牵着羊往北边赶 —— 内蒙古草原与沙漠交界的地方草多,羊爱吃。1985 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天突然变了脸:湛蓝的天空瞬间被黄沙吞没,风 “呼呼” 地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像小石子砸。殷风军赶紧拢羊,可风沙太大,羊群散了,他睁着眼却看不见路,脚下的沙子越陷越深,“要被沙子埋了” 的念头刚冒出来,远处就传来一声喊:“大叔!往这边来!”
喊他的是白万祥,一个 20 岁的陕北后生。白家住在毛乌素沙漠边缘的沙窝子里,是那片荒漠里仅有的一户人家。白万祥把殷风军领进自家土胚房,炕是热的,灶台上的水壶正冒热气。白母端来一碗热水,又递上块粗粮馍馍:“大叔,快缓一缓,这风沙天最熬人。” 殷风军捧着碗,手还在抖,看着眼前的一家人,眼泪差点掉下来:“要是没你们,俺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晚饭时,煤油灯的光昏黄摇曳。聊到家里的孩子,白父叹着气说:“俺家万祥,爹娘走得早,一个人过到现在,20 了还没说媳妇。” 殷风军心里 “咯噔” 一下 —— 自家四丫头玉珍,刚好 19 岁,跟万祥年纪相仿。他放下筷子,语气郑重:“老哥,俺家玉珍老实勤快,要是你们不嫌弃,俺把她许给万祥,也算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白家人都愣了,白万祥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攥着衣角不说话。白父赶紧摆手:“这哪行?救命之恩哪能这么报……”“要得要得!” 殷风军打断他,“万祥这娃看着实诚,玉珍跟着他,俺放心。” 就这么着,在一盏煤油灯的光晕里,殷玉珍的人生,被父亲的一句承诺,绑在了千里之外的沙漠里。
殷玉珍是从母亲嘴里听到消息的。那天她刚从地里摘完豆角回来,母亲拉着她进里屋,声音压得低:“玉珍,你爹…… 把你许给沙漠里的一户人家了,为了报答人家救他的命。” 她手里的豆角 “哗啦” 掉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娘,俺不去!沙漠里连棵树都没有,俺去了咋活?”
她跑去找父亲,父亲正在院子里喂羊。“爹,俺不嫁,你把婚退了吧!” 她拉着父亲的胳膊,声音发颤。父亲的脸沉下来:“婚事定了,哪能说退就退?俺是你爹,还能害你?”“可那是沙漠啊!” 殷玉珍哭着喊,“报恩的法子有很多,为啥要把俺推进去?” 父亲甩开她的手,语气硬得像石头:“别闹了!过完春节就走,这事没得商量!”
那个冬天,殷玉珍很少说话。她常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发呆 —— 树芽快冒了,可她的春天,却要在沙漠里过了。
二、沙漠里的绝望:沙子堵门的日子,三次逃离都未果
1986 年正月十六,殷玉珍跟着父亲踏上了去沙漠的路。他们坐的驴车走得慢,从靖边县到内蒙古鄂尔多斯乌审旗萨拉乌苏村,整整走了三天。
第一天,路边还有绿油油的麦田,村民在地里锄草,她看着熟悉的景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第二天,路变成了戈壁,到处是碎石子,风刮得脸疼;第三天,眼前彻底变成了黄 —— 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没有树,没有草,连只鸟都看不见。沙子灌进鞋里,磨得脚底生疼,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父亲偶尔劝她:“快到了,万祥那娃会好好对你的。” 可她听不进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地方,连呼吸都觉得闷。
终于,在一片沙丘后面,她看到了白家的土胚房 —— 墙是黄土夯的,有几道裂缝,屋顶盖着茅草,像个随时会塌的窝。白万祥在门口等,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子膝盖处有块补丁,看到他们来,赶紧接过行李,小声说:“大叔,玉珍,快进屋。”
进了屋,殷玉珍的心更凉了:屋里只有一张土炕、一个灶台、一个旧木箱,小窗户透进来的光很少,屋里暗沉沉的。父亲坐了半个时辰就要走,临走前拉着她的手:“玉珍,好好过日子,爹有空来看你。” 她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沙漠里,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白万祥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地递过一块手帕:“你别哭,俺会好好干活,不让你受委屈。”
