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夕阳西下，王志强和李秀芳站在那扇熟悉的家门前，手中的钥匙在微微颤抖。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回过这个家。
他们在外打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想象着回家的那一刻——儿子王浩然和女儿王雨婷会不会已经找到工作，会不会已经成家立业，会不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王志强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嚓"一声，门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愣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
01
十年前的那个秋天，王志强还记得儿子王浩然和女儿王雨婷同时失业回家的那个下午。
那时候，王浩然二十五岁，刚从一家小公司的销售岗位上被辞退。他垂头丧气地推开家门，将公文包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爸，我被开除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不甘。
还没等王志强反应过来，女儿王雨婷也回来了。她比哥哥小两岁，原本在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那天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妈，我也丢工作了。"王雨婷扑进李秀芳怀里，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李秀芳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心疼地问："怎么回事？好好的工作怎么就没了？"
王雨婷抽泣着说："公司说要裁员，我资历浅，就被裁了。"
王浩然在一旁愤愤不平："什么裁员，就是那些老员工排挤新人。我在公司干得好好的，业绩也不差，他们就是看我不顺眼。"
王志强放下手中的报纸，走到儿子面前："没关系，工作没了可以再找。你们还年轻，机会多的是。"
"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王浩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现在到处都要有经验的，像我们这种刚毕业几年的，人家根本不要。"
李秀芳从厨房端出两杯热茶，递给儿女："先喝点水，慢慢来。妈相信你们很快就能找到新工作的。"
那时候的王志强和李秀芳，还对儿女充满信心。他们觉得年轻人失业很正常，休息一段时间，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王浩然和王雨婷依然没有找到工作。
王志强开始着急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找工作？"
王浩然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头也不回地说："找了啊，投了好多简历，都没有回音。"
"那你就坐在家里等？"王志强的声音提高了几度，"你应该主动出去跑，去人才市场看看，去公司门口守着。"
"爸，你不懂现在的就业环境。"王雨婷从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的样子，"现在都是网上投简历，谁还去人才市场啊。"
李秀芳看着儿女这副样子，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但还是为他们辩护："孩子们说得对，现在找工作确实不容易。"
王志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02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浩然和王雨婷在家里的生活越来越规律——规律地睡到中午，规律地玩手机看电视，规律地吃了睡睡了吃。
半年后，王志强终于忍不住了。
那天是个周末，他特意没有出门，而是坐在客厅里观察儿女的作息。
上午十点，王浩然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王雨婷倒是起来了，但也只是从卧室转移到客厅，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
"雨婷，你今天有安排吗？"王志强试探性地问。
"没有啊。"王雨婷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那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或者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爸，今天是周末，哪有公司招人。"王雨婷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有些不耐烦。
王志强深吸一口气："那平时呢？你们平时都在干什么？"
这时候王浩然也醒了，蓬头垢面地走出房间，直接走向冰箱拿了一瓶饮料。
"平时我们也在找工作啊。"王浩然打开饮料，"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只是现在工作不好找。"
"你们找了多长时间了？"王志强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半年了啊。"王雨婷理所当然地说。
"半年了，你们连一个面试机会都没有？"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王浩然有些心虚地说："有几个面试机会，但是都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有的工资太低，有的工作太累，有的离家太远。"王雨婷数着手指头，"反正就是不合适。"
王志强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沙发背坐下来："你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爸，你别着急。"王浩然走过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我们会找到合适的工作的，只是需要时间。"
