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南方的天,闷热得像一口巨大的蒸笼。广西某山村,张民蹲在自家那低矮的土屋门槛上,嘴里叼着一根早已没了味的草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屋里传来妻子压抑的咳嗽声,一声声,像钝刀子割在他的心上。
女儿小雅怯生生地端着一碗水走过来:“爸,喝口水。”
张民接过碗,看着女儿瘦弱的小脸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心里头那股酸楚劲儿就更浓了。他仰头灌下水,喉咙哽咽,那水竟比黄连还苦。
“他娘,”张民走进昏暗的里屋,对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妻子说,“我还是得去城里。”
妻子又是一阵急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眼圈先红了:“……非得去吗?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你这脾气……”
“在家刨这几分薄地,刨到死也刨不出你的药钱,更别说让小雅好好上学了。”张民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农民特有的固执,“我有一身力气,到哪儿都饿不死。听说城里码头上扛包,一天能挣好些钱呢。”
妻子知道拗不过他,这个男人看着闷声不响,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撑着坐起来,细细地嘱咐:“去了城里,凡事忍着点,别跟人争,别跟人抢,遇到事情多想想,千万别犯你那一根筋的毛病……城里人精着呢,咱实在,别被人欺负了。挣多挣少不打紧,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晓得了,啰嗦。”张民嘴上不耐烦,却把妻子的每句话都听进了心里。他没什么文化,但知道妻子是为他好。
第二天天没亮,张民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和妻子偷偷塞进去的几个煮鸡蛋,踏着露水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小山村。他一步三回头,直到那座小小的土屋和屋门口那两个瘦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晨雾里。
城里的繁华晃得张民睁不开眼。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切都和他熟悉的青山绿水截然不同。他像一颗被扔进巨大机器里的石子,渺小、格格不入。
正如他所料,没文化没技术的他,找工作处处碰壁。最后,他找到了码头。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药材混杂的奇特气味,工友们告诉他,这里扛的是中药包,不算太重,但工钱也少,扛一天七八十块。
“七八十也行!”张民心里盘算着,比种地强多了。他二话不说,加入了扛包的行列。
汗水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裳,沉重的麻包压弯了他的脊梁,但他吭都不吭一声。这点苦,比起田里的日头,不算什么。每当歇晌,他蹲在码头边,看着滚滚江水,就想起了家里的妻子和女儿,盘算着今天又能给妻子攒下几副药钱。日子虽然辛苦,但有奔头。
过了大约半个月,一个穿着花衬衫、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在码头上转悠,一双小眼睛在忙碌的工人身上扫来扫去。工头小声告诉张民,那是王老板,手底下也有一帮人,专接重货,给的工钱高。
王老板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张民身上。这个黑瘦的汉子,话不多,但力气惊人,扛包走路虎虎生风。
“喂,那个谁,你过来。”王老板冲张民招招手。
张民放下麻包,擦着汗走过去。
“跟我干怎么样?一天一百五,现结!”王老板吐着烟圈,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优越感。
一百五!张民心里咯噔一下,这比他现在多了一倍!“老板,干啥活?我真有力气!”
“放心,就是扛包,水泥黄沙什么的,比你这药材包沉点,但对你这身板来说不算啥。就是得随叫随到,我这儿活儿不定时。”王老板拍着张民结实的胳膊,像在打量一头牲口。
“成!我干!”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张民的头脑,他生怕这好事跑了,连具体要干什么、强度多大都没细问。一天一百五,干一天就够妻子吃好几天的药了!他完全忘了妻子“遇事多想想”的嘱咐。
第一天,为了给王老板留个好印象,张民拼了命。卸的是袋装水泥,粉尘呛得人喘不过气,每一袋都死沉死沉。从下午一直干到深夜,整整十个小时,汗水混着水泥灰,在他身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晚上回到那间租来的、只有几平米的潮湿地下室,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但摸着王老板当场结给他的一百五十块钱,他咧开嘴笑了,值!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张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随叫随到”和“重活”。电话一响,哪怕是半夜一两点,他也得立刻爬起来往码头赶。装卸的都是最沉重的货物:水泥、黄沙、石材、钢材……睡眠严重不足,吃饭更是凑合,高强度、无休止的体力消耗迅速榨干着他的身体。
干了二十天,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感觉撑不住了。他时常感到头晕眼花,胳膊腿像灌了铅。妻子在电话里听出他的疲惫,再三追问下,他支支吾吾说了实话。
电话那头,妻子哭了:“他爹,这活不能干!钱再多也不能干!咱慢慢挣,穷就穷点,你不能把身体搞垮了!回来,要不就还去扛药材包,听见没?”
妻子的眼泪比王老板的呵斥还管用。张民动摇了,他仿佛看到自己累倒病倒,妻子无人照顾,女儿无人抚养的惨状。
“好,我听你的,不跟他干了。”
张民找到正在监工的王老板。王老板正叼着烟,对着工人吆五喝六。
“王老板,”张民搓着手,有些局促地开口,“这活我干不了了,身体吃不消。您看,把工钱给我结一下吧,二十天,三千块。”
王老板斜着眼瞥了他一下,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结账?行啊。不过,第一天是试用期,不算工钱。给你结十九天的,两千八百五。”
张民愣住了,仿佛没听清:“试用期?老板,你当初没说要试用期啊?第一天我干了整整十个小时,比哪天都卖力,怎么就没工钱了?”
王老板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碎,不耐烦地说:“老子的规矩就是规矩!码头上的规矩,第一天都是试用期,干得了就干,干不了滚蛋!试用期就是白干,懂不懂?给你两千八是看得起你!”
“老板,不能这样啊!”张民急了,血往头上涌,“那是我的血汗钱,说好一天一百五的!你咋能说不算就不算?”
“妈的,给你脸了是吧?”王老板脸色一沉,指着张民的鼻子骂道,“穷鬼,乡巴佬,给你活干就不错了,还跟老子讨价还价?就两千八,爱要不要!不要一分没有!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