新婚第二天早上,殷玉珍想出去透透气。她走到门边,用力推门,可门纹丝不动。“咋回事?” 她疑惑地问。白万祥走过来,无奈地说:“是沙子把门关住了。” 俩人一起使劲,“吱呀” 一声,门终于开了 —— 门口的沙子堆到了膝盖,风一吹,沙粒往屋里灌。她看着眼前无边的沙漠,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接下来的日子,是无休止的煎熬。每天吃的是沙米粥 —— 一种沙漠植物的种子,煮出来涩涩的,吃久了嘴里发苦;偶尔找到只渴死的羊,才能吃上顿带膻味的肉,蔬菜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夜里,风沙打在土墙上 “呜呜” 响,像鬼哭,她经常整夜睡不着,想起家里的软炕、娘做的西红柿炒蛋,眼泪湿了枕巾。
她开始想逃。第一次逃,是趁白万祥去十里外的河沟挑水。她沿着白万祥留下的脚印往回走,沙子软,走一步陷半步,太阳越升越高,晒得她头晕眼花,嘴里干得冒火。走了三个多小时,回头看还是沙漠,往前看也没有农田的影子 —— 她不知道该往哪去。要是逃回娘家,父亲肯定生气;要是继续走,说不定会渴死在沙漠里。恐惧攥住了她,只能慢慢往回挪。
回到家时,白万祥已经回来了,看到她满身是沙,没问什么,只是端来一碗水:“渴了吧,快喝。” 她接过水,眼泪又掉了下来。之后,她又逃了两次,每次都走不出沙漠的包围圈,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来。她渐渐明白:这沙漠,是她逃不掉的牢笼。
三、父亲的离去:愧疚成了扎根的理由
1986 年夏天,父亲殷风军来看她。他坐驴车走了三天,带了一布袋馒头和一瓶咸菜。看到殷玉珍时,父亲愣住了:才几个月,女儿瘦了一圈,脸晒黑了,手上磨出了茧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梳着齐刘海的姑娘了。“玉珍,你咋瘦成这样?” 父亲心疼地摸她的脸。
殷玉珍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她哭着捶打父亲的胳膊:“爹,这里太苦了!每天吃沙米,喝浑水,风沙能把房子埋了!你把俺接回去吧,俺不想在这儿待了!” 父亲皱着眉:“玉珍,当初是你点头的,现在咋能反悔?”“俺啥时候点头了?是你逼俺的!” 她越说越激动,“你为了报恩,把俺推进火坑,你根本不管俺的死活!”
父亲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指着殷玉珍,手都在抖:“你…… 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俺是为了你好!” 说完,他气得转身就走,驴车的轮子碾过沙子,留下一串深深的印子。殷玉珍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有点后悔,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没几天,娘家就捎来消息:父亲病了,让她赶紧回去。殷玉珍心里一紧,跟着来人往回赶。进家门时,看到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母亲告诉她,父亲回去后就一直生气,老肝病犯了,躺了几天越来越重。
殷玉珍坐在床边,握着父亲冰凉的手:“爹,俺错了,俺不该说那些话气你。” 父亲慢慢睁开眼,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息,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守在床边日夜照顾,可父亲的病还是越来越重。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父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殷玉珍趴在父亲身上,哭得撕心裂肺。她知道,父亲的死,跟她的那些狠话脱不了关系。出殡那天,她跪在坟前,心里暗暗发誓:“爹,俺对不起你。俺不逃了,俺就在沙漠好好过日子,跟万祥好好种树,不让你失望。”
办完丧事回到沙漠,殷玉珍变了。她不再整天哭丧着脸,开始帮白万祥做饭 —— 沙米粥煮糊了,她就下次少放点火;衣服洗不干净,她就多搓几遍。她开始跟白万祥说话,问他以前的日子:“你爹娘走后,你一个人咋过的?” 白万祥挠挠头:“就放羊、找水,有时候好几天见不到人,就对着沙子说话。”
听着白万祥的话,殷玉珍心里软了 —— 他也是个苦命人。她看着窗外的沙漠,突然有了个念头:要是能在沙漠里种上树,风沙是不是就小了?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