李秀芳从厨房出来，看到丈夫脸色不好，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和孩子们聊聊工作的事。"王志强勉强笑了笑。
那天晚上，王志强和李秀芳在卧室里谈了很久。
"老王，你说孩子们这样下去真的能找到工作吗？"李秀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我也不知道。"王志强翻了个身，"但是我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对。"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吧？"
"当然不能。"王志强叹了口气，"再等等看吧，也许他们真的只是需要时间。"
03
一年过去了，王浩然和王雨婷依然没有找到工作。
王志强开始怀疑儿女是否真的在找工作。他偷偷观察过几次，发现王浩然整天要么在房间里打游戏，要么在客厅里看电视。王雨婷稍微好一点，偶尔会在网上看看招聘信息，但也仅仅是看看而已。
这天，王志强决定摊牌。
"浩然，雨婷，你们过来一下。"他坐在客厅的主位上，神情严肃。
兄妹俩慢慢走过来，王浩然还拿着手机，王雨婷手里抱着一包薯片。
"坐下。"王志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爸，什么事啊？"王浩然有些不耐烦，"我正在打游戏呢。"
"游戏比工作重要？"王志强的声音提高了，"你们失业一年了，一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雨婷咬了一口薯片，小声说："我们也不想失业啊。"
"不想失业？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工作？"王志强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我问过你们的同学，人家都找到工作了，为什么就你们找不到？"
"爸，你怎么能去问我们同学？"王雨婷脸红了，"多丢人啊。"
"丢人？你们这样在家里待着不丢人吗？"王志强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们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十几岁的孩子！"
王浩然终于放下手机，有些不高兴地说："爸，你别总是逼我们。我们也有压力的。"
"压力？你们有什么压力？"王志强冷笑，"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们有什么压力？"
李秀芳听到客厅里的争吵声，赶紧从厨房跑出来："你们别吵了，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已经好好说了一年了！"王志强指着儿女，"你们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
王雨婷眼圈红了："爸，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现在工作真的不好找，我们也很着急。"
"着急？我看你们一点都不着急。"王志强坐回沙发上，"如果你们真的着急，就应该降低要求，先找个工作干着。"
"什么叫降低要求？"王浩然不服气，"我们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的，总不能去做那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吧？"
"大学毕业怎么了？大学毕业就不能从基层做起？"王志强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们这是什么心态？"
客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李秀芳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了。孩子们，你们爸爸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们知道爸爸是为了我们好。"王雨婷擦了擦眼泪，"但是我们也需要时间。"
"时间？你们还要多少时间？"王志强的声音有些哽咽，"再这样下去，你们就真的废了。"
那天的争吵以王浩然和王雨婷回房间而结束。王志强坐在客厅里，看着儿女紧闭的房门，心里五味杂陈。
04
两年过去了，王浩然和王雨婷依然在家里"啃老"。
王志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李秀芳的皱纹越来越多。
这天，王志强的老朋友张伟民来家里做客。
"老王，你家浩然和雨婷现在在哪里工作？"张伟民随口问道。
王志强脸色一僵，支支吾吾地说："他们...他们还在找工作。"
"找工作？"张伟民有些惊讶，"不是毕业好几年了吗？"
"是啊，就是工作不好找。"王志强勉强笑了笑。
这时候王浩然从房间里走出来，蓬头垢面的样子让张伟民愣了一下。
"浩然啊，叔叔好久没见你了。"张伟民热情地打招呼。
"张叔叔好。"王浩然敷衍地点了点头，直接走向厨房。
张伟民看着王浩然的背影，又看了看王志强，什么也没说。
等张伟民走后，王志强坐在沙发上，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
"老王，你怎么了？"李秀芳看到丈夫的表情，有些担心。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志强的声音很低，"孩子们这样，我们也跟着丢人。"
"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我想我们出去打工。"王志强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们出去打工，不给他们生活费，看他们还能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李秀芳吃了一惊："出去打工？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
"年纪大怎么了？"王志强站起来，"我们才五十多岁，还能干活。总比在家里看着孩子们这样强。"
"可是...可是我们走了，孩子们怎么办？"李秀芳有些舍不得。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自立。"王志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这样下去，是在害他们。"
那天晚上，王志强和李秀芳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出去打工。
第二天，王志强把儿女叫到客厅里。
"浩然，雨婷，我和你们妈妈商量了，我们准备出去打工。"
兄妹俩都愣住了。
"出去打工？"王雨婷不敢相信，"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出去打工还能赚点钱。"王志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那我们怎么办？"王浩然有些慌了。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照顾自己。"王志强看着儿女，"我们会留一点钱给你们，但不会很多。"
"爸，你们不能这样。"王雨婷急了，"我们还没找到工作呢。"
"正因为你们还没找到工作，所以我们才要这样做。"王志强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希望你们能够真正独立起来。"
05
一个月后，王志强和李秀芳真的离开了家。
他们去了南方的一个工厂，王志强做保安，李秀芳做清洁工。虽然工作辛苦，但是他们觉得心里踏实。
家里只剩下王浩然和王雨婷兄妹俩。
最初的几天，他们还觉得挺自由的，没有父母的唠叨，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但是很快，现实的问题就来了。
冰箱里的食物越来越少，家里的钱也越来越少。
"哥，我们的钱快用完了。"王雨婷拿着钱包，里面只剩下几张零钱。
"那怎么办？"王浩然也有些慌了。
"要不我们找爸妈要点钱？"
"你觉得他们会给吗？"王浩然苦笑，"他们就是想逼我们去找工作。"
"那我们就去找工作啊。"王雨婷说。
"说得轻松，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兄妹俩开始为了钱的问题争吵。
"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不找工作，爸妈也不会走。"王雨婷指责哥哥。
"怎么就怪我？你不也没找工作吗？"王浩然不服气。
"我至少还在网上看招聘信息，你呢？整天就知道打游戏。"
"我也在找工作好不好，只是没有合适的。"
兄妹俩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都气得回了各自的房间。
第二天，王雨婷真的出去找工作了。
她去了附近的几家商店，询问是否招人。但是要么人家不缺人，要么嫌她没有相关经验。
一天下来，王雨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个工作机会都没有找到。
"怎么样？"王浩然问。
"没找到。"王雨婷瘫坐在沙发上，"好难啊。"
"我就说嘛，工作不好找。"王浩然有些幸灾乐祸。
"那你倒是也出去找找啊。"王雨婷白了哥哥一眼。
"我明天就去。"王浩然说。
但是第二天，王浩然并没有出去找工作。他依然在房间里打游戏。
王雨婷气得不行，但是也拿哥哥没办法。
就这样，兄妹俩在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06
三年过去了，王浩然和王雨婷依然在家里。
期间，王雨婷断断续续地找过几次工作，但都没有坚持下去。要么是嫌工作太累，要么是嫌工资太低，要么是和同事处不来。
王浩然更是变本加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游戏。他甚至开始在网上借钱，用来买游戏装备。
王志强和李秀芳偶尔会给家里打电话，但是每次通话都以争吵结束。
"浩然，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王志强在电话里问。
"还行吧。"王浩然的声音有些虚弱。
"找到工作了吗？"
"还在找。"
"还在找？你们都在家里三年了，还在找？"王志强的声音提高了。
"爸，你别总是逼我们。"王浩然有些不耐烦。
"我逼你们？我是为了你们好。"王志强在电话那头叹气，"你们这样下去，真的会废掉的。"
"我们不会废掉的。"王浩然嘟囔着。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自立？"
"很快了。"王浩然敷衍地说。
王志强知道儿子在敷衍自己，但是也没有办法。
挂了电话，王志强和李秀芳都很沮丧。
"老王，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李秀芳有些后悔。
"我也不知道。"王志强摇摇头，"但是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养着他们。"
"可是他们现在的样子，我很担心。"
"我也担心。"王志强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我们还能怎么办？"
与此同时，家里的王浩然和王雨婷也在为生活发愁。
家里的钱越来越少，他们甚至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
"哥，我们把电视卖了吧。"王雨婷提议。
"电视？那我看什么？"王浩然不同意。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你觉得他们会给吗？"王雨婷苦笑。
"那就借钱。"王浩然说。
"借钱？我们拿什么还？"
"以后有钱了再还。"
王雨婷看着哥哥，感到一阵绝望。她发现哥哥已经完全失去了斗志，变成了一个只会逃避现实的人。
而她自己，虽然偶尔还会想要改变，但是在现实面前，也显得那么无力。
07
五年过去了，王志强和李秀芳决定回家看看。
这五年里，他们在外面辛苦打工，省吃俭用，攒了一些钱。他们想着，也许儿女们已经改变了，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工作，也许他们已经成家立业了。
"老王，你说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李秀芳坐在回家的火车上，心情复杂。
"应该好了吧。"王志强望着窗外，"他们都三十多岁了，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
"我希望是这样。"李秀芳握着丈夫的手，"我想他们了。"
"我也想。"王志强的眼眶有些湿润。
火车到站了，王志强和李秀芳拖着行李箱，慢慢走向家的方向。
一路上，他们都在想象着回家的场景。也许儿子会西装革履地迎接他们，也许女儿会穿着漂亮的衣服给他们一个拥抱。
也许家里会有儿媳妇或者女婿，也许他们已经有了孙子或者外孙。
想到这些，王志强和李秀芳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终于到了家门口，王志强拿出钥匙，手有些颤抖。
"准备好了吗？"他问李秀芳。
"准备好了。"李秀芳深吸一口气。
王志强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愣住了。
